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代数解》一个关耳

2、联系

　　陈静淑穿上外套拉着小贞走出茶馆，外面的雨刚停，石板路湿漉漉又滑脚，她们俩小心翼翼地走着。
　　江南的冬天天黑得早，外面还糊着一层灰色的暮霭，灰白的炊烟与暮霭交融，像是给墙头、屋檐蒙上一层玻璃纸，若隐若现的。
　　昏黄的街灯一闪一闪，她俩走进一家餐馆，一进餐馆，陈静淑立马掩上门，吸了吸鼻子，她一向畏寒，冬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有暖气的屋子里。
　　“想吃什么自己点啊，孙姨，一份蛋黄南瓜，一份糖醋排骨，两个人吃，再来两碗米饭。”她跟小贞说完又向厨房那边说道。
　　“那我要份酸菜鱼，重辣的，还有番茄炒蛋，饿死我了。”小贞搓搓冻僵的手，大咧咧地坐下说。
　　“好嘞，桌上有大麦茶，你们俩先喝口暖暖身子，菜立马下锅！”孙姨边忙活边应声。
　　陈静淑坐在靠暖气的位置，抿了口热茶，身体渐渐回暖。小贞又拿出作业，看了起来。“要不要我帮忙啊。”陈静淑慢悠悠地说。
　　“得了吧，静淑姐，你要是帮我，我导一眼看穿这不是我自己想的，我还是自己琢磨着怎么写吧。”小贞一脸惨兮兮的模样，翻看着文献。
　　虽说陈静淑是个散漫人，但也是数学系在读的博士，很难想象她这样的人竟然是个理科生。读小学时连跳了两级，跳级的理由竟是加入学校的铜管乐队。因为当时的乐队不允许低年级的孩子参加，她吵着她爸，愣是跳了级加入乐队。现也不过是26岁，博三在读。在专业这方面，她的性子倒并不散漫，已经修完了所有的课程，也发表了不少论文，导师也对她颇为满意。
　　小贞是她专业的研究生，最近在因论文而烦恼。“数列极限和函数极限的统一，选的题不错，围绕着关键词写，总不会出错。”她笑着说道。
　　过来一会，菜都上齐了，小贞胡乱地将资料塞进包里，“饿死我了，快吃快吃！”说着，夹了块鱼片，吃了起来。
　　陈静淑也爱吃辣，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俩人看着瘦，食量倒是好得很，不一会就吃得七七八八，甚至途中还多加了米饭。
　　喝下最后一口热茶，这顿饭也算是吃完了，陈静淑结完账，嘱咐小贞回学校的路上小心，转身向家里走去。
　　她在研二的时候就不在学校里住了，学校离这不远，她索性搬回了家。茶馆的后面，就是她的住所。
　　她家是典型的江南宅院，是她爷爷重新在原来的基础过翻新过的，是一座六合院。她住在雅院，由于爷爷经常各地参与学术交流，并不定居在这。父母又远在国外，所以一般是她一个人住，每隔一个星期会有专人来定期打扫。
　　穿过风雨廊，便是她的住所。照例打开暖气，陈静淑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上睡衣，因为她觉得穿着常服躺在床上，是对圣神的床的一种极大侮辱。
　　吹完头发，看了眼时间，也不过七点半整。她躺在床上，准备刷剧，一条手机消息弹了出来，是王叔，一定是问今天布展的事情。是一条语音，陈静淑不喜欢听语音，从来都是转为文字再回复。
　　“人来过茶室了吧，进程如何？”
　　“一切顺利，您放心。”她回复道。
　　王叔马上回复她：“陆博衍是本次展会的投资人，是现越凌集团的董事长，你收收你的闲散性子，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一定尽心尽力服务到底，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她调了调靠枕的位置，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网页搜索越凌集团，很快，上百个词条跳了出来。她粗略地翻看了一些，无一不是夸赞该集团和这位陆先生。越凌集团涉及的业务很广泛，他确实厉害，年纪轻轻，成绩斐然。
　　她正要关掉手机，王叔的消息又弹了出来，“陆博衍问我要了你的联系方式，你记得添加一下。”
　　退出聊天界面，联系人那一栏果然有一个红点，她点了进去，头像是草书写的“慎独”两字，微信名单名一个衍，下面备注是“陆博衍”三个字。
　　陈静淑点了同意，聊天框弹了出来。她寻思着加了好友，也不能太冷场，于是发了个“你好，我是陈静淑。”又发了个表示你好的趣味表情。
　　真是有够官方的，她暗暗吐槽，她向来不怎么与异□□流，大多数是学术上的互相交流。
　　陆博衍回复得很快，“展览的场地事宜，还得多多拜托陈小姐了，辛苦了。”
　　已经向王叔打了包票的她不敢怠慢，赶忙回复道：“不用客气的，如果需要去看场地的话，我带你们去看。”
　　“好的，多谢，那明日八点半，茶馆见，可以吗。”
　　陈静淑倒吸一口气，八点半，对她来说是有点早了。
　　像她这种熬夜星人，若是明天没有事情的话，她起码得熬夜到凌晨，第二天中午才悠悠转醒。可没办法，谁叫王叔让她好生招待着人家。她连忙答应下来，便关掉手机，准备看剧，今晚必须在十一点前睡觉。
　　她定好七点的闹钟，陈静淑早起必定会磨蹭，她深知自己的脾性。即便茶馆离家很近，还是得提前起床，况且人家是客人，她还得去茶馆煮茶招待人家。
　　陈静淑一直想着明早早起的事，剧也没怎么看进去，看了一集半就关了电视熄灯睡觉了。
　　陆博衍此刻靠在床上，他看着他与陈静淑的聊天页面，她的头像是一只打盹的萨摩耶。
　　怎么头像和人都爱睡觉，陆博衍轻笑，也熄了灯躺下。
　　他很少熬夜。十点半睡觉，七点醒，是他一贯的作息习惯。他心里暗暗期待着明日的见面，他从不向别人索要联系方式，大多是主动联络他的人。
　　今日他破天荒地问王先生要了陈静淑的联系方式，陆博衍在添加完好友才后知后觉。其实他心里知晓，今日一见，陈静淑转身时，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是停滞的。多年商场的沉浮使他异常冷静，外人自然看不出来。
　　可他当时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四目相观，而意气已千秋矣。”

