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预报》松榆

9、青柠菊花冻1

　　头天晚上和祝晴宇聊到很晚，周缘难得睡到8点才起床。

　　孟教授今年只收了两个博士生，就是周缘和祝晴宇，周缘是推免入学的，祝晴宇是申请-考核进的，虽然一直没有见过面，但在录取公告发出后，两人七拐八绕地加上了微信。

　　周缘睡意未尽，到客厅看见周衡正准备出门。

　　她用手理了理头发，看了眼挂钟，“爸，你要去上班了？”

　　周衡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今天要开项目总结会，我提前去会儿。”

　　“哦。”周缘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余珊从厨房小跑过来到周衡面前，递给他一个杯子，“给你买了个新的咖啡杯，里面是冰拿铁。”

　　周衡换好鞋接过杯子，淡淡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开门出去了。

　　门关上之际余珊还冲他嘱咐：“你开车注意安全。”

　　门外的周衡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没来得及在门关上前说话，并没有回应她。

　　余珊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周缘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记忆里的父亲，总是沉默寡言的，无论是跟余珊还是对周缘，都很少表现爱意。

　　而余珊不同，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这个家，热忱地爱着女儿和丈夫，周缘成了大家口中的超级学霸，周衡事业一路顺风顺水，一家人平淡简单地生活着。这些，好像就是她幸福感的所有来源。

　　周缘压了压鼻酸，走上前环住了余珊的肩头。

　　小时候周缘一直觉得余珊在其他小朋友的妈妈中很高挑，而现在，170cm的周缘站在她身旁，比她还高一些，那种记忆和现实的对照，让周缘愧疚自己好久没有好好看过余珊了。

　　她下巴放在余珊肩上，故作轻松地说：“妈，你用的是什么洗衣液啊，真好闻。”

　　余珊扭头瞅了瞅她，“家里一直用的都是那一种啊，”又拍了拍周缘的胳膊，“去叫滢滢和琮琮起床，我饭都准备好了。”

　　服侍好小公主和小少爷，三人才来餐厅吃饭。

　　早餐是余珊特地去买的，一大袋汉堡蛋挞之类的东西，双胞胎小兄妹欢欣鼓舞地坐在了餐桌旁。

　　而周缘发了愁，她早上本就胃口不好，现在更没了食欲，只好拿了一杯咖啡咬着吸管慢慢喝，一边看着周滢和周琮大快朵颐。

　　“大妈妈，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周滢嘴里嚼着一大口汉堡，贼兮兮地跟余珊说。

　　“你个小机灵鬼，发现了什么？”

　　“方来哥哥的甜品店，叫ZY，刚好跟我的名字一样！”

　　周缘歪着头想了一下，子夜，周滢，都是ZY。

　　“还真是！”她惊喜地笑着揉了揉周滢的齐刘海。

　　余珊也笑着说：“这么巧的嘛。”

　　“幼稚。”只有周琮撇了撇嘴，小声说了句。

　　周缘顺手拿起一个蛋挞就往他嘴里塞，“赶紧吃赶紧吃，吃完带你们去游乐场。”

　　*

　　周缘很不解，为什么现在的小孩都喜欢来游乐场玩。

　　她从来都没有这种欲望，她甚至觉得看大姨打麻将都比坐过山车有意思。长大后她也她仔细想过，可能她不喜欢的不是游乐场，而是那种把自己放在失控边缘的感觉。

　　夏日的游乐场被骄阳炙烤的滚烫，缤纷夺目的色彩在热浪里如水波般摇摆。

　　周缘给周滢周琮买了全场通票，但是她打算尽量让两个小孩玩那些不需要大人陪同的项目。她给自己提前准备好了耳机，下载了有声书，准备坐在一旁边看小孩边听书，这样的话会减少她今天没有学习的负罪感。

　　一切正如计划般进行着。周滢在巨型滑梯上兴奋地冲周缘招手，周琮在旁边的积木迷宫玩得摸不着头脑。

　　周缘眯着眼坐在旁边的遮阳伞下戴着耳机听自己的书。

　　“这位家长！”

　　“这位双胞胎小朋友的家长！”

　　“这位穿白衣服的双胞胎小朋友的家长！”

　　耳边的噪声越来越近。

　　直到周缘被拍了下肩膀，她惊了一下，摘下耳机。

　　身旁是穿着制服戴着太阳帽的工作人员，他笑着跟周缘说：“你好，你不觉得热吗？”

　　“嗯？”周缘愣了一下，抬头才发现，自己的椅子刚好在太阳伞覆盖范围的边上，她戴着墨镜不觉得晒，但估计这会儿头发都要晒冒烟了。

　　“我喊了你好几声，你快往里面坐坐，这么热的天再晒就中暑了。”

