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汤碗籽

1、绿海

　　　　夏夜微凉的风路过如海般的麦田，掀起一阵麦浪，又簌簌离去。
　　老房子里吱呀作响的破旧的风扇不知疲倦地工作着，门外的知了辛劳地叫着，却难以影响到躺在炕上睡觉的少年。
　　“贺麦青，你长得怎么这么像个小姑娘啊？”
　　“嘿，别生气啊，我说着玩的！”
　　“诶呦，我真的错了，别生气嘛！”
　　“我真错了，麦青，那就我像小姑娘，怎么样？”
　　“还生气呐！那这样，下辈子我真的变成一个小姑娘你娶我回家成不成？”
　　……
　　少年突然从炕上惊醒，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脑海中的童音挥之不去，伴随着重重的两声叹息，贺麦青下炕关掉了电风扇，让它有些休息的机会。
　　外边的天已经透着点亮了，但还是昏暗，凉风拂过贺麦青的脸，倒是让他清醒不少。
　　小心翼翼地打开后院的门出去，贺麦青走上地埂，俯瞰青绿色的麦田构成的大海。
　　谁说大西北没有海，他眼前这一片带着露珠的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绿海。
　　他又梦到了曾经五岁那个小孩，却又将那张稚嫩的脸和脑海中已经有些成熟的脸重合在一起，不可能有两个人长得那么像，连鼻梁一侧的痣长得都一模一样。
　　突然又有些心烦意乱，贺麦青从田埂上下来，伴随着公鸡一声打鸣，踏上单车。
　　回城的路两旁是望不见边际的青绿麦田，视野尽头是怎么也到不了的远山，山头上已经披上了赤红的朝阳，骑着单车带过的风将贺麦青后背的衣服吹得鼓囊囊的，他的耳边只有风声。
　　城际和农村的分界不是那么的清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让人心旷神怡的麦田已经消失在了视野当中，没了踪迹，连带着那一点困意也消失殆尽。
　　拎着早餐回家时，才刚刚七点钟。
　　父亲已经准备去上班了，母亲也早就出了门。
　　贺麦青进门时，父亲给他一百块的零用钱，他没来得及推辞，父亲就关上了门。
　　把钱放在零钱盒里，贺麦青从兜里掏出手机，再次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成绩表。
　　他的名字下面的另一个名字是靳蛰，和他记忆中所熟识的那个名字只差了一个字，可是长相却十分相似，相似到贺麦青都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是否是因为三年没有见过傅蛰却因为靳蛰与其名字的相似而不自觉地将二人的容貌重叠？
　　他无从知晓。
　　靳蛰是寡言的，至少他们相处同桌这一学期是这样子的。
　　贺麦青是个开朗耐不住寂寞的人，和他一起总能有话聊，但是到靳蛰这行不通了。
　　靳蛰从不和谁过多的交谈，似乎是极力在规避与人的交流，偶然间和他对上视线，贺麦青却敏感地察觉到对方极速地躲闪与……一丝失望……
　　他多想了吧。
　　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了，倒霉催的假期补课真的要人命，贺麦青真的很讨厌假期补课这档子事。
　　从衣柜里取出校服放在椅子背上，重重地叹口气，贺麦青又拿着父亲刚给的钱出门了。
　　骑着单车到了书店，老板都和他熟了，和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贺麦青熟门熟路地绕过一排书架，拿了自己早就看上的习题。
　　抬头时，透过书架的缝隙，他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人——靳蛰。
　　靳蛰在看到他的时候很明显地闪躲了一下，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就离开了，贺麦青叹了口气，自己应该没那么吓人吧？
　　或许是因为对方真的和傅蛰很像，他才会想要去和对方更加熟悉一点，但是也架不住对方这么拒他于千里之外，两个人哪怕是同桌，也是进水不犯河水的。
　　买好了书，骑着单车在城市里转转悠悠漫无目的，买了一杯青麦柠檬水，贺麦青才回家。
　　靳蛰从书店匆匆出来，跑了两步，见贺麦青没有跟出来才慢下步子走到一辆黑色轿车跟前拉开车门上车。
　　“跑什么呢？后头有撵你啊？”
　　副驾驶上的男人透过后视镜对上靳蛰的目光，带了浓浓的调笑意味。
　　“没有。”
　　靳蛰不乐意看，偏过了头，转而对驾驶室的男人道：“暮哥，把我送回家吧。”
　　“嘿，你小子，还不搭理我！”副驾驶上的男人颇有些不依不饶，扭过头来还想再说什么，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驾驶室里的男人掰过肩膀勒令坐好，这才不再吭声。
　　“诶，你今儿真的不跟我和你暮哥吃饭去？”
　　还没安静一会，副驾驶上的人又说话了。
　　靳蛰撇撇嘴：“谁去看小情侣秀恩爱？”
　　副驾驶上的人立马啧啧两声：“你还会挤兑人了啊？”
　　“你好啰嗦啊靳朝！”靳蛰有些无语，左暮怎么忍得了靳朝这么话痨的？
　　靳朝回头，没说话，笑得却有些贱兮兮的，在靳蛰怒视之下在嘴上比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车内总算回归了安静。
　　等到了家楼下，靳朝又闲不住嘴了：“你真不去？我今天绝对不秀恩爱。”
　　“说了，不去。”靳蛰把正在缓缓下滑的双肩包扶正，“你们小情侣要吃饭就赶紧去，我回家了。”
　　“好吧好吧，我给你叫外卖哈。”靳朝终于在“吃饭”问题上放过了靳蛰，但是作妖并没有停止，甚至给靳蛰来了一个网上特别火的“kisskiss”。
　　不过还没等靳蛰说什么，一只修长的手就摁在了靳朝脑袋上强行把他的脑袋按了下去，靳蛰看着左暮有些发黑的脸在内心吐槽这人怎么还要吃自己对象弟弟的醋之余给对方说了再见。
　　终于把这对小情侣弄走了，靳蛰长长舒了一口气，不怎么美妙的心情终于是有了些许的回转，转身上了楼。
　　家里没什么人，靳蛰很快地收拾了点衣服给妈妈发了消息就离开了。
　　明天开始假期补课，他要去学校附近买的房子里了。
　　他在靳朝的母校念书，住的房子也是靳朝当年住过的那套，最开始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好像不住在这里，他就能暂时忘记自己的肮脏的见不得人的身份，似乎也就会没有莫名其妙的愧疚，扰得他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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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咯吱”一声，卧室门被打开，把做题的贺麦青吓了一跳。
　　“下午吃饭了吗儿子？”
　　母亲关切地问候让贺麦青那阵因为对方不敲门的恼火压了下去，他摇了摇头道：“没吃，太热了，没心吃。”
　　妈妈追问了两声再三确认了他真的没什么胃口后嘱咐他夜里早些睡觉，定好闹钟后又出去了，但是没过多久又进来了。
　　卧室门不知道是哪个部位出了问题，开门的时候总是发出很大的声音，贺麦青又被吓了一跳，草稿纸上留下了一条狰狞的笔迹。
　　这次妈妈端来了一盘切好的西瓜，没说什么，又离开了。
　　“唉——”贺麦青叹了口气，好吧，他前几天和妈妈的交流并没起作用，对方还是习惯性地直接开了他的门。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