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杂谈之鬼妻》今夜飘风

7、 悦来老店

　　且说王老儿得了这许多银钱，心中雀跃，脚下也益发轻快，他酉时离开邻县，日落时分已进了五道坡地界，本来一鼓作气，再走上二十来里地，也就到了家，奈何鬼使神差，这老儿路过东城外，一眼瞅见那家悦来老店，就慢下了脚步。
　　店里的小伙计直挺挺站在门外，搭了条毛巾来回张望，一见王大量，便急切上前招呼，“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王老儿见天色已晚，那客栈门前两只大红灯笼忽明忽暗，照着前路也跟着忽明忽暗，心里忽的就起了住店的念头，他不自觉又捏了捏怀中的钱袋，思量着夜路不安全，干脆便住上一宿吧，反正如今他财大气粗，也不少这一宿的店钱。
　　那小伙计殷勤，忙引王老头进门，又沏上茶水招待，王老头十分受用，心情兀自良好，可待他坐定，却发现这偌大客栈竟冷冷清清，看来看去，就只他一个客人，王老儿心中发寒，忙低下头去，侧过身隔着钱袋又将那几锭银钱仔细数了两遍，方定下来心来，这才抬头唤那小伙计上菜。
　　小伙计屁颠颠跑过来，“客官，您吃些什么？”
　　王大量略略思量了半刻，叫道，“半斤牛肉，二两高粱酒。”
　　小伙计高声吆喝一声，“好嘞！”一溜烟便往厨房去了，王老头便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中，等吃。初时，他还沉浸在那二十两银钱的喜悦中，浑不觉这悦来老店有何不妥，不料，那伙计去了厨房后，左一等，右一等，却总不见出现。
　　王老头心里发毛，探身往门外望去，此时是，日暮西山，天色沉沉，客栈近前的柜台上燃着一支红蜡烛，那纤细的火苗无风自动，将厅中的桌椅板凳都拉扯出硕大黑影，兀自平添几分毛骨悚然。
　　王老头开口唤了几声伙计，没人答他，他壮着胆子又呼喝了几声，依旧没人答他，这下王老儿真慌了神，倏忽起身，跌跌撞撞直往外跑。他吱嘎一声推开门去，识得门前一条小路，便拼了老命，直往五道坡方向奔去。
　　他走的急促，口里哼哧哼哧直喘粗气，而四围竟已是暗色沉沉，不辨一丝光亮，王大量胸中如擂大鼓，愈加撒开四蹄拼命跑起来，这一路只听得呼呼风声过耳边，也不知究竟跑了多长时间，好容易才发现远处有些昏红摇曳的火光，忽明忽暗，王老头心下一阵激动，脚下跟着一软，“啪”便摔了个狗吃屎。
　　他急待起身，往那火光渐渐靠近，殊不料，一抬头，那火光的源头竟已在眼前，不偏不差，却正是高悬在悦来老店门边的两盏大红灯笼，那灯笼颠来晃去，忽明忽暗，王老头心中大骇，浑身发凉，混乱中也不知是如何转的身来，直待他明白过来，自己已朝着相反方向拼命奔了开去。
　　反正如今就只剩下不住跑，王老儿早已是不辨东西，何处是五道坡，何处是东城外，他糊里糊涂，根本就不知道了。直跑到两腿打颤，眼前晃来晃去还是那两盏大红灯笼，阴恻恻的，忽明忽暗，而王老头终是再也跑不动，他就近扶住一棵枯树，气喘如牛。
　　奇的是，这老儿明明是扶住了老树，立定了双足，却不知怎么搞的，再一抬头，那悦来老店竟又在眼前，两盏大红灯笼吱嘎吱嘎随风晃动，依旧是忽明忽暗，那灯笼垂下的穗子仿佛都能拂到他脸上，王老头终于经受不住，他瞪大双眼，口中“啊”的一声尖叫，倒头便昏死过去。
　　直至此刻，那店中小伙计才露了脸面，他径直走出门来，见得王大量昏死在客栈门边，上前便拽起王老儿两只膀子，一路拖回店里去了。王老儿虽是昏死，总还略有点儿知觉，大概是后背在地上磨得疼了，竟真个悠悠转醒过来。
　　王老儿惊魂未定，一时间却不敢贸然睁眼，他颤颤巍巍以双手掩面，在指缝间偷偷观望周遭的情形，四围寂寞，偶尔有阵阵阴风飘过，吹起破败的门窗，发出几许“吱嘎”声响，王大量听得心惊，他本是瘫坐在地上，此刻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害怕太大动作，招来什么人或是什么。。。
　　王老头不敢再往下想，他攒起衣袖擦拭自己一脑袋的冷汗，又下意识去摸胸前那钱袋，只道沉甸甸的银两尚安好，心里不禁暗自庆幸，顺口呢喃了几声“幸好，幸好”，这才双手撑地，待要起身。
　　不料，此刻却忽的传来几丝轻笑，那尖细冰冷的声音，仿佛就扎在人耳朵边上，王老头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浑身也跟着僵硬起来，他小心翼翼转动脑袋，四处张望，依然是残旧破败的屋宇，纸糊的窗户上几个破洞，微微透出远处火光，这悦来老店的内堂，莫说人影，就是鬼影也没有半个。
　　王老头使命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爬起来拼命往外跑，看着那门明明是虚掩着，只是到了近前，却怎的也打不开，再回头看，所有窗户竟也严丝合缝，连先前那窗户纸上的几个破洞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王老头急的满头大汗，正手足无措间，不远不近又传来几丝尖细的冷笑声，他心道这下完了，双股止不住打颤，脚下竟是半步也挪不开去，只余下脑袋还略能活动，便急切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糟糕东西南北一通观望，依旧没个人影，直到这老儿抖抖索索抬起头来，才发现悬在半空中一张粉白人面，蛾眉淡扫，檀口轻启，端的是个绝色美女模样，只一条红绸带缚在这美女双目之上，那眼窝处淋漓尽是未干涸的血水，顺着面颊流下数道血痕，最后将那红绸带也浸湿过半，血滴落到地上，积了小小的一洼。
　　王老头早已魂不附体，口中也不知唤些什么，又是“娘娘”，又是“大仙”，磕头捣葱，语无伦次，奈何这女鬼只是冷笑，并不答话，可怜王老儿是气也不敢喘，屁也不敢放，只是跪伏在地上不住求饶。
　　那女鬼终于慢慢现出整个身形，王大量不敢抬头看，只觉得一阵阴风扑面，眼前赫然一双描金绣花鞋，缓步往自己走来，王老儿抖索地愈加厉害，不住磕起头来，“娘娘，小人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且饶了小人一命，求娘娘饶了小人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