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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太子(6) ...

  •   裴景昱的步辇停在太子妃的月华居前,檐下的灯笼正被夜风吹得摇晃。
      守院门的嬷嬷见太子深夜驾临,刚要通传,就被他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不必。”玄色锦靴踏过青石地板,“孤自己进去。”

      踏进太子妃寝院,扑面而来一股熏香味,他眉间的折痕又深了几分,廊下宫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娘娘,殿下来了!”守内门的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跪伏在地。
      他抬手制止要行礼的众人,径直掀开珠帘。

      赵婉宜正倚在软榻上看账册,听到脚步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端庄笑意。
      “殿下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她放下账册,起身相迎,染着蔻丹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抚平衣袖上的褶皱。
      这个时辰……太子不是应该在西暖阁吗?
      难道嘉宁那丫头……

      裴景昱负手而立,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怎么,孤来不得?太子妃见到孤似乎很意外?”

      赵婉宜攥紧袖口,当然意外!
      她明明安排得万无一失,熏香加了双倍的量,孙嬷嬷也确认嘉宁昏迷不醒……太子此刻该在颠鸾倒凤才对。
      莫非出了什么差错?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她浅笑,亲自为他斟茶,“殿下今日宴饮归来,怎么不去西暖阁歇息?臣妾在那为殿下备了醒酒汤……”
      “孤也想问,”裴景昱不紧不慢地撩开袍子坐下,“太子妃为何不在西暖阁等着?”
      “不是你请孤去西暖阁的么?”

      “臣妾……臣妾身子不适……”她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茶水在杯中荡起细微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
      孙嬷嬷连忙上前:“回殿下,娘娘今日头疼病又犯了……”

      “是么?”裴景昱截住她递茶的手,茶盏在两人之间微微晃动,“孤还以为,太子妃是算准了孤今夜必定留宿西暖阁。”
      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赵婉宜却感觉不到疼。
      “是臣妾多嘴了。”她低头掩饰眼中的慌乱。

      裴景昱看着她颤抖的睫毛,想起西暖阁里那个同样发抖却倔强仰着头的身影。
      真是有趣,姐妹俩连害怕的样子都不同。

      殿内熏香袅袅,他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
      瓷器相撞的脆响让赵婉宜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显。
      “这香不错。”他状似随意道,“与西暖阁的如出一辙。”
      赵婉宜呼吸微滞,很快又恢复如常,展颜一笑:“殿下说笑了。这香是臣妾问太医拿的安神香。”

      “哦?”裴景昱起身,玄色衣袍扫过案几,“那想必是孤闻错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太子妃可知,孤最厌恶什么?”
      赵婉宜抬眸,撞进他冰冷的视线里。
      她稳了稳心神,眉眼温婉如常:“臣妾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孤最厌恶被人算计。”他俯身,手指挑起她下巴,“尤其是用些下作手段的算计。”
      这个角度她能清晰看见太子眼中的寒意,就像那年她处置那个爬床宫女时,他看她的眼神。

      赵婉宜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抖,面上却浮起恰到好处的困惑:“臣妾不明白……”
      “不明白?”裴景昱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殿内温度骤降,“那三更半夜的,永宁侯府的三姑娘怎么会在孤的西暖阁?莫非是鬼魅不成?”

      她早该想到的,既然太子能来这儿,定是没碰那丫头。
      “臣妾当真不知……”她心头剧震,面上依旧端庄,去扶太子的手臂,却被一把攥住手腕。
      “那巧了。”裴景昱在她耳边轻语,“方才三姑娘也说不知情。”
      他满意地看着妻子瞬间惨白的脸色,“你们姐妹,倒是默契。”

      殿外传来更鼓声,赵婉宜挣脱开来,跪倒在地:“定是那丫头自己起了歪心!臣妾这就派人……”

      裴景昱冷眼看着这个素来端庄的太子妃匍匐在地,鬓边一缕散发垂落肩头,晃得凌乱。
      多可笑,往日最重仪态的人,此刻抖得像风中落叶。
      他看着太子妃规规矩矩的脸,心头浮起无比厌烦。
      这些年她永远这般,明明做了最下作的事,偏要摆出最得体的姿态。

      “孤最后说一次。”他玄色衣摆扫过她裙角,声音轻得像在讨论明日天气,“别把永宁侯府那些腌臜手段带进东宫。”

      赵婉宜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她强自镇定:“殿下教诲,臣妾谨记。”
      裴景昱盯着她看了许久:“时候不早,太子妃歇着吧。”
      他转身离开,在门前顿了顿,“太子妃既然身子不适,明日开始,就在寝殿静养,不必出门了。《金刚经》抄满百遍,或许能静心。”

      赵婉宜脸色一白。
      这是要禁她的足!
      她强撑着端庄仪态福身:“臣妾……遵命。”

      太子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殿门刚合上,赵婉宜便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蠢货!他根本就没碰那个贱人!到底怎么回事!”
      “娘娘息怒!”孙嬷嬷急忙扶住她,吓得不轻,“老奴亲眼看着三姑娘昏迷不醒的,殿下也进去了,怎么会……”

      赵婉宜指尖掐进掌心,声音发冷:“那为何太子会突然来本宫这儿?还问本宫为何不在西暖阁?”
      孙嬷嬷额头渗出冷汗:“这……老奴也不知……”
      赵婉宜眼神阴郁:“嘉宁那丫头做了什么?她敢反抗?”
      孙嬷嬷摇头:“不可能,那熏香里掺了东西,她应当浑身无力才对,哪来的力气反抗?”

