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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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星秀怎么也没想到，他精心设计的纽扣录音笔，在机缘巧合下被一个小朋友发现了。
小朋友有狂躁症，他每次来诊室不是乱骂，就是乱跑。趁妈妈和林院长讲话之际，他钻到了桌子底下，那枚小小的金属扣子就这样被他发现了。他扣下扣子，开心地给妈妈看。
妈妈起先还以为他把诊室的器材弄坏了，连忙向林院长道歉，还说要照价赔偿。
林院长拿着纽扣，思虑良久，在咨询了专业人士后，他确定这是一枚录音纽扣。林院长询问专业人士是否可以通过纽扣定位安装人，专业人士认为这有难度，如果是警方倒有可能。所以林修己思考过后不动声色地粘回了纽扣。
裴星秀在听当天的录音时，并没听出异状，一是狂躁症小朋友一直大喊大叫，裴星秀没听清小朋友妈妈和林修己那段话。二是林修己老谋深算，他只拍照给了专业人士，然后出VIP室打的电话，所以裴星秀完全不知道纽扣被发现了。
林修己把纽扣粘回，因为他认定一定会有人来回收纽扣。果然，没多久纽扣就不见了，只是回收纽扣的人令他十分意外。
“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林修己不复以往的慈爱长者形象，他定定地看着裴星秀，怒目质问。
他们？好处？
这两个词让裴星秀陷入了第二次震惊。
裴星秀不知道林修己怎么发现的纽扣，又是怎么断定是他，但不重要了。而林修己口中的他们又是谁？好处又是什么？
“告诉我！”林修己虽年过七十，但声音洪亮，腰板挺直，平日里严肃的样子已有几分摄人，此时发起脾气来更让人胆寒。
裴星秀却低头不语，他快速思考着林修己话语的含义。
“是钱吗？”林修己问。
裴星秀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裴星秀这个回应不出乎林修己所料，在他眼里，裴星秀不是为了钱财而机关算尽的人。
“是前途？”林修己继续问。
前途倒有可能，年轻人，哪个不想有远大的前途？不求前途的年轻人与废物无异。求前途不是坏事，林修己希望裴星秀求的是前途。
但裴星秀却依然轻轻摇头。
林修己苍老的眼里浮现出困惑，“你有把柄在他们手里？”他继续猜测。
裴星秀还是摇头。
林修己不得不沉默许久，然后做出了自己最后一个猜测，“为情？”
裴星秀倏然抬头。
“为情？”林修己怔愣之下，忽然大笑起来，“为情？！”他摇头叹息，又觉得年轻人为情甘愿大费周折再正常不过。
林修己止了笑容，凝视着裴星秀，缓缓开始吟诵诗句：
“世情薄，人情恶。”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
念完了这些诗句，林修己沉声说：“星秀，你读过那么多诗词，这些道理还用我说吗？情不是好东西，它会摧毁你的意志，让你变得软弱，变得仁懦，变得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寝食难安、难成大器。我不管让你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是他什么人，我希望从今天起，不要把自己陷入小儿女情里，放开你的眼界，这世界上有更伟大的东西值得追求。”
为情？也许是。其实裴星秀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是想为魏愠解开心结。他无所谓林修己说的那些，更无所谓所谓更伟大的东西。
“裴星秀！”林修己高声说道，“我们是同类人，只有我才能理解你。他们不能懂你，你我才应该站在同一阵营。你明白了？我们是伙伴，不应该是敌人。你我应当惺惺相惜，而不是对峙。”
同类？伙伴？
裴星秀忽然轻笑了一声。他不需要所谓伙伴，他早就过了需要伙伴的年纪。
很多年前，他会因为在树洞网站上找到一个和他一样喜欢伤疤的人而欢喜几天。但当那人开始用猥琐的语气和他讨论哪种伤疤最带感的时候，裴星秀忽然就不再需要同类了。
这些年，他坚信，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像他一样带着原罪降生于世的人，都只能靠自己度过人生中的无数艰难。也许别人可以点拨你，可以帮助你，可以引领你，但最终跨越危机时你只能靠自己。人生而孤独，人在精神上是绝对独立的个体，所以每个人都注定是踽踽独行的孤独者。
“星秀，你不想去见识更高更远的世界吗？”
裴星秀看着林修己，不置可否。
“星秀，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孩子。我可以带领你，让你的精神得到滋养，灵魂得到升华。”林修己此时已恢复了慈眉善目，他微笑看着裴星秀，温言相劝、循循善诱。“你根本不用怕你所担心的事。人生数十载，绝大多数人都是蝇营狗苟之辈，他们苟活于世，苟且偷安。在我眼里，这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人生。而上天赋予了你我天生不同，我们应该善用这不同，善用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
