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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忠言逆耳无所惧,金书铁契赠红衣 ...

  •   31 忠言逆耳无所惧,金书铁契赠红衣

      艳阳下,周天子甯忘起身,看着剑阵正中身穿赤色华服的年轻男子,缓缓抬手道:“众卿免礼,赏。”
      天子身后的几名宫人遂将先前备好的赏赐抬下玉阶,一个一个地递给剑阵中的“君子”与武士。从剑阵外圈赏到剑阵内圈,慢慢赏过八十九人,八十九人接过玉佩赏赐便逐一起身,唯有诸葛矜还跪在硕大的红木箱子上等着领赏。
      此时甯忘忽从袖中取出一只其貌不扬的玄铁小盒递给身旁的左翊卫都尉娄苒,吩咐道:“赏给献词之人。”
      娄苒虽然从甯忘手中接过了玄铁小盒,眼神动作却无不透着犹豫,终于还是低声确认道:“陛下,‘金书铁契’历来都是赏给‘君子六艺’拔得头筹的……”
      甯忘一边听娄苒说话,一边拍了两下娄苒手中的玄铁小盒。第一下只是轻拍,见娄苒还在犹豫,于是第二下是运着内力推出去的,几乎把娄苒推得倒退一步。
      娄苒只得领命而去,听天子在他身后对众人说道:“唯‘人和’可承乾坤安宁、宇内太平。今予一人赏赐‘金书铁契’于君子之德、忠勇之心、丹青之信,望天下君子厚德不灭、忠勇不倦、信义不辞。”
      诸葛矜刚接过宫人踮脚抬手递给他的一枚玉佩,又见娄苒脚步匆匆、面色不悦地拿着另一件恩赏向他走来,便仍跪在红木箱子上。
      娄苒双手呈上盛有“金书铁契”的盒子,抬头瞪了诸葛矜一眼。
      诸葛矜却俯视着他,微笑道:“拜谢陛下。”
      娄苒见不得表哥为这一介不入流的江湖布衣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而且每次还都能找到合理的说辞,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便朝诸葛矜发作,于是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不过娄苒没有走回到玉阶之上的天子身侧。
      诸葛矜将那等同于免死金牌的“金书铁契”收入怀中,刚从木箱上一跃而下,正准备随剑阵中人一起离开,就见娄苒停在了剑阵正前方。
      娄苒对天子行礼道:“陛下,方才九州诸君子献上的剑阵舞绚丽壮美,臣观之颇有感触,所以也想为陛下和在座的诸侯、百官、名士、国戚、官眷献上一份君子之‘礼’,恳请陛下、王后、太后准允。”
      甯忘并未去看太后和王后,也不问这向来“无礼”的人究竟要献个什么“礼”,只说了一声:“允。”
      娄苒笑道:“微臣献礼,不求金书铁契,但也的确想向陛下讨一份赏赐。”
      甯忘道:“娄卿请讲。”
      娄苒拱手说:“万方台刺客案至今尚未查出始作俑者,致使原禁军统领方槊撤职待查,禁军统领之位空置,臣自荐,想求禁军十二卫统领一职。”
      这次甯忘并未一口答应,而是说:“不是不可,但要看娄卿所献何礼。”
      娄苒应道:“臣也献‘剑阵’以示‘忠勇’,且供陛下观赏,供诸位评鉴。”
      “哦?娄卿的剑阵在何处?”
