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一曲断魂的弦》乐天幽楚

1、第 1 章

　　又见莫莫然，她脱离真实般寂静地站在我面前
　　雪下得很大，飘飘洒洒，我裹紧大衣站在马路沿上，抑起脸，感受着来自远方的思念。冰凉，却能让我感觉真实。
　　“易小希！”莫然来了，她不用手机，不上网，每次都是她找我，我几乎不知道她的教室在她这座学校的哪里。可是今天我等不及了，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找她商量。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她的教室，就猜想我跟她关系不好哦，我们认识有十年了，她一直都是个安静的孩子，我记得第一次见她，那是小学五年级时，她插班来的第一天，她穿一件紫色的棉裙站在讲台上，深秋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温暖安祥，我不知道为什么多年以后再想起当时情景时会想到安祥这个词，只是有这样的感觉。后来初中毕业后她就不见了，给我留下的只是她的笑她的安静还有关于雨雪意义的传说。我四处打听，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她的消息，她就这样，消失了。
　　我至为的想念她，无时无刻。她像是听到了我的思念，在我大一那年的圣诞节的第二天，她找到了我。
　　她也是像这样叫我“易小希？”
　　她穿一件暖色外套大衣，站在马路对面对我笑，风淡云轻，我看着她，不由得看呆了，她脱离真实般寂静地站着，却像个妖精般那样的妖娆，她的笑在脸上漾开时，我好像看到她身体四周爬满了迷漫着一种奇异之香的紫色藤萝样植物。不是我想像力丰富，是她给我的这种感觉太强烈。
　　“为什么不说话？又神游太空了？”莫然皱着她精巧秀气的小鼻子。
　　哦，对了，我找她是有重要事的，每次看到她都能让我看得脑子短路。
　　“莫莫然，”她叫莫然，而我总喜欢叫她莫莫然。
　　“我还是想去找他，我不想放弃，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得心都痛了。”我摸着心脏的地方。
　　“他啊，一定有着不同于别人的经历，所以他才那么冷漠，才会为自己建起一座高高的城墙。可是他的眼神是温暖的，小希，去了解他、喜欢他可能会好难好难好痛好痛，你想好了吗？你怕吗？”
　　“怕什么，你不总说嘛，痛能让人瞬间长大。”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莫然仰起头来，掏出手，用她那白净细嫩的手心接住飘扬而下的雪片，晶莹的雪瞬间在她温热的手心化成了水滴，她微笑着握住了手。
　　调皮的雪花钻进她的衣领里去了，我看到了，是的，我看到了，她缩了缩脖子对我说：“小希，我陪你去，去找他，了解他，好吗？”
　　我狂呼，高喊万岁，引得路人频频测目。

　　她说：一切交给我安排1
　　他，麦洛，在西城的酒吧上班，是那里的经理，与他相识是大一时候，大一的圣诞节，就是再见到莫然的前一天，我们班同学在他酒吧狂欢，我喝多了，用酒瓶扣在了一个对我毛手毛脚的痞子头上，所有声音瞬间凝固，在那个痞子恼羞成怒的掏出刀子指向我时，他的声音从吧台处传来：“想好了吗，你敢在我这里动刀，我可不敢保证你能不能出得了这个门。”
　　他在昏暗的灯光下坐着，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懒散的眼神看着门口。
　　“不信可以试试。”说完起身向外走去。
　　我跑出去跟上他，他的背影孤独而寂寞，灼伤了我的眼睛。
　　“小妞，回家吧，这里不适合你。”他头也不回就知道是我，你说神吗。
　　我不吭声一直跟着他，这一跟就是两年。两年，他从未跟我说过话。他不让我进酒吧，我就在酒吧外面等他，每天每天，弄得我跟酒吧的保安都成了好朋友。

