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死了无数次之后》昭玉刻琰

2、第二章 墙壁里的尸体

　　我是一名法医。
　　但我判断死者死亡原因的方式不是尸检，而是一种不为人知的能力。
　　我可以透过尸体看到死者生前三小时的经历。
　　我从不敢告诉别人，毕竟我不想成为某个研究所的实验品，而我也很需要这份工作。
　　不只是因为钱，而是因为我觉得死者需要我来替他们查明真相，我拥有这样的能力，就要承担起这份使命。
　　可我遇见她的时候，却不是在尸检室里。
　　那天我正在路边，平房区因为要盖新楼，正在拆迁，我只是过去想凑个热闹，便站在太阳底下看那些开着挖掘机的工人们，操纵着挖掘机，将一面面的墙壁挖开、推倒。
　　废弃的墙壁碎片轰隆隆倒地，灰尘很大，我本该离开的。
　　可是，就在那时，其中一面墙壁，被挖掘机从中间挖开，掉落了些许泥土碎块，一具尸体竟从里面暴露出来，面朝下，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吓坏了在场的所有工人。
　　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围站过来。
　　而我的世界，从那一刻起，不再有任何声音，我被动的触发了那个看到死者过去的技能。
　　一个破败的草屋，一个刚穿上裤子离去的男人背影，还有死者本人：一个十六七岁的、衣不蔽体的、头发凌乱的、眼神空洞的、坐在柴草堆上的女孩子。
　　这便是我看到的第一幕。
　　死亡倒计时03：00.
　　我好像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了。
　　等那个男人离开、走远，女孩子才缓慢的起身，缓慢的走出屋子，光着脚走在泥土小窄路上。
　　太阳躲进了乌云里，路边膝盖高的小草们摇摇晃晃，女孩脏兮兮的小裙子偶尔被风扬起，又落下，女孩子也毫不在意，只是默默的，踉跄着向前走去。
　　她看上去很平静，但我仔细看了看，她的眼中没有任何光泽，压抑着难过，外界的一切风吹草动都与她再没有任何关系。
　　死亡倒计时02：26.
　　她在湖边停住了脚步。
　　湖面的水波有节奏的拍打着岸边，而在不远处，一个打渔大叔正专心致志的站在船上，甩开膀子向湖中撒网，企图可以多捞一些鱼上来。
　　女孩子的眼中只有深不见底的湖水，丝毫没有被湖面上的小渔船转移注意力，但湖面视野开阔，打渔大叔注意到了这里有一个孤零零的小女孩，形容狼狈的一动不动站在岸边伸向湖水的踏板上。
　　死亡倒计时02：22.
　　女孩子纵身一跃，跳进了湖里，那身影十分决绝，万分绝望。
　　湖水灌顶，女孩子没有任何的挣扎，冒了几个泡泡，就彻底沉下去，不见了。
　　我忽然没有了女孩子的视野，想必跳进湖里的时候，她是短暂休克的。
　　死亡倒计时02：14.
　　再一次看到女孩子，是她躺在地上，被肺里的湖水呛醒，睁开眼坐起身，浑身湿透，迷茫的看着跪在她身旁的打渔大叔问：“我已经死了吗？”
　　打渔大叔咧开嘴笑起来，笑的那么明媚，笑的那么灿烂，笑的那么…刺眼。
　　“没有没有！我把你救上来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打渔大叔刚成功救了人上岸，异常兴奋，特别自豪，看着醒来的小女孩，成就感油然而生。
　　小女孩听到自己还活着，并没有多高兴，相反，她扭头看了看刚才跳下去的湖，所有的委屈突然爆发出来，她再也压抑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打渔大叔吓坏了，急忙关切的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别哭了，遇见什么事，也不能说死就死啊，要好好的活下去啊，挫折只是一时的，不能因为小小的挫折就放弃生命啊……
　　打渔大叔的絮絮叨叨，令小女孩的委屈，全部变成了愤怒。
　　你懂什么？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要让我再一次面对这个恶心的世界？
　　为什么？
　　为什么！
　　小女孩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站起身来一把拿起打渔大叔放在地上的鱼叉，她眼冒怒火，混着流不尽的泪水，将鱼叉狠狠刺进打渔大叔的胸膛，打渔大叔还在关心和劝慰小女孩，丝毫没有防备。
　　小女孩一边用鱼叉反复刺向打渔大叔的胸膛，一边疯狂咆哮着：“为什么要救我？我让你救我了吗？你凭什么救我？这么喜欢多管闲事，那我被欺负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死亡倒计时01：27.
　　小女孩的狠厉已经变成了麻木，最后她的口中只重复着一句话：“为什么要救我？”
　　小女孩的眼泪已经干了，她一把扔掉手中沾满鲜血的鱼叉，打渔大叔跪着倒在地上，已经死了。
　　小女孩看了看地上的鱼叉，愤怒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不甘。
　　凭什么是我去死？
　　凭什么作恶的人却能好好的不要脸的活着？
　　明明该死的人是他才对啊！
　　她要报仇，她要去杀了那个让她差点轻生的人。
　　小女孩捡起鱼叉，转身走向了那条窄窄的泥土小路。
　　死亡倒计时01：09.
　　旁边有人推了我一把，令我从小女孩的视角中回过神来，是警察来了，他们拉起警戒线，疏散围观群众，我被推着后退了几步。
　　我拿出我的工作证，向警察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并说了许多好话，他们才勉强允许我站在比其他人都近一点的地方，继续盯着尸体看。
　　死亡倒计时00：23.
　　屋子里灯火通明，光滑的地板硌的小女孩膝盖生疼。
　　她被一个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男人压着手臂跪在地上，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无法将腰身直起来，更别提站起来了。
　　她抬头愤恨的看着眼前那个坐在沙发上，弯腰将手臂撑在自己膝盖上的那个男人。
　　男人不屑的笑道：“本想放你一条生路的，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知好歹，还敢主动找上门来。”
　　知道自己失败了的小女孩，只是死死看着他，一句话也不再多说。
　　自杀和被他杀，对现在的她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男人点了根烟，淡淡说道：“你本来可以活着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他扬起下巴示意自己的保镖，压着小女孩的保镖得到信号，粗鲁的将小女孩从地上拽起来就拖走了。
　　死亡倒计时00：08.
　　小女孩被埋进墙壁里，而那时，她的死亡倒计时还没有结束。
　　我的意识从小女孩的视角里回过神来，最后的几分钟，我不敢再看，我慌张的退出人群，自那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连自己家的墙壁都不太信任，总觉得那里面会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