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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光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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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萝歌舞厅。
阿皓和一帮小弟在卡座上坐着。光线昏暗,有着刻意营造的暧昧,让他忍不住皱眉。
他很少来这种地方,当然,也有刚回九安的缘故,他对这种充满欲望气息的娱乐场所已经陌生,所以并没有觉得放松的感觉。他感到周围的黑暗里有人在低语,那应该是假药贩子在和供货商交易。这是个到处都是属于黑暗一方的世界,他总是忘记,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身为龙巢的少主,他必须要习惯这片黑暗,并且在未来某一天掌管这片黑暗。
一束柔和的光打在舞台中间,成为全场唯一一处明亮的地方。妙曼的身姿从地台处升起,一个女子慵懒地斜倚在月亮型台面上。她秋水般的瞳仁淡淡地扫过台下,纤纤玉手扬起,抽散了发绳,如瀑的长发星河一样坠落下来,一阵幽香散顿时散遍了整个歌舞厅。喧哗声瞬间小了一些,切切的私语声也暂时停歇。于是她开始歌唱。
她的嗓音像有杂质的月光洒落在玉石上,有些沙哑但很温润。这月光如奏鸣的海潮冲刷着,人们一时间都忘记了身处黑暗,而在月光中沉沦。
一曲歌罢,直到她行礼下台,阿皓还如在梦中。这时有手下提醒他,要见的那个小帮派的头目已经来了。他点头,收起心中的恍惚,向内室走去。
歌舞厅太过昏暗,在拐角处,阿皓和某人撞了个满怀。对方短促惊呼一声,淡淡的幽香钻入阿皓的鼻中。对方很快整理好身姿,对阿皓歉意地一笑,轻烟一样远去了。
当所有正事谈毕,阿皓再次寻找那女子的身影时,她已经不知所踪,就像一个梦一样。
“小花,你知道怎么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吗?”
小花从成堆的漫画书中疑惑抬头:“你看上谁了?”
“不是我,是老大。”说话的人是小山,那个阿皓身边不起眼的小跟班。自从上回小花下棋赢了阿皓成为众人的“大姐头”后,她不知不觉就使唤起了小山,仔细想来,似乎小山自带被人使唤的天赋。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而他所说的老大是谁,已经无需多言。
小花震惊:“你们老板不是gay吗?我还以为他和我哥是cp呢。”
“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啊?老板很直的好不好。”小山哭笑不得。小花合上手中的《世界第一初恋》,问道:“那个女孩子是什么性格类型的?”
“据老板说,是一个像仙女一样美丽,柔情似水的女子。”
小山回忆起前几天阿皓出去料理小帮派间的矛盾,而他受命呆在龙巢,处理那些老大懒得理会的后勤内务。等老大回来时,已经是怔怔愣神的状态。他拿手在阿皓面前晃荡,被他一爪子拍飞。
“这几天老大神思不属,问我怎么才能吸引到女孩注意,但是我认识的女孩子只有你了。”小山诚恳请教。小花却不谦虚,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毫无恋爱经验的五年级小鬼做恋爱导师有什么不妥。
“温柔的女生反而可能会喜欢坏小子类型的,你家老大赢面很大诶。”她一本正经。
“啊?那要怎么做?”
“比如排队的时候,故意插队到她前面,然后等她来质问你,就可以搭上话啦!”
……那只是单纯惹人讨厌吧!小山无语:“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偶像剧里是这么演的啊。”
“……难道追女孩不是鲜花,礼物,金钱?”
“根据偶像剧的定律,这种一般都成不了,太庸俗。”
一般来说,庸俗的才最好用。小山觉得自己专程过来咨询建议是个错误,眼前这货和她那个死鱼眼兄长一样不靠谱,真不愧是一家人。
“总之,要和她制造交集,偶遇懂吗?让她觉得你是命中注定出现在她身边的,没有女生可以拒绝这样的浪漫。”
“这又是偶像剧里说的?”
“这是少女心。”小花指了指眼前的一摞少女漫画,“恋爱,可是心理战。”
这还算是一个可参考的建议。小山决定结合自己的的鲜花,礼物,金钱标准攻略,来为老大制造偶遇。
可是,老大喜欢上的到底是哪个女性呢?他开始头痛起来。他去了紫藤萝歌舞厅,问了管理人,发现那天晚上上台唱歌的女性足足有十几人之多,其中一些还并非常驻歌手,只是在众多歌舞厅之间巡回的兼职人员。歌舞厅管理混乱,歌手们来不来都是凭心情,管理人也记不得到底有谁上过台。而阿皓的形容太过模糊,想再次去询问细节,又被板起脸来训斥。小山心里苦得很,明明不靠谱的是老大才对,但又不敢顶嘴。一时间情况陷入了僵局,别说制造偶遇,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好像也只能靠偶遇。
事情没有解决,小山唉声叹气。他只能用最笨的方法,硬着头皮在众多歌舞厅间一家一家地找过去,向服务生塞点小费,询问有无“仙女一样柔情似水”的歌女。服务生们一听这问题,又见小山出手不凡,均投来我懂的眼神,然后引荐给小山一堆或肥或瘦或罗玉凤的女性。小山耐住尴尬和对方的调戏,一个个耐心询问那晚是否有去紫藤萝歌舞厅唱歌,却一无所获。
那一晚,九安城出现了一个新的传说,一位年仅十五六岁的人类少年一夜之间点遍了九安城所有歌舞厅的美女,并且温和有礼,怜香惜玉,因而备受九安城圈内女性欢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九安花王”。
当然,在每一天都有数十个流言产生的九安城,这一条并不算稀奇,也很快淹没在了更加耸人听闻的流言中。而小山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在空忙了一晚后,小山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家门。
“姐……我回来了。”
“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晚?”屋里姐姐的声音传来。“打工的地方这么忙?”