      “那太子为何没碰她?”赵婉宜声音尖锐,“他应该知道本宫的意思!”
      孙嬷嬷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娘娘,会不会是……是殿下自己不想碰……”
      赵婉宜沉默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那香……太子竟能忍得住?”
      孙嬷嬷不敢接话。

      赵婉宜深吸一口气:“去查,西暖阁那边,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孙嬷嬷连忙应下:“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她脸色阴晴不定。
      “娘娘别急。”孙嬷嬷低声道,“横竖人已经在东宫了,来日方长。”

      赵婉宜盯着跳动的烛火,忽然冷笑:“你说得对。既然这步棋走不通……”
      她指尖轻叩案几,“那就换一招。”
      在这深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算计人的法子。

      她抬眸看向西暖阁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狠厉:“明日去请三姑娘过来。本宫倒要看看,这丫头哪来的胆子坏我好事。”
      孙嬷嬷欲言又止:“可殿下刚下了禁足令……”
      “怕什么?”赵婉宜抚了抚鬓角,“本宫身子不适,请自家妹妹来说说话,难道还不行?”
      ……
      而此时的步辇上,裴景昱眸色阴沉如墨。
      太子妃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今晚的算计,她果然是主谋。
      这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清心汤的药效似乎还没上来,夜风吹散酒气,却吹不散他心头那股燥热。
      手背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想起西暖阁里那双含恨的眼睛。
      那个倔强的丫头,此刻怕是正受着药性煎熬吧?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掐灭。
      不过是个庶女,也配让他费心?
      ……
      嘉宁蜷缩在床榻上,浑身烫得厉害,她口干舌燥,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股莫名的燥热从骨髓里渗出来,像千万只蚂蚁在血管里爬。
      她扯开衣领,仍觉得有团火在体内乱窜,缓解不了半分。
      殿内静得可怕,更漏声格外清晰。

      她不敢合眼。
      一闭眼就是原主被折磨的记忆,还有太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怎么会这么热……”
      嘉宁咬着唇翻了个身,锦被被她踢到地上。
      可那股燥热像是从体内烧起来的,连呼吸都带着滚烫。

      她看到地上的香炉,忽然明白过来。
      是了……这香有问题。
      原主的记忆里,嫡姐最爱用这些下作手段。
      原以为太子离开就能解脱,没想到这才是煎熬的开始。

      窗外传来侍卫换岗的脚步声。
      嘉宁绷紧身子,直到脚步声远去才稍稍放松。
      她不敢睡,也不能睡。
      谁知道太子会不会去而复返?
      谁知道这东宫里还藏着多少算计?……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抬手去擦,却发现指尖抖得厉害。
      这具身体对太子的恐惧已经刻进骨子里,光是想到他可能回来,就让她胃部绞痛。
      “得想办法……”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似自己。

      她翻身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却压不住体内那股邪火。
      窗外更漏声一声接一声,慢得令人心焦。

      要是在现代,这时候该有空调有风扇,有冰镇可乐和各种奶茶冷饮……而不是被困在这座金丝笼里,连口凉水都讨不到。
      那些曾经触手可及的东西,现在想来竟像上辈子的事,遥远不可及。

      要是在现代……要是在现代……
      一滴泪砸在手背上。
      她想家了,想那个有空调有WiFi的世界,想那个没人敢随便给她下药的法治社会。
      至少在那里,她还能报警。
      “好想回家啊……”
      嘉宁滑坐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柱子。

      窗外传来打更声。
      三更天了。
      嘉宁强迫自己数数,生怕睡过去。
      她不敢想象,若是睡着后有人进来……

      指尖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可身体越来越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摸索着爬到案几前,将整壶冷茶浇在脸上。
      茶水顺着下巴滴落,打湿了前襟。
      没用。
      还是热。

      “坚持……到天亮就好……”她对自己说,声音哑得不像话。
      嘉宁强迫自己连续数数,中断数错了就重来。
      一百、两百……数到第二个五百时,眼前开始发花。

      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踉跄着捡起碎瓷片,颤抖着伸手,锋利的边缘划过掌心,鲜血涌出的瞬间,混沌的头脑终于清醒几分。

      不能睡。
      绝对不能睡。
      案几上的茶壶已经空了。
      “不……”她死死掐着手臂,“至少……不能像原主那样……”
      嘴唇被咬得血迹斑斑,可那股燥热仍如附骨之疽。
      她索性蜷在窗边,任由夜风吹透单薄的寝衣。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那阵燥热才渐渐消退。
      晨光透过窗纱时,嘉宁已经精疲力尽,她像条脱水的鱼般瘫软下来。
      被汗水浸透的寝衣黏在身上,掌心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这一夜,比想象中更难熬。
      但至少,她熬过来了。

      “不一样了……”嘉宁望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掌,指甲缝里全是血,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这一次,她没有任人宰割。
      这一次,终究和原主的记忆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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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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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