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怨归尘》般若璇风

6、第五章 情谊的缘起

　　张开眼睛四顾，映入眼中的是一处干净整齐的住所，不很华贵却简洁舒适。
　　床跟前精致的炉子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摇了摇脑袋，使混沌的意识清明起来，看到身上包扎好伤口的绷带，才记起自己向燎日的儿子挑战，结果被打败了的事情。
　　转头往门口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个修长的白色身影正端在门左靠窗的座椅上低头入神地看着一卷轴。
　　案上灯光斜斜地映照着他，在墙壁上印下一个淡淡的影。
　　静谧无声。
　　“…喂……”有些懊恼自己必须开口打碎这份令人莫名安心的静默。
　　“哦？你醒了？”星璇看到思堂醒了，收起手中的卷轴，走到床边。
　　“为什么留我性命？”在妖界决斗，向来知道败者几乎都会丧命于对手手上，所以自输掉的那一刻起，思堂就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命。
　　“怎么这样问？你在挑战书上不是写了若我输了就要我回到内城去吗？可没有说如果你输了我就得杀了你吧？”星璇平和地回答。
　　知道对方是故意这样说的，思堂沉默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遇到，在这个残酷的妖界，敌人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是最好的待遇了，更别谈什么替你料理事后的伤势和其他休养的事宜。
　　这个人还真是奇怪……
　　星璇没有再多说什么，往屋子里的一个小房间走去。
　　还在沉思中，一股香味吸引住了猫儿灵敏的嗅觉。
　　人间的食物？
　　抬头一看，只见星璇拿出一碟热腾腾的点心轻轻地放在思堂面前的小桌子上。
　　“我猜想你也饿了，做了一些点心趁热吃吧。”
　　如此普通的一句话，却让思堂好象听到什么世界奇闻那样瞪着星璇，呈现出一副呆相。
　　“怎么了？”看到一个长相刚毅、充满英气的男子出现这样的表情实在是很好笑的事情，星璇突然回想起他那封直白的挑战书，唇边淡然的笑稍微浓了一点。
　　“你做的？”指着面前诱人的美食，思堂不敢置信地问。
　　“是的，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一个妖界的少主会亲自做出人间的美食，还是慰劳一个向他挑战的战败者，这难道是很平常的事吗？可是面前那张平和的脸告诉他这确实是很平常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值得惊讶的。
　　真、真是个怪人。
　　向来自信心一流的黑猫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惹上这个小子了。
　　“我…我不需要可怜！”一想到自己战败的处境，倔强的猫妖赌气地冲出这么一句，眼睛却又忍不住瞄了瞄那些点心——该死的，那香味实在是太诱人了。
　　细微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那双锐利的眼睛和敏感的心，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不过是请你吃点东西，怎么说是可怜了呢？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思堂语塞，再赌气下去，自己就像是个闹别扭的小孩子了，可是又扯不下脸面来拿点心吃。