裴星秀用雾蒙蒙的眸子注视着林修己，脸上没什么表情。
“大禹治水，疏而不堵，故大治。堵则溢，疏则顺，堵而抑之,不如疏而导之。”林修己淡淡一笑，“星秀，你知道我的意思吧？你害怕自己失控，便时刻控制自己，但你终究还是犯过错误。”
裴星秀的手不由自主颤了一下。
林修己继续道：“你一直以来都想错了。你不应该去抑制自己，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你现在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但早晚有一天你会失控，失控的后果是溃堤决坝，你的人生将变成一片泽国。所以不要控制，让我来教你怎样疏导。”
不，不是这样的！裴星秀在心中无声呐喊。
他可以控制自己。
那日在小时房，上身吃罗的赵盈露出了胸前大片的烫伤，他并没有失控。
他不允许自己被单纯的欲望操纵，况且他心里有一个人，他不想再对另一个人失控。
“星秀，来我身边，我会帮你。”
裴星秀定定地看着林修己，许久后他问道：“您为什么要那样做？”
林修己忽然爆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他明白裴星秀问的是什么，他希望裴星秀去思考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林修己悠然道：“我为什么做那些，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裴星秀听后又陷入了沉思。
“回去告诉老郑，上次的事我出手确实过了些，但这次的事闹成这样，就是他的不对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别怪我与他撕破脸。”林修己说道，“你回去吧，我不为难你，但我的话你回去想清楚，我随时期待你和我联系。”
裴星秀起身准备出去。
林修己最后补充道：“即使一年后，两年后，甚至三年后，你什么时候想清楚，都可以来找我。只要我还活着，我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裴星秀出了日生大门，手微微发颤，他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掏出手机，迅速查询他猜想的那个人。
片刻后，他拨打了萧维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萧维疲惫的声音：“什么事？”
裴星秀：“我被发现了。”
萧维：“被发现……被林修己发现了吗？这么快……他知道多少事？”
裴星秀：“萧维姐，听我说。我被他发现在桌下装录音纽扣，但他并不知道我是谁、我要干什么，反而他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我们可以利用这点。”
萧维急道：“谁？”
裴星秀：“郑立先。”
萧维听过这人，在研究林修己的资料的时候，这个人是出现在林修己职业生命中的高频人物，这人和林修己是竞争关系。
裴星秀把林修己说过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然后他道：“林修己如此肯定我是郑立先的人，那就证明郑立先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顺水推舟？”
萧维拍了下桌子：“真有你的！被发现了还能套出这么重要的事！”
裴星秀：“我找到了郑立先办公室的电话，我这就与他联系。多一分助力，就多一分机会。林修己显然轻敌了，他以为我们做的这些只是宿敌之间的日常诋毁，他没想到，我们是想把他整到‘死’。目前事态发展对我们极有利，我们必须乘胜追击。”
萧维：“星秀，你听我说。”
裴星秀：“好，萧维姐你说。”
萧维：“你现在赶快回学校，近期轻易不要出校门，出宿舍就和室友结伴而行。郑立先的事你不要管……”
裴星秀：“为什么？”
萧维一笑：“你一个学生，郑立先一任院长，你觉得他会轻易相信你的话吗？放心吧，我来出面，如果我出面不管用，我想办法找排面更大的人出面。你现在不太安全，听我的，你最近老实在学校待着，帮我写写稿，剩下的我来干，听到了吗？”
裴星秀理解萧维的意思，他思考一番后，点了点头。
挂了电话，他打车直奔学校。
在出租车上，他不禁开始回忆林修己的话。林修己真的很喜欢他，可惜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两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搭上关系。
接下来希望萧维姐能和郑立先建立合作关系，这样扳倒林修己便又多了一分把握。
裴星秀看着窗外，心情已从刚才的激荡慢慢恢复了平静。
他面沉如水，但眼角却掩饰不住浮现出了一丝快意。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 4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