　　周缘应声提起凳子往伞下挪了挪，刚才听得太专心，一被提醒现在才觉得热。

　　她环顾了四周，几百米外有个售卖饮料的亭子，等会儿带小朋友去买点水，免得真中暑了。

　　正想着，周滢和周琮跑了过来。

　　“姐姐，我想坐海盗船。”周滢拉着周缘的手央求。

　　“小孩子不能坐。”

　　“有大人陪同就好。”

　　“我不是大人，你找错了。”

　　“你明明买的通票！却只让我们玩这种小孩都不玩的项目！”周琮也抗议起来。

　　“我只负责你们的人身安全，可不保证你们玩得尽兴。”周缘执意耍赖。

　　两个小孩一时被震慑，忿忿地又跑去了滑梯那。

　　但没一会儿周滢又噘着嘴跑了过来，“姐姐，我要玩海盗船，你不去的话，那就让方来哥哥陪我玩。”

　　“……”

　　“走吧，海盗船，叫上你哥。”

　　检票的大姐懒洋洋地坐在空调房间里，透过小窗户交代了几句就啪的一下关上了窗。

　　周缘跟着周滢和周琮上了海盗船，并且坐在了船尾处。她虽然没有坐过，但看到前面一排排坐着的小孩，心里也没当回事。

　　直到船开始启动逐渐摆荡起来，超重和失重的轮番肆虐下，周缘终于失控，放声尖叫：“停下来！”

　　只是她的声音淹没在一群孩子的欢声笑语中了，玻璃亭检票的大姐连眼皮都没有抬。

　　下了船，兴奋劲头过了的周琮才发现周缘不对劲。他拉了拉周缘的手，问了句：“你没事吧？”

　　周缘脑袋里天旋地转，一阵接一阵地犯恶心。她手抓着出口处的栏杆，弯着腰，强迫自己深呼吸。

　　周滢见状连忙蹲在她面前，“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周缘用力闭了闭眼，她觉得不太好，可能是早上没有吃饭，可能是刚才晒得有点中暑，也可能是她根本玩不了海盗船这种刺激点的项目。

　　总之，她连安慰眼前一脸焦急的小朋友的力气都没有。

　　她蹲了下来，试图缓解自己的不适，但作用不大。

　　身边的周滢看到又急又怕，没忍住哭了起来。

　　“在这边！”周琮边跑边说。平时的故作老成到了关键时候还真的有点用，一发现周缘不对劲，他就跑去找游客休息室的工作人员帮忙了。

　　过来的还是刚才提醒周缘的那个人，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周缘面前，询问她：“这位家长，你感觉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

　　周缘闻声睁开眼，但眼前全是飞舞乱跳的星星，眩晕感更加强烈，她只能闭上了眼，艰难地摇了摇头。

　　“那我扶您去休息室，叫医生来看看。”他说着伸手拉住周缘的胳膊，用力把她拉了起来。

　　周缘本就难受，又猛地一下被拉站起来，双腿不受控制地一软，直直地要往前面跪下去。

　　工作人员连忙想上前用肩膀顶住她。

　　正在这时，前方伸过一个有力的大手，迅速握住了周缘的另一只胳膊，并顺势一带，把周缘拥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双臂环住周缘，让她可以毫不费力地窝在他的怀里。他的怀抱宽阔坚实，周缘的脸触碰到他领口处的皮肤，有些凉凉的，她下意识地蹭了蹭。

　　一种熟悉的香味徐徐袭来，像是冷杉的味道，但又不尽相同。很好闻，是她会喜欢的香味。她之前在何方来身上闻到过，但一直没有问过他是什么香水。

　　改天可以问问。周缘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

　　周缘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同样艳阳炙热的夏天，窗外蝉鸣声声不绝，头顶风扇吱吱呀呀。

　　刚下课的教室里，嘈杂燥热，周缘趴在桌子上，看着她用万能胶固定在桌角的地球仪，一阵热风吹过，地球仪悠悠地转了转，从东八区转到了西五区，周缘笑了笑用手指轻轻点着经纬线。

　　岑金把身子扭过去，去请教坐在后面的侯文乾，她的化学总是学不明白。

　　讲台上不知道谁路过，大声朝着后面吆喝了一声：“嘿！”，又顺手投掷过去一个东西，可能是篮球，也可能是课本，周缘没有看清。

　　那人又冲着后面喊了一声：“何方来，接住！”

　　东西在教室里划出完美的抛物线，后面的人应该完成了使命，教室里有人在叫好。

　　周缘有些好奇，她坐起身，伸了伸懒腰，转身朝后看去。

　　教室的最后一排，靠近后门的地方，站着一个男生，高高的个子，头发有点长，细碎的刘海点缀着夏日的阳光。

　　他侧着脸，看不清面容，修长的手指上顶着一个篮球，被他一拨篮球悠悠地转了起来，就像周缘桌角刚刚被风吹动的地球仪。

　　男生应该是笑了，侧影在午后明亮的阳光里亮着金边。

　　……

　　何方来，我好像，记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