　　莫然陪我走进他的酒吧，我们坐在一个角落里，莫然说一切看她的，由她安排，我不知道她要安排什么，可是，心里却很踏实，莫然，她总能给我这种温暖而踏实的感觉，我爱死了这种感觉，我依懒于这种感觉。
　　在莫然离开坐位后不久，一位男子走过来，不由分说拉起我就走，我吓了一跳，大声呼喊着莫然莫然，可是莫然没来，她去哪儿了，然后麦洛出现了，快步走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我怔愕，他的眼睛里有着很复杂的痛楚，然后我看到了他身后的莫然，她坐在他经常坐的位置上笑，不断的笑，持续的笑。
　　他拉着我的手腕走出酒吧，在走出门口时我回头看莫然，她还在笑，当门关上时，她都笑出了泪，她的泪在黑暗中晶莹得发光。
　　他的手指很硬，我的手腕快被他扭断了，可怜的我呀，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忍痛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他的长发风生水起的在寒夜中飞扬，让我想起了我们家莫莫然的长发，莫莫然有一头让任何人都咋舌的长发，因为太长了，快到莫然的小腿肚上了，她总是用一根紫色蕾丝带松松的系在身后，所以我总说她是个妖精，是个紫色的妖精。
　　当我回过神时，他已经拦了车把我扔在了里面，并告诉了司机我学校的地址，是的是扔，像扔垃圾一样的毫不留情。
　　我没回学校，等他回酒吧后，我又摸了回去，我当然要回去，因为莫然还在那里。

　　她说：一切交给我安排2
　　在离酒吧有一百米时，几辆机车停在了我跟前。
　　“哎哟，这小妞是谁啊，走这么快，是不是急着找情郎啊？”
　　他们的笑让我差点把前天的饭都吐出来，真是恶心。一群痞子，是的，真正的痞子，跟麦洛显然是不一样的人。
　　“好啊，反正长夜漫漫，街上又太冷，好啊，带她回家吧。”是莫然，我的莫莫然，她靠在前面的路灯柱上，邪邪的笑着。
　　“莫然……”我在做梦吗，今夜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吗？
　　头头用手狠狠的捏了一把我的脸。天哪天哪天哪，疯了，为什么还没醒，我虽然贪睡，但如果睡着会做这样的梦，我发誓我情愿一辈子都不再睡。
　　我看着莫然，我亲爱的莫莫然，我的紫妖，她此刻却还在笑。
　　然后麦洛又出现了，一把把我扯到他机车后座上，飞驰而去。发生什么事了，谁能告诉我，难道这就是莫然的安排？那些人都是莫然安排的？谁能告诉我？
　　麦洛把我带到了他的住处，陕小简单干净。
　　他从冰箱拿出一瓶水放在桌上“喝吧。”
　　“他们是什么人？”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找骂吗。
　　“坏人。”他低头抽烟。
　　“易小希，别再跟着我，从今天起，听清了吗？”他就坐在我对面，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跟定你了，一辈子。”我不知道我哪儿来这么大的决心，反正此时此刻，我就是这样想的，我要跟着他，陪在他身边。
　　“跟着我，你不会幸福的。”
　　“我现在就很幸福，每个人的幸福标准都不一样，对我来说，跟在你身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离开我，忘记我，算我求你了。”说完他出了家门，求我？这是江湖混混中传说的人见人怕的冷面阎王——洛爷吗？
　　我一直等他，等着他回来，等到睡着了，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还没回来。
　　我一动不动，固执地等待着，傍晚时有人敲门，我以为是他回来了，一开门，是邮差，他交给我一封信，我诧异的打开信封，是一张开往郦江的火车票，还有一张便条纸：
　　我亲爱的易小希：
　　麦洛现在已经在车站了，他要走了，你要想清楚，为你，为他，请你想清楚，票我已经帮你买好了，不管如何，请你一定要幸福，要狠狠的幸福，对不起，小希，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紫色的妖
　　我紧紧攥着车票，疯了似的赶往车站。我一定要找到他，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不允许他的身影是孤单的。

