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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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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爷爷,我们为什么要过中元节呀?”小孩拿着河灯,一脸疑问。
老人笑了,捋了捋胡子,说道:“那阴间的鬼魂呐,想念亲人。这中元节,便是阴阳相隔之人唯一见面的时候了。”
一眼望去,许许多多不同形状的河灯,有荷花的,灯笼的,慢悠悠的漂浮在水面,顺着水流慢慢走远。灯上火苗起伏,亮黄色灯光串成一串,形似丝绸,又好像搭起的桥梁。
有的灯走远了,就灭了。但总有灯不断地亮起。随着人群的密集,火苗也越来越多,在水光的波纹下,星光闪烁,竟映的城内分外通红。
天色渐渐晚了,人又开始逐渐稀疏。归家的人无一不关上房门,在门口放上了食物供奉。
有还没回家的小儿,在门前玩闹,唱:
七月半 ,开鬼门儿,鬼门开了出鬼怪,鬼怪苦,卖豆腐,豆腐烂,摊鸡蛋,鸡蛋鸡蛋磕磕,里面坐个哥哥,哥哥出来上坟,里面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烧香,里面坐个姑娘,姑娘出来点灯,掉进河里回不来。
声音在空荡的街道回响,黑夜里,稚嫩的声音显得格格不入。
夜深人静时,人间相思处
左也念卿,右也念卿
但请君长入我梦
难思量
长夜无梦寂我心
……
“大人,该回去了”,一位小厮模样的男子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沉忻,你说,世界上真有鬼魂吗?”
小厮不敢回答,只低头抱拳,“大人莫为难我了”
良久,一声叹息埋入风中。
“春晓”
她唯一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自有意识以来,她就在这排队的队伍里站着了。问了一圈,没人知道这是要去干什么的。她挑了挑眉,从众嘛,也就随着大部队站在那了。
队伍在不断的前进,良久,春晓看到了队伍的最前头。原来是一个光圈。白雾缠绕,竟看不清圈内是什么,又要去往哪里?
排在前面的人,或是哭哭啼啼,或是义无反顾,挨个跳了下去。不愿意的,就被狱卒一脚提了下去。
这是,投生门?
怪不得,她什么也记不得了。原来是已经喝过孟婆汤了。这汤效果真不错。但她记得,那玩意是真难喝。她喝了一半后,就趁着孟婆没注意,倒了一半在袖子里。
春晓又瞅了瞅身后的人,穿着各异。有的身上插着刀,有的鼻上流着血,原来鬼死后还保持着死时的模样。长见识了。那看来,有些人死的真是惨不忍睹啊。
她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的喜服。
不用猜了,原来她更惨,刚成婚就死了。
想来,生前也是个命苦的。她摇了摇头。
前面,大部队又停下了。后面的人开始骂骂咧咧。
“有没有搞错啊,投胎都堵车?让不让鬼活了!”
“就是啊,我赶吉时啊!“
春晓往前望去,一个鬼,抱着狱卒的腿死活不肯跳。旁边狱卒看他浑身穿的破破烂烂的,想来是个可怜人。在旁边好说歹说,
“大哥,你就跳吧,下辈子投个好胎”
“我不,我好不容易考上进士,马上就要光宗耀祖了,你叫我这个时候死,我怎么甘心呐!”
男子瘫坐在地,痛哭流涕,有哭穿长城之势。另一个狱卒走了过来,趁他不留神,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春晓咂舌,这也太生猛了。看来她得识相点,利索的跳了。
他拍了拍手,朝刚刚劝说男子的狱卒使了个眼色,“老弟,等你混久了就知道了,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
但出乎意料的是,一搂魂魄又从投生门钻了回来,他的声音刺耳又痛苦: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
魂魄由半透明慢慢变得发黑,脚下,有蓝黑色的火在朝上燃烧。他狰狞的面向队伍呐喊:
“你们甘心就这么死了吗?”
但回应他得是一片寂静。人群呆滞的看着他,像看着一只胡闹的野犬。只有春晓在装作合群,左看看,又看看,最后装死。
大好的年纪,就这么死了,我不甘心!
说完,他就指向了春晓。
“你,你也是,大婚当日就死了,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春晓心猛烈一跳。刚想回应。
鬼魂却狂笑,声音都变了调子,狱卒立马上前抓捕。一个狱卒,趁他不注意,扔了一把锁链。那锁链竟有意识一般,直冲他而去。
没过两下,便束缚住了鬼魂。
但鬼魂的力量由留在凡间的信念决定。他越变越大,竟然挣脱了锁链。
嘴里念念叨叨的:我要当官,我要当官……
边说,他边朝奈何桥的反方向逃窜。没一会,就不见了魂魄。
春晓八卦的往那边望去,狱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没办法了,每天都有这么几个”
说完,他们耸耸肩,就回去继续干活了。
春晓无语,原来孤魂野鬼就是这么来的吗?