　　“别客气，吃吧。”星璇很善解人意地主动给了对方台阶下，把盘子往前推了一下。
　　“我没有客气！”面对那充满善意的微笑，思堂决定不再抗拒食物的诱惑，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口里。
　　太好吃了！！
　　真是不可思议！
　　“太好吃了！比我在人间吃的味道还要好几倍！”发自真心地称赞起来。
　　“你去过人间？”星璇有点惊讶。
　　“嗯。”专心地应付食物，给予简单的回答。
　　“……人间很漂亮吧？”依稀还记得藤树精给幼年的他讲述的那个美丽的地方——他终其一生都无缘碰触的梦。
　　“还好啦。你没有去过？”思堂漫不经心地问。
　　“我不可能去人间。”星璇回答，语气淡淡的。
　　“为什么？”被话题引起了注意力，思堂进食的速度慢了下来，视线也转移到星璇身上。
　　“我的身体是一具尸体，靠着剧毒防腐，一到人间就会全身腐烂而亡。”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又让思堂吃了一惊，而且近看才发现星璇的右眼是瞎的，里面只是一颗代替眼珠子的红宝石，远看几乎分辨不出来。
　　“怎么这样？”情不自禁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分辨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和感受。
　　“从我记事起就已经是这样了，所以身体没有痛觉等知觉……”微笑着回答，“其实也有好处的，比如刚才与你对决，即使受伤了也不会难受，比你占了个小便宜。”
　　星璇轻松的话语，思堂心里却沉重起来。
　　其实，星璇也曾想过为什么会把思堂带回自己的住所疗伤，从前也有许多挑战者，他都是把他们打败就扬长而去，为何单单不想把受伤昏迷了的思堂扔在孤零零的杂草丛中呢？
　　就是这个眼神吧……并非欲求着什么，只是率性而为，坦荡荡的心思一览无遗。
　　这一种诚挚他从来没有在谁的眼睛里看到过。
　　他周围的一切都太安静了，夏枯草不在了，父亲……他实在不愿意去想起，一想起，一如他无法忘记小时候那段最亲密的时光，也无法忘记彼此间那一条尖锐的刺……
　　致使他很想做些什么来能让自己不会过多地回顾过去……
　　“没有改变这种状况的方法吗?”
　　思堂的询问使星璇的思维回到面前的现实：“除非能找到五毒珠解毒，其他方法都是徒劳的。”
　　“五毒珠……”这玩意他也听说过，是由一种叫做五毒兽的仙兽炼成的，有能解百毒的功效。
　　“你父亲，也就是那个燎日他也找不到吗？”话一出口，思堂就看到星璇的脸色明显地散去了那一波一直萦绕着他俊美脸庞的温和平缓的气流，变得有些焦躁。
　　“星璇?”怪异的气氛使思堂没有觉察自己已经非常上口地把对方名字唤出了口。
　　“……哦，他…他其实只是…只是我的…我的养父……”
　　“是吗？原来如此……”那一刻，思堂自以为明白了星璇的伤感，“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怎么样子的了。”
　　听着这句类似安慰的话，星璇报以一笑，气色已经恢复。
　　思堂也觉得在这样的微笑下，根本无法对星璇产生敌意，有的只是顺应自己本能的回应。
　　或许也因为点心真的太好吃了。
　　一个简单的缘分，使其开展了彼此之间深厚的情谊。