　　既然是这样，请记住我微笑的模样，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伤
　　我在列车上找到了他，我的莫然从哪儿弄的票，坐位居然是在他旁边。
　　我跟着他到了郦江，我们在郦江开了家书店，莫然最爱看书了，等她哪天来找我了，我会送她满屋子的书。
　　今晚是洛的生日，我早早的回了家做了一桌子的菜，然后收拾房间洗衣服。
　　洛昨晚换下的外套还没洗，我拿去到洗机时发现了他在早上怎么也找不到的钱包，这个麦洛，呵呵。
　　我不经意的打开钱包，发现有张反放的照片，我抽出，照片发黄并已残损的历害了，不过依稀能看出那是个小女孩儿，她穿着紫色纱裙，裙袂飞扬，长发，头上带紫色发卡，有7、8岁的样子，神韵有些像…像…像我的莫莫然。
　　“你在干嘛？”洛回来了，我回头举着手里的钱包笑。
　　“看，找到了。”
　　他接过钱包和照片，小心翼翼的放进衬衣的口袋里。
　　他不说，我不会问的，我会等他打开城门让我走进他的内心，我会等到那天的，我相信会的。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莫然走进了我的书店，我说过的，她一定会找到我的，哦我的莫莫然。
　　莫然让我关了店门，说要请我去喝酒，我已经不再喝酒了莫然，我是这样对她说的，可莫然说，就当是陪她。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是吧，要不，她不会这样的。
　　我于是陪她去了隔壁的KTV包间，莫然拿起酒大口大口的往里灌，然后，泪啪哒啪哒的往下掉，我抱住她，心疼得一塌糊涂。
　　“莫然，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希，我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答应我，我走以后别再提起我，别再想起我，好吗？”莫然，抬头笑着说，我帮她把脸上的泪擦干，这样的笑才漂亮嘛，可是，我怎么擦也擦不干，这是怎么了？
　　“你要去哪儿，你还会来找我吗？”
　　“小希，你知道的，我一直不断的转学，因为爸爸的工作总是在调动。”
　　“还会再见的，我等你，以后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儿，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能看到我，好吗？”
　　“小希，我亲爱的小希，我一直不断行走，不能停留，所以我只有你一个朋友，答应我，我走后，不要想我，重要的是你要幸福，也要给他幸福，不要放弃爱他，替我…去爱，替我…幸福，好吗？”
　　“我答应你。”我重重的点头。
　　我的莫莫然，特豪爽的用袖子抹了一下脸，然后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
　　“既然是这样，易小希，请你记住我微笑的模样。”
　　“嗯，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伤。”我端起酒杯举到她面前。
　　莫然，我能问你一句吗，今日去，何时回？

　　洛说：小希，我想她，想得心硬生生的痛
　　莫然走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然无踪。
　　一年一年，又是一年圣诞夜。我与洛坐在天台看烟火，他拥着我，温暖踏实。
　　“小希，你想知道那个小女孩儿吗？”洛突然在满天灿烂下说。
　　“嗯。”我知道，洛如果想说时，也就是他可以释怀了。
　　“故事很长哦。”
　　“嗯。”
　　“我是个孤儿，”洛用缓缓的平平的声音诉说着接下来的故事。
　　“我的爸妈在我10岁时被一场大火烧死了，我从此跟着奶奶过，她是我的邻居，比我小5岁，整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我身后，不声不响，不吵不闹。我已经10岁，知道死亡是什么，可她不知道，她问我奶奶，我的爸妈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来看我，奶奶告诉她，我爸妈变成了雨跟雪，每当夏天天气热得快要着火一样时就会变成雨来的，冬天当他们想我时也会不惜一切来看我，从天空下来时由于太冷而从雨变成了雪，不管雨或雪，下得越大，就表示，他们越是思念我……”
　　这个关于雨雪的传说，莫然曾告诉过我，她说：小希，你喜欢雨跟雪吗？你知道吗，雨跟雪代表思念，下越大，思念就越强烈。
　　“有一年，冬天都快过去了，也没下雪，我好失望，整日闷闷不乐，你能想到吗，她呀，用所有的零花钱买了好多的白纸，用笔画上雪花瓣，然后撕碎用书包包上去教室找我，我站在她跟前，她努力的踮起脚，把书包举过头顶，她说：你看，下雪了。然后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寒风一吹，漫天飞舞，那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一场雪，是属于我自己一个人的雪，是她给我的雪。我倔强的不理她，还骂她是笨蛋，你说她是不是很笨？居然会想到这种办法。”
　　洛的眼神飘渺，像是回到了当时那场白纸雪里。
　　“后来她被同学告到了校长那里，校长让她扫干净才能回家，她一边扫，一边喊：洛，你看，我在扫雪。而我一边骂她一边帮她扫。扫完时天已经很黑了，她小小的又累又困，连路都走不动了，我背着她回家，她趴在我的背上睡着了，喃喃地说：洛，不要伤心哦，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是的，她是这样说的，我托着她小小的身子，心痛得历害，我可爱的小丫头。”
　　“后来有下雪吗？”
　　“没有，有一天，我在做作业，她跑来，跑得太快，小脸都红扑扑的，兴高彩烈地跟我说：洛，不是你爸妈不来看你哦，是因为他们现在在很远的地方，是个叫美国的地方，真的，不信你看电视，电视里在放，那里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所以他们不能回来看你了。傻丫头，我拿了围脖给她围上，牵着她冰冰的小手，把她送了回去。”
　　“她真的好可爱。”
　　“是啊，可是，我却总是对她冷冰冰的，不跟她多说一句话。”
　　“像是以前对我那样吗？”
　　“不一样，对你，是淡漠，对她是冷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她那样，明明心里疼得要紧。”
　　我想我明白的，对那时的我是不在乎的淡淡然，而对她，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真实所故意做出来的冷漠，我怎么能不明白呢。