      “禁军十二卫,十一名都尉皆可与我一对一单挑,十二卫中其余高手,可十人结伴入阵与我比试,直到一人伤我毫发、夺我兵刃,或是无人再来与我挑战,便是剑阵结束之时。剑阵结束,我若未伤毫发、未丢兵刃,烦请陛下将禁军统领一职交由微臣。”
      “与人比武,很难毫发无损。娄卿既然愿意认真比试,不如定下‘不丢寸物’的规矩。兵刃也好,发冠、玉坠、腰牌等物件也罢,倘若有人从你身上取下一物,这禁军统领的职务予一人便不能交托给你。”
      “谨遵陛下旨意。”
      甯忘与娄苒一唱一和间,方才剑阵舞中的九十个表演者已散入观众席位,换上来的是禁军十二卫中除娄苒之外的十一名都尉以及想要上前比试、谋求功名的近百名高手侍卫。
      众人将娄苒围在中间,形成一方圆形剑阵。
      此剑阵非彼剑阵,用的不是雕镂精美的鎏金木剑,而是寒芒凛凛的锋利宝剑。
      首先进入剑阵的是禁军右翊卫都尉冯飔。
      冯飔对娄苒拱手行礼时瞥了娄苒腰间一眼,是为提醒。
      娄苒当即笑道:“我今日将腰牌借给了府上前来观礼的文墨师父余先生,比试之前,还是先说清楚为好,免得旁人借此微末小事阻碍我晋升禁军统领一职。”
      冯飔说:“我的确见到余先生拿着娄都尉的腰牌入宫,不知娄都尉身上可还有其他物件借给旁人了?”
      “多谢冯都尉确认,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娄苒做了个“请”的手势,冯飔又说了声“向娄都尉请教”,便拔剑出招,刺向娄苒。
      冯飔师从巴州孤鹜山剑派,剑身奇重,内力浑厚。他招招稳健,几乎不借灵巧虚招,也不用以快制胜,只因剑锋所到之处皆以内力护持,带着急速与劲力,若是短兵相接,对方往往不是震伤手腕、手臂,便是直接被他砍断兵刃。
      娄苒长剑轻盈,不宜与冯飔短兵相接,所以他用的是虚实相交、声东击西、以快制胜。几回虚刺冯飔喉咙,实则预判好冯飔躲闪的方向,再突换剑锋的方向直逼冯飔要害。
      不过十几回合,就算是从不舞枪弄棒的王后姜藐都能看得出来,娄苒已占尽上风。
      姜藐低声问甯忘:“陛下,冯都尉好像讨不得任何便宜?娄都尉怎么不一招制敌?”
      甯忘答道:“既然娄都尉也要献个剑阵,总要舞上一舞。”
      于是娄苒舞了近百回合才善罢甘休,最后将冯飔逼得退无可退,一把将冯飔的发簪取下,比试才算分出了高下。
      冯飔无奈道:“多谢娄都尉赐教。”
      娄苒也不还他发簪,随意摆了摆手,说:“承让了,下一个。”
      下一个上场的是左骁卫都尉,再下一个是右骁卫都尉。
      两人皆师从宋州断河剑派,是师兄弟。宋州人尚武,此二人自幼拜入师门习武,相识数年,默契非凡。左骁卫都尉一门心思攻取娄苒左路,待到右骁卫都尉上场,便一门心思攻取娄苒右路。
      奈何二人前后配合着消磨娄苒,却也还是一前一后地输给了娄苒。
      娄苒握着三支发簪在手中,又说了一句:“承让了,下一个。”
      之后的八个禁军都尉也都一一被娄苒夺去发簪。
      除了毫无胜算之外,还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娄苒都任由他们消磨,就算找到了对方的弱点,娄苒也并不急于一招制胜,而是变着花样故意与他们耗着,直到对方将压箱底的招式全都一招不落地使出来,再无新招可以应付,娄苒才去夺他们头顶发冠中的簪子。
      十一支发簪在手,娄苒已是汗流浃背。
      他松了松衣襟,露出颈间挂着小貘坠子的一段银链子,笑得颇为风流,似是在风月场里偷了十一个姑娘的环佩首饰。
      余桑在远处看着那站在剑阵中央手握十一支发簪之人的得意样子,心中替他宽慰,也听到身旁议论纷纷。
      “没想到这自诩‘四绝’的公子苒,还真有两下子。”
      “哪四绝?”
      “我记得是貌绝、剑绝、琴绝、文绝。”
      “貌绝是因为他长得跟陛下有六七分相似,的确无可厚非。今日也领教了他的‘剑绝’。至于琴绝、文绝,或许就是凑数的呢?毕竟谁也没听他弹过琴,更没见他书写出什么上得了厅堂的文章。”
      娄苒的声音压过众人的议论声:“禁军之中,还有谁想与我切磋?”