　　心似乎是炸成了烟花，不自觉地伸出手说出自己的名字。他不再回想下去，合上眼酝酿睡意。
　　可今晚，他破天荒的失眠了，堪堪到凌晨一点才睡去。
　　七点的闹钟准时响起。
　　陈静淑摸索着手机将闹铃按掉，挣扎着起床，磨磨蹭蹭地来到卫生间洗漱换衣服。想到今天要招待陆博衍，她照着镜子往嘴上涂了些自然色的唇釉，砸吧砸吧嘴穿上羽绒长外套出门。
　　她去家旁边的早餐店买吃的，早餐店的老板第一次见她起这么早，说道：“今天起这么早啊，静淑。”她看了看时间，七点五十，真是有够早的。她笑道：“是呀，今天茶馆有客人来。”
　　付完钱，她拿着豆浆油条边走边吃，冬日的清晨空气冷冽又清新，她觉着有些冷了，不由加快了步伐。茶馆也就离家五六分钟的路程，她远远瞧见茶馆门口有人站着，依旧是一身深色的风衣，长身玉立。
　　不是吧，这么早?!她赶紧小跑往前，陆博衍大抵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偏头望向她。
　　她今天穿着长外套，迈不开步子，头发不像昨日绾起，是散下来的，今早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朦朦胧胧的，看不太真切。到了跟前，他才看清楚。
　　“不好意思，照理是我先来的，让你等很久了吧。”大概刚刚小跑的缘故，她说话有些急促。
　　“不碍事，就早到了三四分钟。”陆博衍噙着笑说道。
　　陈静淑赶紧将茶馆的门打开，“快进来，外面冷。”
　　她赶紧打开暖气，点燃一支线香，开始煮茶。一壶奇兰很快煮好，她选了一只磐玉樽，替陆博衍斟茶，一刻间茶香四溢。
　　“陆先生不介意我把早餐吃完吧。”
　　“当然不，陈小姐请自便。”陈静淑赶紧将剩下的早餐吃完。陆博衍心里暗暗发笑，倒是不太见外的性格。
　　“喝完这盏茶，我带您去看看场地。”
　　“好。”
　　陆博衍喝完最后一口茶，待陈静淑清洗完茶具，便随着她走出茶馆。
　　今天的太阳很好，虽然天还是冷。街坊邻居也陆陆续续将门打开，一些老人坐在路边晒着太阳。
　　他们都惊讶于陈静淑今日这么早就来开茶馆了，更是对陆博衍这个生面孔产生了兴趣。毕竟他这张脸长得就赏心悦目，问道：“你这丫头今日起这么早，这年轻人是哪来的呀？”
　　怎么还当着面揭老底哪，陈静淑讪笑道：“是来办展览的陆先生，我带他去看看场地。”赶紧结束话题，她带着陆博衍走在青石路上。
　　她在前引路，他随后而行。她踩着青石板一步一步走着，绝不将脚落在石板交接的位置。陆博衍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走路习惯。
　　突然是想起来什么，她当即停下脚步，扭头朝身后望了一眼，确定陆博衍是跟着她的，与他相视一笑，又转身继续走着。
　　布展的宅子就在她家附近。大概是走了七八分钟，他们俩在两间相连屋子停了下来。这宅子是后来修葺过的，外面的窗户全换成了落地的玻璃窗，是专门展览的地方，平日会有专人看着宅子。
　　门是轻掩着的，她将门推开，转身对陆博衍说道。
　　“请进，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