　　洛说：我想锁住她，让她一直陪在我身边
　　“有一次，她跟着我，我走得很快，她在后面跟得很吃力，在一个拐弯处她扭到脚，我背上她，把她送回了家，我喜欢背着她，喜欢她整个小身子趴在我背上的感觉，让我温暖踏实安定。后来，我送了她一个脚链，紫色的丝线上挂着一枚小小的玉锁，我想锁住她，让她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锁住她，让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可是，一切都不是我所想像，在我15岁那年我奶奶去世了，我无家可归，成了真正的孤儿，我得去流浪或是进孤儿院了，可是就在这时，她离开了我，她这个小骗子，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了，我四处寻找她，后来找到了，她妈妈说，当时走时，她哭得嗓子都哑掉了，为了庆祝能再次见到她，我送了她一条紫色的蕾丝发带，因为从小留长发的她，头发已经好长好长了。她喜欢紫色，什么都是紫色系的，奇怪的小丫头……”
　　“小希，你怎么了？”洛从回忆中回神，看到了呜咽的我。
　　“没事，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爸爸工作调动，她又走了，我跟着她去那个城市，不断打拼，可是，命运啊，真是爱开玩笑，我误入了□□，在一次群架中，伤害罪入狱三年，等我出来，我像着了魔一样，不想见她了，她一出现，我就会想到过去的种种，她一出现，我心里的那些疤就会重新被撕裂，不能愈合，有一次她去找我，被仇家看到，他们扬言要做了她，我开始害怕，开始烦燥，我要离开她，彻底离开她，我骂她，吼她，凶她，吓她，她倔强得不像话，总是跟着我，没办法，我去求了她爸，让他们带她走，直到现在，我都没见过她。我想她，小希，你知道吗，我有时想得心硬生生的痛。”
　　洛，我也痛，很痛很痛。
　　“后来你出现了，对不起，在酒吧我打了你，是因为我听到了你在叫她的名字，虽然同名的人很多，可是，当时一听到，我就像疯了一样，心像是在被撕扯。后来在车站带你走时，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不要再逃避，不要再放手，我没有把你当成她的替身，你们不一样，你乐观坚强，你的笑纯真干净，每当看到你，我心里就会很轻松，变得轻舞飞扬起来，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你。”他低下头，吻我的额头。然后擦掉我脸上的泪，洛，他一定是以为我是在为那个小女孩感动。
　　“后来，你再也没有听到有关她的任何消息吗？”
　　“有，记得你大一圣诞节在我酒吧闹事那次吗？圣诞节的第二天，我接到了他爸爸的电话，告诉了我关于她最后的消息……”
　　“什么消息？”
　　“她…死了。”
　　…………
　　…………
　　怎么可能？！
　　“她生病了，骨癌，她爸爸说，她走时，很安祥，一直在微笑。”
　　…………
　　“我的莫莫，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彻底的离开了我。”洛哭了，我第一次到他流泪。
　　莫莫？是我的莫莫然吗？
　　我的泪汹涌而至，我的莫莫然，亲爱的，我的紫妖，我亲爱的，莫莫然啊。
　　“小希，你怎么了。”洛捧着我的脸，我的洛，我的心好痛啊！
　　亲爱的，我的莫莫然。

　　夜很深了，洛睡着了，像个初生的婴儿般无邪，我抚摸他的脸庞，洛，我低头看灯光下我们的影子，洛，从此后，你再也不是一个人，再也不会孤单了。
　　对不起洛，我不能告诉你，莫然曾来找过我，并帮我走近你，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解释在她死后的那天出现在我面前，可是我真的确定，她曾来过，并向我告别，她说让我答应她要幸福，让我自己幸福，让你幸福，替她…幸福。
　　亲爱的，我的莫莫然，我们的幸福如此的来之不易，我答应你，我一定紧紧握住用心珍惜。
　　莫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