但又排了一会之后,几个狱卒压着一个人往另外一个方向走,那里也有一个门,不过是红色的。春晓问旁边的狱卒,“大哥,他们要去哪?”
怎么还有两条道,不会还分什么畜生道,人道之类的吧。春晓脚尖轻轻的朝那个方向点了点,似乎顺势想换条队伍。
“别看了,那个鬼,生前作恶多端,死了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刚说完,那个被押送的鬼就被吸引了注意。他转过头来,看到了春晓。
“春晓!”
他叫道,脸上是不敢置信的惊喜和愧疚。
春晓被吓了一跳,定下心来之后,仔细的看了看他。
他披头散发,看不清神色,一身拷打的痕迹显得狼狈无比。但身上穿着的红色婚服还依稀可见。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春晓!“
他嘶哑的声音传来,春晓被吓得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从心里升腾的熟悉感和疼痛随之而来,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押送的狱卒不敢耽误,马上把他拖走了。
一个热心狱卒捣了捣她的手臂,捂住嘴巴,眼睛在他俩之间流转,“他和你同一天下来,说不定还真是夫妻“
说完之后摇了摇头。
“这个人生前作恶多端,死后注定要下地狱,永生无法转世投胎“
“姑娘还是赶紧上路吧,下辈子找个好人家”,聊归聊,工作还是要做,狱卒催促她道。
春晓站在转生门前,朝下望去,下面是伸手不见手指的雾气。她朝后望去,就如闹事的鬼所看到的一样,身后的鬼皆是一脸木讷,仿佛对前世没有丝毫怀念。
她又想起那个男人,难道真如他所说,她和他生前是一对夫妻?
想到这时,心痛的感觉又从胸腔传来,仿佛灌下的孟婆汤,侵入筋络,让人顿生寒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罢了罢了。
她闭上眼睛,从那台上义无反顾的跳了下来。
无可留恋。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衣裳随风而起,她仿若坠崖一般,浑身无力,重重的朝下跌去。都说人死之前容易忆起从前。在那一瞬间,混乱的,碎片的记忆也不受控制的涌进脑袋。
“求求你了,你不要死”
一个带着哭腔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她猝不及防的瞪大眼睛,下一秒,便已经被弹出转生门。
然后,就开始和狱卒大眼瞪小眼。
“大哥,我回来了“
狱卒不信邪,一脚又把她踹了下去。下一秒,又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反复试了两三次后,他们放弃了。
无可奈何之下,她被带去见黑白无常。
“凡此种情况,皆由执念所控”,白无常笑嘻嘻的品了口茶。
春晓心想,原来鬼也喝茶。
不过,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刚想起来了什么。
我都不知道自己执念是什么?她把脑袋瓜子想破了,也没想起来。
“你回人间去罢,执念消了,便得往生”
这么随便的吗?
就让她回阳间?那阳间岂不是到处是鬼。
黑无常看她一脸无语,解释道:
“像你这样喝了孟婆汤仍有执念的人,可是少之又少。”
春晓这才心下了然。
正准备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春晓觉得今天真是经历了太多。
黑白无常起身,拱手道:太上老君怎么来了?
那老头笑呵呵的,直奔主题道,“阎王这一位子空置许久,玉帝下旨,要寻觅合适的人选”
春晓站在后面看戏,原来阴曹地府没有阎王爷了,要让阳间知道岂不是要炸开锅?
那干嘛不直接从黑白无常中选一个顶上?
她刚想到此处,便看到黑白无常你推给我,我推给你,两人竟然都不想当。
太上老君作罢,“也罢,整日审理案子,别说神仙不当,鬼也不想当。”
好家伙,这是全年全天无休啊。那谁想当。春晓在心里吐槽道。
这时,太上老君看到了旁边的春晓,笑眯眯的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春晓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打什么歪主意。
“小姑娘,你正好要回人间,帮我个忙如何?”
“神仙请讲”
“帮我寻觅一合适人选,死后把他带下来,怎样?”
“神仙总得给些好处吧”,春晓笑了,赔本买卖可没人愿意干。
“那是自然”,太上老君一看,便知道此事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