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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能不能记住我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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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那日,整个将军府一批接着一批的忙了一整夜。
亭欢寅时就被如钏叫醒,开始层层梳妆。
亭欢向窗外看去,月色里薄雾不断向林间收拢,小雨婆婆娑娑地蔓延在尘烟里,春风绵软的像娇柔的少女,在这夜色里不动声色的滋养着万物。
“小姐,该换衣服了。”梳妆了许久,底下的嬷嬷才将喜服和凤冠拿来。
这是亭欢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婚服,即使自己第一次结婚不是自己想象中和爱人的结合,全然对这个婚礼只是抱着“重在参与”的想法。此时还是被凤冠和婚服的精美程度所震惊。仅是出于对精美文物的欣赏和对文明的赞赏,也没有人能抵挡这样套精美的饰物衣衫。
极细的金丝蜿蜒盘旋出凤凰的样子,凤凰昂着头盘旋在百花之中,五颜六色的未经打磨过的宝石镶嵌在众花丛中,两旁相串着几层中型珍珠,显得格外雅致。中衣是极其轻薄的蚕丝制成,穿在身上仿若无物,少女无暇的身躯仿佛若薄雾被这一层薄纱笼罩着,然后再穿上外面的赤红大衣,珍珠玛瑙绣在其中,极细的青白色蚕丝在裙摆衣袂间秀出了十几种层次的千里江山,远看只觉得是一幅有明有暗的山水画,倘若是真的爱人,轻抚衣袂时也许真的能感受到爱人以江山为聘的心意吧?亭欢不禁心想。
如钏轻轻的帮亭欢盖上盖头,搀扶着亭欢出门,一边道:“小姐别紧张,如钏一直在小姐身边呢。”
亭欢听完只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庇护所,哪里需要这样紧张。
到了前厅,康王正在厅内等着接新娘,向归德将军夫妇拜别。
如钏将亭欢送至前厅,便在了后面。因为眼睛本身就不好,现在头上还带了个这样重的凤冠,盖头又完完整整的遮挡着亭欢的视线,如钏放手的那一刻,她的心里真的慌了。不知如何描述那样油然而生,突飞猛涨的孤独感,原来她真的少一双健康的眼睛,这是她来这个时代这么久,第一次对眼疾产生如此畏惧的心理感受,明明身处陆地,此时的亭欢却好像站在海里漂浮随时岌岌可危的一叶扁舟里一般。明明是再短不过的的一条路,对此时的她来说却变得无比漫长坎坷。她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也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一个又一个的跟头。眼疾只有她和家人知道便罢了,但是倔强的她却一点也不想让那么多人都去议论她是一个多么可怜的人。
可是还没等亭欢犹豫,就有一双厚实温暖的大手,将亭欢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缓步带着亭欢向前走。那一刻亭欢的心里微微一颤,不知道是什么碎裂的声音,内心有一声响亮的咯噔声清脆震耳,有股暖流自心脏缓缓蔓延全身。
“还请岳父岳母大人放心,小婿一定会好好照顾亭欢。”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和煦,温和,仿佛传闻里那个踏遍大寅青楼,阅尽美人无数的那个浪荡王爷并非是他。
亭欢不禁内心讪笑,不过是情场老手惯用的待人之道,若是游戏还没开始便当了真,最后不得满盘皆输?
拜别父母后,康王一直牵着亭欢的手,慢慢的走进轿内,等康王上马,如钏才走到婚轿旁边,一路上锣鼓喧天,好不热闹,路好像走了很久都没到,明明记得将军府到康王府,也不是多远的距离,怎么就走了这样久,便问如钏道:“怎么走了这么久?”