“今天活儿有点多。”
老板一动嘴,下属跑断腿,这就是打工人。小山悲催地想。
“鸡蛋面,快吃吧。”
热腾腾的蒸汽冒出来,一只洁白如玉的手勾住门帘,掀起一个角。小山姐姐端着两碗面走了出来。她将面放在桌上:“今天撒了把胡椒,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身姿妙曼,发丝如瀑,瞳如秋水。
是阿幸。
“姐你真好。不像我老板,只知道使唤我。”小山大口吃起鸡蛋面来,并且对姐姐控诉老板的诸多不是。
“我本来就不赞成你去打工,是你自己非要去,说涨涨社会经验。照我说,好好上学比什么都要紧。”阿幸板起脸来教训。小山立刻闭嘴,老实吃面。
如果姐姐知道自己天天一放学就去混帮派,打群架也参与了不少,铁定把自己腿打折。他决定死也不能告诉姐姐“打工”的真相。
“对了,今天发工资了,姐,给你的花店做补充资金。”他拿出一叠钞票递给阿幸。混帮派虽然诸多风险,好在收益也高。他自然没敢把全部工资都给姐姐徒增怀疑,只能拿出一部分,作为自己有在好好打工的证明。
“姐,花店忙不忙?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操心,你不如操心自己的学习成绩吧。”
阿幸有些心虚,敷衍着转移话题。事实上她确实开了个小花店,但是收入不及晚上唱歌的三分之一。目前,去夜店唱歌才是她的主业,但她没有告诉小山。
小山不像她,只能待在九安城,作为人类,他以后是可以有更多选择的,因此她希望小山能远离这些这些烟尘是非地。
三句话不离学习……小山腹诽,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对了姐,你晚上不是在歌舞厅帮忙打杂吗,你认识一个长得漂亮,温柔如水,唱歌也好听的人吗?”
“啊?有这种人吗?”阿幸疑惑,在记忆里翻了翻,并没有这号人,随即面色一沉:“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会是偷偷跑去歌舞厅里鬼混了吧?”
“没有没有,是我听老板说的,我发誓!”他心里暗道,自己现在做的全是些比去歌舞厅鬼混更恶劣的事,老大又是个不管事的,结果天天忙到连去鬼混的时间都没有。
听他说的真诚,阿幸这才作罢,威胁他赶紧吃完面去写作业。
夜色温柔,姐弟俩各怀心思,吃完了各自的面。小山去房间里应付许久没有动的作业,阿幸则去厨房洗碗。
大概天底下所有的弟弟都不觉得姐姐美,小山也一样。他被姐姐捡回来的时候还是个不懂美人为何物的孩子,到如今虽然长大了一些,但依然不觉得姐姐美。虽然是姐姐,但是他觉得阿幸更像他一般意义上的妈,又啰嗦又凶,和天下所有催着小孩写作业的妈没有任何分别,和温柔更是完全不沾边。
阿幸一边洗碗一边哼歌。她这几天心情很好,因为一直想要寻找的人找到了。
记忆中那个有着怪异白发神秘莫测的少年,说着一些让人似懂非懂又奇怪的话,将她从悬崖边拉了下来。而如今他已经成长为隽秀的青年,但依然是个怪人。这让她感觉心安,仿佛在变幻莫测的世界里,还能抓住一些不变的东西。
她对自身的魅力很自信,但是阿尘那天那恨不得赶快逃走的反应却让她有些挫败。但她可是阿幸,她已经决定好好过自己的人生,就绝不会轻言放弃。
自己可是花妖啊,传说中天生就要魅惑世人的。想着她笑起来,擦干双手,转身走进房间去,准备下一次的“偶遇”。
游戏人间嘛,这可是你教我的,她心道。
她拧开收音机,里面传出温柔的乐声。那是《月光》。
柔和的乐曲声中,九安城进入一天的终结。
此时是晚上22:35。花家,还是学生的小花已经睡下,睡姿奇葩;阿尘在随意搭建的摊位上因为酒力不胜而醉倒,正在被师父扛回家的路上;阿皓正和帮众对练,或者说是单方面的群殴,借此缓解飘忽的思绪;小山正在和数学题作斗争;阿幸走上阳台,望着星火,点起了烟斗。
月光之下,远方的,近处的,有人相拥而眠,有人挑灯夜读,有人把酒言欢。万家灯火皆有色彩,皆有故事。尘埃落定的往事与变幻莫测的未来交织,无人知道这些故事将要流淌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