　　星璇势力的迅速崛起对蛇妖谟虞来说是一件头疼的事情，特别是听说连猫妖思堂都败在他手上的时候，谟虞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难道自己就甘愿轻易降伏于那乳臭未干的小妖么？
　　答案是否定的。
　　于是他派手下给星璇送了一封信函，三日之后约见谈归顺的事情。
　　“少主，谟虞此举恐怕其中有诈。”星璇的手下翔等来使走了之后，担忧地说。
　　一抹清淡的笑意在星璇的唇边绚染开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我不赴约岂不是中了谟虞的计，让他找到借口生事。”
　　“这……”翔想想也是，谟虞这一着原本就是想让少主进退两难，可是若是前往，只怕对方也会设下圈套，谟虞那家伙向来不讲道义，虽然在妖界，道义二字也是稀罕字眼。
　　“放心，你尽管去准备，我自有分寸。”星璇明白属下的忧虑，带点安抚的吩咐。
　　“是！”知道少主向来行事谨慎，翔也只得把担忧隐藏在心里，退下办事了。

　　谟虞设定的会面地点是在妖界的西部群山内的一个山洞，四周狭窄的地形也注定了不能容纳过多的人数。
　　星璇也没有带众多的部下。
　　“哈哈哈，星璇少主果然胆色过人。”早已经在洞口相候的谟虞一见星璇到达就笑容满脸地相迎。
　　“客套的话就不比多讲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尽管道来。”星璇有礼而冷淡地回应。
　　“不急，不急，还请少主进洞内品茶，再慢慢商谈细节。”星璇看了谟虞一眼，大方地迈进，谟虞却把紧跟在身后的翔拦截住了。
　　“很抱歉，只能让星璇少主一人入内。”
　　“你！”翔又惊又怒，没有想到谟虞竟敢如此明目张胆。
　　“怎么？星璇少主不敢与我单对单的一谈？” 谟虞把视线转移到星璇脸上，关注着他的表情变化。
　　对此，星璇一笑，挥手让翔退下：“翔，你在外头等我。”
　　“可是……少主……”
　　“不要紧，都来到这里了，难道还信不过谟虞大人么？”唇角微微一弯，自信的笑容给予了翔些许的安定，依言照办。
　　“星璇少主果然气派不凡，请。” 谟虞嘴上虽然依然说着恭维的话，可是堆着笑容的脸比刚才多了一丝不稳。

　　虚伪的笑容总有撕落的一刻，对于这一点，星璇早有准备所以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从洞内的秘密通道口涌来了许多谟虞的部下。
　　“你只要宣布把你名下的地盘都给我，才能走出这里！否则可有你好受的！”
　　一早就知道谟虞的归顺是一个虚假的幌子，又怎么会在听到这样的话后有丝毫的情绪？只会在内心嘲笑他的无智。
　　“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么？”星璇轻柔地问，似乎一点都没有看到包围他的妖众。
　　“哼！星璇，你强作镇定是没有用处的，外头你的手下只得寥寥几人，你又只身受我包围，插翅也难飞！你以为你还能逃脱么？”谟虞在那镇定的微笑下，自信心也开始动摇，只能发狠壮大自己的声势。
　　听了他的狂语，星璇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谟虞被他处变不惊的态度激怒了。
　　“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这个白痴啊，笨蛋！！”一声豪爽的男子声调落入谟虞的耳朵当中，说话的人却不是星璇。
　　“谁？！”没有料到会有意外的人出现，谟虞如临大敌。
　　“当然是我啦——鼎鼎大名的猫妖思堂！！”一个黑衣黑发的英挺男子出现在清雅的素白少年旁边，对比强烈。
　　“思堂？！你…这是我跟星璇这小子的事情，你插进来干什么？”这只猫妖向来不管闲事，也不听任何人的指挥，不久前才败在这个星璇手上，之后也没有听说他们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啊？
　　“怎么？你对我的首领使阴谋诡计还如此的无礼，难道我还能由着你不成？”思堂扬起怒容，让英俊的脸更显迫力。
　　“首领？！”原来这只会空间法术的猫妖成了星璇的手下？怎么可能！
　　一直在旁边淡笑着的星璇听到思堂这番话，也有些惊讶，原本，只是与思堂说好了请他帮一个忙，事后邀他吃一顿自己亲手做的菜，没有料到他竟然会对外宣布自己是他的首领。
　　“思堂？”
　　“放心吧，首领，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思堂说着抽出了怒龙斩，接着下来是谟虞的惊叫声。
　　星璇和思堂联手，他可以说是必败无疑。
　　“啊~~~~~~~~~~~~~~！”
　　一场奸计就此终结。

　　收兵回到府邸的时候，星璇对思堂刚才的“宣言”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是应付场面的玩笑话还是……
　　“你刚才说的话真让我惊讶……”
　　“是吗？那可是我的真心话，我的决定。”思堂坚定地说。
　　星璇在短短的惊谔过后，微笑地说：“我该说什么？很荣幸你入伙投奔于我？”
　　“随你！”
　　简单的两个字让星璇感受到久违了的温暖感觉，果然没有看错他……
　　那么直率……那么明朗……嬉笑怒骂，随性自然……
　　可是为什么呢？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一个如此桀骜不驯的妖甘心臣服？
　　“直觉告诉我跟着你我这条命会变得很精彩！”不知道是否看出了星璇隐含在心里的疑问，思堂回了一句话，才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