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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油尽灯枯.云纹重剑(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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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的动那把剑的小子,过来与我过几招!”
敢在神鬼巷这般闹腾,苏穆已经完全不是十几年前那个“色荏内厉”的模样了。
谢钰凉只觉得造化弄人,他为了躲赤赫砳,在西夏绕了十万八千里,搞的头破血流之后,还是要再绕回来。
女人握着手中长刀,一双凌厉的凤眼探究的注视着满身血污的谢钰凉。看台上的人几乎被人再敢起哄,连刚刚放冷箭的几个小子也看着时机不对,不知道一眨眼去了哪。
萧悯此刻却将还在淅沥沥滴着血的断水一甩,皱眉挡在二人之间。
雪狼后主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额头破开了一个口子还在往外止不住的流血,殷红的血流了半张脸,因为皮囊好,眼神又不太客气,反倒有种阴狠诡谲的感觉。
他带着面具,苏穆的视线在他脸上仅仅停留了一瞬,在发现他的戒备之后了然一笑,依然执着于他身后的男人,道:“如何?你若能打的过我,这神鬼巷,便任你调遣。”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这话无疑是向全场的人挑明了神鬼巷背后的庇护,可惜苏穆遮着脸,也无人知晓她真实身份,一时间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也给此刻迫切需要消息人脉的谢钰凉一个诱饵。
谢钰凉反手将重剑提起来,抬手拍了拍萧悯的肩膀,道:“此话当真?”
“当真。”
女人点点头,挥了挥手,墙上立刻跳下几人,将晕死的大汉拖出场外,“神鬼巷交由你来差遣,神鬼巷的地契房契,租金月供,全交给你。只要……你能拿着那把剑,打赢我。”
“我们不打。”
“我打。”
萧悯面色生硬,愠怒的瞪着他。老谢也不与他对视,只朝他的肩膀微微使了一点向外的力,沉声道:“你帮我的已经很多了,下去把自己的伤收拾收拾。”
他这话说的沉稳不迫,语气亦如当年,让雪狼后主一时陷入回忆难以自拔,只得沉默的往后退。接着只是一瞬,人影从他眼前拖刀跃地而出,一个利落的携刀跃起,下劈!
女人冷哼一声,长刀举起相抵。金属撕咬碰撞,一刀一剑十几年后再重聚,竟是在各自主人手中,将威力发挥到了极致。谢钰凉身法快到只余残影,他上辈子与苏穆打过不少次,那是她还是个不服输的小姑娘,此刻却成了一个完完全全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将军,老谢心里不可谓不复杂,因此招式处处留心,不敢露出一丝马脚。
神鬼巷斗场里的那把剑名叫“若夜”,是十几年前,西夏人屠谢钰凉攻城掠地的武器。上面占满了无数鲜血,无数冤魂,人人都传此剑邪煞,在主人身亡之后便无人再敢使用。苏穆将它挂在了斗场中,也是想要借着谢钰凉的面子,震一震这里的牛鬼蛇神。
只是没想到,十几年后,竟然真的还能有人不怕,使的起这柄“若夜”。
她对这看上去柔弱的小白脸好奇的很,交手之间也略微感觉到了一丝对方招式的熟悉。那双漂亮的黑色眸子里让她想起当年在临北候府练功夫的日子,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身法动作也越发不留情面。二人一时打到外人只能看到一灰一蓝两道残影,斗场上的看客几乎都屏住呼吸,无人再有心思喧哗。
谢钰凉的体力比不上上辈子。他再怎么锻炼,燕回这具身体的上限是摆在那里的。苏穆本就师承于他,上辈子临死时,还是姑娘家的苏穆武艺就已经快要赶上他了。这一仗无疑是即使他倾尽全力也不一定会有胜算的一仗。
老谢心里叫苦,侧身躲开一刀。只见对方眉头越来越皱,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竟然将攻人改为攻刀,一把将那把重剑从谢钰凉手中用刀背打了下来。
老谢此刻却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他的心口又开始该死的痛,体内的两个虫估计又开始打架了。苏穆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也停下了堪堪落到他颈子边的刀锋。萧悯此刻趁机一把将血污遍身的人抱住,沉声道:“他不舒服,要医生。”
苏穆皱眉,将视线从场中二人身上收回来,喊道:“天亮了,清场!”
看台上顿时出现了许多统一制服的清场客,一场好好的斗戏被谢萧二人搞的不知道是算好还是算糟。苏穆独独留下了刚刚还在楼上耍大牌的包打听侯在门外,还喊了位嘴严的医师,跟着萧悯进了楼顶的包厢。
萧悯将人放在床上,身后的医师立刻上来检查伤口。待到清理完毕,那人给床上睁着眼睛的谢钰凉用银针扎了一胸口安定针之后,那剧烈狂跳的小心脏才慢慢平复下去,四肢百骸的痛感这个时候慢慢涌上来。
只听一旁的苏穆一开口就甩出一句:“老谢,用不着再装了吧。”
谢钰凉当场就想自己把一胸口的银针全给拔了。
苏穆古怪的看着他,道:“差不多小十年不见,你上哪搞了个这模样的人皮?”
刚刚打斗之中她就已经将人认出来了,只是迟迟不敢确认。但她一眼认出了没什么变化的萧悯,当年在临北军大营,也是见过这个被谢钰凉藏着掖着的冰雕玉啄的小雕像的。
上楼一路萧悯眼中的焦急,她绝不会认错。可要论除了老谢谁还能让冷雪化成水,苏穆是真的想不到。
可何况她一开始就在打斗中对这人身份存疑,一来二去最有可能的就是默不作声自己偷偷死掉的谢钰凉。
苏穆斜着眼看他,又看了另一边摘下面具的萧悯,冷笑一声:“你们俩这孽缘,还没断啊?”
老谢沉默。
苏穆还在认为他是假死,蒙上一层人皮暗中动作。她显然知晓自己与萧悯上辈子的事情,不然语气也不可能这么不见外。万段可说不可说之下,老谢还是沉默。
苏穆反倒急了,她上去一把将谢钰凉的面具薅下来,看着燕回那张脸笑的荡漾,还伸出手去使劲的将他的脸拽了拽:“这人皮做的不错啊,你这早有预谋?”
她拽着拽着笑容就僵了,察觉出了不是她自己意想的那么简单。女人低头去看老谢的额角,在没有发现切口之后,沉着脸看向身后的萧悯。
“你什么时候找了个这么像的替身?”
女人变脸变得极快,语气瞬间冰冷,甚至有一丝丝的怒火,“我就说,狼崽子就是养不熟。主人活着的时候为了抚摸撒泼打滚,主人死了,就能毫无芥蒂的去找下一个。”
“他就是谢将军。”
萧悯额头上裹了一圈纱布,站在卧房外远远的看过来。苏穆冷笑一声,嘲讽道:“这小白脸的武功是你教的?你也真是个’大情种’,活在自己创造的谎言里也该有个度吧。”
谢钰凉瞅着这两人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合理怀疑上辈子又有啥他记不住的大事。苏穆那边气的快要砍人了,萧悯反倒丝毫不慌,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看着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们胡闹又插不上手的家长,气氛焦灼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苏穆将军,大帝要您速速进宫,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