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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你在不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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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半见停在山脚下,看着水波微漾的兰苕湖:“游道友,这里可以吗?”
游悦颔首应道:“可以,麻烦徐道友了。”
边上烦躁不已的白藤一听,“嗖”地一下,窜到湖里,溅起一阵水花,晶莹剔透,亮若明珠。
碧绿青翠的藤条在湖里忽上忽下,左右震荡,白藤在水里肆意地伸展自己的身体,搅乱清透澄澈的湖水。
游悦收回看向兰苕湖的视线,不经意间看了眼前方一直背对着自己魁梧健壮的身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徐半见有点奇怪。
柳山岚立在游悦身侧,垂着头,面色淡淡地盯着地上的微微湿润的尘土。察觉脚边的动静,便偶尔动脚,轻轻薅一薅脚边的瓜瓜。
时不时被薅一下的瓜瓜却收敛起自己以往的脾气,默不作声,安静乖顺地任由柳山岚的动作。
沉默在四周蔓延,只耳边传来时大时小的水花声。
“徐道友。”
徐半见的心陡然一跳,原本渐渐放松的脊背瞬间僵硬,汗毛乍起。
游悦看着徐半见的背影,继续说道:“我们要在贵宗叨扰几天,不知方便与否?”
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就把龙昊天一起带着去望准宗外的望远城,就是不知道望准宗的会不会同意了……
原来只是要多待几天啊。徐半见缓了缓心跳,嗓子仍有些干涩地回道:“方便。”
徐半见言简意赅的回答打断了游悦的思绪,游悦拱手道谢。
“不必言谢。”徐半见豁然转身,略带惊惶地托起游悦的手,制止了游悦的动作。
待游悦放下手,徐半见察觉到自己的反应似乎过了,便抬起厚实的手,状似不经意般擦了下微湿的鬓角,勉强维持面上的镇定。
“游道友,你不必道谢。”徐半见再次重申,似是想到什么,脸色越来越郑重:“我们还得多谢你送小师妹回来。”
小师妹身无灵物,灵韵浅淡得几近于无,虽不知小师妹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但她这么多年没出现,现在一回来就是跟在游悦身边,徐半见虽不聪慧,但也明白游悦必然对小师妹施予了援手。
无论给的帮助或多或少,游悦都值得被望准宗奉为上宾。
徐半见想起向来温和的宗主自小师妹死讯传来后的偏执模样,眼里异常酸涩,似山般雄伟的身躯微微一晃,险些忍不住落热泪。
如今小师妹回来了,天途宗的木长老也要到了,宗主定能醒来,望准宗也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徐半见满脸感激,语气诚恳:“你和柳道友想待多久都行,望准宗虽不如你们天途宗财大气粗,但还是能好好招待你们的。”
随后,徐半见将游悦她们安置好,让她们一切随意后,便急匆匆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走了。
徐半见一踏进房门,便直愣愣地对上了苏梅的视线。
他刻意偏了偏视线,目不斜视地看向聚成一团的师妹师弟们,第一次径直略过苏梅,一语不发,唯有身侧的手不受主人控制般痉挛着。
“大师兄。”
望准宗弟子转头看见迈着大步,走得虎虎生威的徐半见,齐齐喊道。
徐半见粗犷的脸上挂满笑意,声音似铜钟般浑厚响亮,却又带着丝不易察觉地哽咽:“小师妹,你终于回来了。”
说着,张开结实有力的胳膊,一把抱住站在苏梅旁边的季牙绯,蒲扇般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季牙绯的背。
季牙绯被紧紧抱着,整张脸都被埋在徐半见震动的胸膛,差点喘不上气,不停地推着他庞大的身体。
“徐师兄,你先放开小师妹,她要被憋死了。”
一位看出端倪的师姐出声提醒着明显十分激动的徐半见。
徐半见顿时松开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
其她弟子们见此也纷纷大笑起来,房间里顿时一片欢乐。
她们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轻快,每个人都在为季牙绯安然无恙地回来感到开心,心里无形的枷锁也被放下许多。
徐半见笑着笑着,浑身一顿,连忙看向床上的季北,看见仔细绕着床的结界,才又再次挂上笑容,却仍旧下意识地减小音量。
闻着空气中的浓烈血腥味,徐半见身形高大,站在那里就像小山一样,将龙昊天的情况一览无余。
龙昊天躺在被血液沾染的地上,头上依旧笼着布袋,并没有人帮他取下来。
徐半见的眼神不自觉地在龙昊天身旁多停留了一会儿。
“大师兄,这人怎么处理啊?”一弟子嫌恶地瞥了眼像死猪一样一动不动的龙昊天,放在这真是玷污了她们望准宗的地板。
徐半见沉思片刻,大步上前,抓住龙昊天身上的缚身链,把他提溜起来,拖着就朝门外走去。
苏梅看着明明能够把龙昊天整个提起,却偏偏要像拖垃圾一样拖着龙昊天的徐半见,欲言又止。
徐半见握着缚身链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青筋凸现,走向门外的步子跨得更大了些。
才来不久的徐半见再次离开,时不时传来重物磕磕碰碰的声音。
一直沉默、竭力缩小存在感的许诗诗跟在徐半见身后离开了,只留下苏梅依旧站在那斑驳血迹上,同其她人一起目送着她们走远。
其她人看了眼苏梅,心下暗自嘀咕几声,但依旧坚定决心,不搭理苏梅,只开始掐诀清理地上的血迹。
清理干净后,她们纷纷起身告辞。
苏梅看着渐渐离开的人群,也抬脚准备离去,却被季牙绯拉住衣袖。
“梅子。”
苏梅背对着季牙绯,看着房外的碧绿草木。
季牙绯绕到苏梅身前,也不说话,只稀奇地看着难得娴静的苏梅。
许久,苏梅忍不住轻啧一声,扬眉瞪向季牙绯,没好气道:“看猴呢你。”
季牙绯非但不生气,反而望着苏梅生动的表情笑得眉眼弯弯。
“梅子,你都不想我吗?我们都五、六年没见了。”季牙绯上前一步,拽了拽苏梅的袖子:“刚刚我和你说话,你怎么不搭理我啊?”