      又上三轮十人剑阵,娄苒并不恋战,各个击破。
      天子当即许了娄苒禁军统领的职务,文武百官也无一人提出异议。
      异议没有,议论众多。
      “没想到娄统领的武功竟然如此炉火纯青。”
      “而且练了诸多门派的剑法,不仅博采众长,还能融会贯通。”
      “难怪能得陛下器重。”
      “一介武夫罢了,江湖做派,顽童样子。”
      “当众比武邀功而已,又没有任何调兵遣将、从军出征的经验,凭什么不到二十岁就能代替方将军胜任禁军大统领一职?不过仗着太后和陛下的怜悯,任性妄为。”
      “阁下若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败十一个禁军都尉和三十个禁军里的高手,或许阁下也会有任性妄为的机会。”
      余桑仔细听着周围的议论,只觉娄苒武艺高强不假,得陛下器重也不假,但这似乎并不是“任性妄为”之举,也不能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献“礼”之后,千人散去。
      禁军统领娄苒于无人处将那十一支发簪递给天子,问道:“陛下全都看清楚了?”
      甯忘并不接那些发簪,淡然道:“清清楚楚,一目了然。阿苒,辛苦你了。”
      “但凡这帮人学艺再扎实些,或许是能累到我。”娄苒冷哼一声,攥紧了一把发簪,说,“果然两次行刺都是陈公授意的,还嫁祸给楚公!那陈公祁睿真是好不要脸,一边找人行刺表哥你,一边调戏我小嫂嫂!”
      “左威卫都尉卢遄,自称是楚州人,平时用的也都是楚州各地门派的招式,可是刚才比剑的时候却被你逼出了几招陈州晋阳山派的剑法。只有自幼习得的童子功才会在危急关头无法掩藏。”甯忘说,“而卢遄用来掩藏晋阳山派剑法的楚州招式,正好和当初与我在知音阁过招的那帮刺客使用的杂七杂八的楚州各地门派的招式异曲同工。都是混淆着诸多楚州门派的功夫,却始终不得要领精髓,一看就根本不是楚州的武士。”
      娄苒愤然道:“我这就找个由头把卢遄那吃里扒外的骗子给拿下!”
      “阿苒稍安勿躁。且不说逼出掩藏颇深的武功招式只是管中窥豹的端倪,做不得实打实的人证物证,就说你拿得下卢遄,却拿得下陈公吗?”
      “我……”
      甯忘平静分析道:“今日我们找出一个卢遄,明日诸侯还能将张遄、李遄送来我们身边,又要我们花心思去找。暂时原封不动地留下此人,倒是可以让他帮我们找找陈公的把柄。而且就算找到了陈公谋反的证据又能如何?眼下时局不稳,不单禁军之中或许还有乱臣贼子,就是王军也难说。此时抓住陈公谋反,那楚公、赵公、宋公、蜀公他们,难道不会被打草惊蛇?然后趁我们不备,联手谋反,也未可知。”
      “这也不能抓,那也不能动!”娄苒气得浑身发抖,“陛下怎么不干脆多拿些金书铁契,将它们全都赏给反贼!”
      甯忘叹道:“诸葛矜不是反贼。”
      “陛下怎知!”
      甯忘垂眸不语。
      “陛下!陈公能将反贼塞到禁军里当都尉,那楚公怎么就不能将反贼塞到陛下的……”
      甯忘抬眼直视娄苒,目光凛利。
      “陛下的……”娄苒轻咳一声,没敢再说下去。
      “你想说什么?”甯忘跨出半步,仍冷冷地凝视着娄苒。
      娄苒心一横,眼一闭,坦然道:“忠言逆耳!那姓诸葛的样貌不俗,而且专门钻营如何讨表哥你的欢心!谁敢保证他不是楚公派来魅惑陛下的?”
      “我敢保证。”甯忘转身离去,又回头对娄苒解释道,“因为我不会受任何人魅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忠言逆耳无所惧,金书铁契赠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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