“小姐,这个康王是当真重视你,给了我们府上不知道多少的彩礼,老爷快把将军府里搬空了,给你准备的那么多嫁妆,竟然不及他给你准备的一半。京城婚嫁极为讲究,要把这财礼和嫁妆都在路上完完整整走一遍才能入府,我们已经在京城里绕了三圈了,小姐的彩礼,还没完全抬出府呢,都说十里红妆,小姐你这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听完如钏的话,亭欢多少有些诧异毕竟她没吧这个婚礼当回事,理所当然的想的这康王也是一样的,竟不知康王为这场婚礼竟然如此费心,虽说来大寅的时间不长,但是对这里的风俗亭欢也略知一二。在大寅,女子的彩礼嫁妆是由官府登记造册的,男子若是给出了彩礼,便不能随意挪用妻子的私人财物。即使贵为皇子,拿出这么多财物放在妻子名下,在大寅男子里,也是屈指可数的存在。
亭欢想不通康王竟然会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并且还有眼疾的妻子如此用心,说他没有图谋,亭欢着实不能说服自己,但是对这样一个身患残症武夫之女又能有什么图谋呢?亭欢着实想不通。
婚车随着人群的闹嚷缓缓驶向康王府,欲向府邸却愈发的安静,不再像来往街道里夹杂着百姓的欢闹声。
如钏掀开轿帘道:“小姐,到了,姑爷在轿外等着您呢。”
虽说在亭欢心里,这不过是一场假的仪式,但是没来由的还是有点紧张。上一次也和这个康王打过一次照面,不过是误闯了他的浴池,就把自己送进牢狱。半个月不见人影,却又突然来府上嚷嚷着要和自己结婚,这任谁也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在亭欢回想着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希望能理出一点头绪,摸清楚康王的目的的时候,突然一只指节分明,纤长有力肌肤净白手伸进了轿子中。
“夫人,我扶你下轿。”一阵幽香传来,伴着微微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不明含义的笑意。
亭欢抬头模模糊糊看着那人穿着喜服的样子,确是一幅俊朗的模样。
亭欢也迷糊了几秒,不过霎时就想起那日自己明明就快逃离官兵的追捕了,却仍没逃过他横插一脚把自己送入了天牢的种种,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便没理会他伸过来的手,径直要自己走出轿子。
可是还没等亭欢反应过来,已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亭观的脸一瞬间红到脖颈。
“已然是看过为夫全身的人了,往日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娘子,怎么今日如此娇羞了起来?”因为一瞬间的惯性,亭欢整个人都倚在了康王胸口,因为新娘子的头发都被高高盘了起来,脖颈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挡,康王低头轻语时的气息一丝不落的吐露在亭欢最敏感的地方。25岁仍旧是母胎单身的她哪里禁得住康王这样的撩拨,本来想要挣扎的亭欢此时周身却像是全然没了一点力气。
康王仿佛是看出了亭欢窘迫,便没有再逗她,只是带她跨过了火盆,向屋里走去,轻声说道:“从此以后,你是本王的妃了。”
周围的奏乐声此起彼伏,亭欢听的并不真切,康王的语气似乎透着隐隐的伤感,不知这句话到底是对亭欢说得,还是康王自言自语的呢喃。
康王直到前厅才把亭欢放了下来,他那双漆黑的双眸就这样直直看着亭欢的眼睛,声音轻柔:“在拜天地前,你能不能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砚安。”
“砚安。”亭欢不知道是怎么浑浑噩噩被人安排着成完亲的。此时亭欢坐在床上,努力回想自己喝这个男人的所有联系,自从来这里,遇到这个人,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按规矩出过牌。是他把只是出去玩一圈的自己送进天牢的,在天牢里快被烈火炙烤而死成了烤肉,又阴差阳错的遇到了明远那样的权势滔天的人物,差点成了快入土的老头的玩物儿。可是他又回来说要娶她。就当亭欢已认命只想要在这个封建时代里找一块蔽身之所,赶快想一想回去的办法的时候。他却给她安排了十里红妆,经历了这一圈,现在他却像个没事人儿一样,那样轻柔的问自己能不能记住他的名字,他叫砚安。
明明是假的成亲,可是亭欢原本无比平静的心快给这个混蛋搅得乱如蓖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