“你还好意思说,你既然没事,怎么不早点回来呢?”非要大家跟着担心吗?
苏梅语气愤然,眼里水光一闪而过。
要是季牙绯早点回来了,宗主不会昏迷不醒,望准宗也不会低迷消沉,龙昊天也不会进望准宗,她也不会……
“对不起。”季牙绯放软嗓音,可怜巴巴地看着苏梅。
她也想赶紧回来的,只是她修为受损,身上也没有灵器法器,蓝采和指不定在哪里虎视眈眈,她怕还没到宗门,就没命了。
季牙绯侧头朝着床上的季北看过去,眼角的泪再次淌下,爹爹说过,任何东西都没有生命更重要,尤其是他家囡囡的命。
苏梅情绪缓和下来,给季牙绯擦了擦脸,又恨铁不成钢起来:“对什么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谁,你说什么对不起。”
“你就应该反驳我,斥责我的无理取闹。”
季牙绯呜呜咽咽地说:“你又没有说错。”说得明明是事实。
苏梅颇为心疼地拍了拍季牙绯的背,这不是会反驳吗?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反驳呢。
待徐半见再次回来时,房中只有季牙绯和苏梅还在了。只是两人都眼眶都红肿着。
徐半见扫了眼两人亲昵的距离,上前轻轻拍了拍季牙绯的脑袋:“走吧,小师妹,回你的屋子休息休息吧。”
季牙绯一动不动,她想在这里多陪陪她爹。
徐半见幽幽一叹,没说什么,默认了小师妹的选择。他往旁边一站,露出被他挡得严严实实的人来。
徐半见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是咱们宗门前年新收的弟子京墨,是咱们宗门医修中最有天赋的。”
如今医术比他师傅金长老还要好,不过金长老的医术也只是他的爱好,不怎么好也正常。
“京墨,给小师妹看看。”
青涩腼腆的小少年上前,抬手为季牙绯检查身体状况。
徐半见紧紧看着京墨搭在季牙绯腕上的手,一眼也没往苏梅身上看去。
*
“你在不开心。”
游悦捋了捋柳山岚的乌发,突然出声。
柳山岚眨了眨眼,低低地应道:“嗯。”
沉默半响,柳山岚把头搭在游悦的肩膀上,湿热的气流轻轻吹拂着游悦的颈侧:“你说,为什么总会有愿意牺牲自己来保全别人的生灵呢?明明别人对它也不好,怎么做值得吗?”
游悦搂着柳山岚,凝思片刻,道: “每个生灵都有自己想保护的东西,牺牲自己保全他人,是它自己的选择。”
“值不值得只有它自己知道,我们不是它,总会有些地方无法理解。”
许久无声,游悦侧头蹭了蹭柳山岚的脑袋。
柳山岚拉开和游悦的距离,掩下心底的不安,直直地看着游悦乌黑的眼睛:“那,你会看不起不愿意牺牲自己的人吗?”
“当然不会啊。”游悦拉起柳山岚有些凉的手,用手捂着:“这都是个人的选择,无论选择什么,都不应该被看不起。”
想了想,又补充道:“只要没伤害到无辜的生灵,什么选择都值得被尊重。”
柳山岚定定地看着游悦,感受着手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唇角轻轻上扬:“嗯。”
时不时看两眼柳山岚的瓜瓜见状,心情也飞扬起来,恰逢白藤又甩过来的藤条,瓜瓜直接用尾巴扇过去。
“啪——”清脆的拍击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白藤疑惑地看了眼被打的藤条,他怎么又开始怎么使劲了?
瓜瓜神气地在房间里转悠,谁还不是个宝宝,谁要惯着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