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山冷燕》文艺复兴的女人

4、了不起的盖茨比（1）

　　颜曦之又在苏柔那儿待了几天，想起自己还有个家时，二月十四的情人节都已经过期了。

　　满地都是烂玫瑰，糜腐的香气混着雪气儿弥散在空气中。

　　昨日它们还价值高昂，今天便一文不值，昨日欢好男女还爱惜地将它们拥在怀中，以玫瑰的艳美给他们的爱情标价，今日便是令政府部门头疼的垃圾。

　　若是可以，玫瑰可不愿从繁盛的玫瑰园离开，千里迢迢来的这座熠熠生辉的城市被迫成为廉价的爱情替代品。

　　颜曦之想着，嘴角一扬，弯出一丝嘲讽。

　　兴许是试探，准备回去的夜里颜曦之还是给家里的阿姨去了个电话。

　　“冷小姐怎么样？”他说这话时声音发紧。

　　“夫人睡下了。”

　　“她还好吗？”他问。

　　阿姨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明天回去，你照顾好她。”

　　阿姨说先生放心，把电话断了。

　　第二天早上冷云梦瞧见桌子上有刚熬好的粥，拧了眉：“我不饿的。”

　　阿姨的手汗津津的，过了个年，冷云梦看着瘦了许多，她想要是颜总回来瞧见，该怪她了。

　　“您总不吃东西可怎么好？先生……先生昨晚打电话来让我照顾好您。”

　　她凝了阿姨两眼，默不作声地坐下来吃完了。

　　“他经常这样吗？”她问。

　　阿姨也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愣头说：“先生有时会打电话来问您情况，先生关心您啊。”

　　她沉思片刻，那冷笑才浮上来。

　　颜曦之回来的很晚，屋里黑漆漆的，夜里芸府的气温只有零下七度，漫天风雪。

　　他随手开了盏夜灯，把外套和钥匙甩进沙发里，又坐着点了支烟。

　　他没有进去睡的打算，裹了张毯子在沙发上将就，大厅里弥漫着阵阵梅花的香气。

　　何必大晚上跑回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第二天一早他起来，竟比阿姨还起得早些。

　　阿姨照例准备了早餐，看见他比冷云梦还高兴。

　　过了一阵子，她也下来了，长发披散着很美丽，她看见他很惊讶。

　　没一会儿，她便恢复如初，整个人轻轻靠在楼梯上，目光对着他的眼睛，里面还有些笑意。

　　“你该上来睡。”

　　“我怕吵醒你。”他说。

　　“有什么所谓，这座房子都是你的财产，你难道不以为我也是归属你的一份财产？”

　　她的神情自若，以刻薄言语讥讽他人从来都是她的拿手好戏。

　　颜曦之如今事业做大了，懒得碍着面子去哄她。

　　阿姨处在两个人之间很难堪，她为免受尴尬走进厨房端早餐，出来时两个人已经很和睦地坐在餐桌两侧。

　　不给外人戏弄玩笑的谈资，是他们婚姻中仅存的共识。

　　他暗暗打量她，看她一双纤纤玉指一手托着小骨碟，一手拨弄着筷子，仪态优雅、神情专注地享用早餐。

　　他才恍惚间有种不可言喻地感觉，发觉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地读懂过眼前这个和自己自幼长大的人。

　　他们当时太年轻，认为有爱就够了，却忽略了彼此理解是婚姻中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早餐过后，她去房间取了一本书窝在沙发上看，阿姨知道她的喜好，又添了些梅花味道的精油进加湿器，雾气蒙蒙地将她的神色半掩的神秘，窗外一缕清晨的日光斜斜落在纱窗帘上，像过了筛漫进来。

　　李秘书发了短讯给他，将行程都安排好了，其实吴氏他前几年和宋任远一起见过几次，顾墨琛倒是第一次见，初次见面，他希望给他准备一个称心如意的礼物。

　　他让秘书替他打探顾墨琛的喜好。

　　阿姨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见是躲不过他，才说：“是夫人的信。”

　　颜曦之蹙着眉伸手要，阿姨也不好不给。

　　这年代了谁还写信？他正觉着奇怪又可笑，信已经拆开了，里面是一张上等平滑的纸。

　　开头是——致：亲爱的云梦。

　　字体是他从没见过的，却能从其中窥见其主对于书法上的领悟。

　　这个写法他在上层圈子混久了，多少知道是那些精英们书写的惯用开头。

　　他朝她那边望了望，房子足够大，又因她此刻正沉浸于书中那个庞大而令人动容的世界，并未觉察出这边的事情。

　　他不动声色地拍了个照，将信塞回去递给阿姨。

　　“你拿去给她吧。”

　　午后雪已经停了，外面亮堂的刺眼，李秘书给他传来短信。说自己已经到家门口了。

　　他们约定好今天下午商量怎么令顾墨琛同意房地产项目。

　　李秘书走进这座全新富丽的别墅，对一切充斥着成功的气息都无比好奇。

　　冷云梦正巧此时从别墅的楼梯上缓缓踱步而下，她刚结束午休，要下楼享受一杯茶。

　　秘书听说过颜曦之有妻子，今天却是第一回见，她身穿一件丝绸缎长裙，裙子一路延伸到脚踝，她的皮肤很白，整个人泛着珍珠的光泽，脸上流露出富家女式的轻佻骄矜与郁郁寡欢，房间里开了暖气，梅花香气四溢。

　　她绝非一个实力平庸者可以拥有，唯有实力不俗者方能怀着勇敢接近她。

　　这是秘书对她的第一印象。

　　“他在二楼的书房。如果你要找的是曦之。”

　　她上下打量着他，语气温柔。

　　而秘书整个人已经呆掉了，华丽芳香四溢犹如天堂般的房子，天使模样的女主人无不贪婪地摄食他的灵魂。

　　秘书低头迅速走向二楼，书房中颜曦之坐在稍小些的书桌上，那张大的名贵楠木制成的书桌上摆放着许多书籍。

　　“您怎么不坐那儿？”秘书奇怪地问。

　　颜曦之抬眼瞧了眼那边，淡淡的说道：“那是云梦坐的地方，我们占了她的位置她要生气。”

　　秘书正发愣，她已经端着茶杯回来了，见着他们微微抿出一丝笑意。

　　“我真抱歉！害你们在那张小桌子上委屈。”

　　她神色很真诚，像真给了他们极大的委屈而自责，可人是一缕烟似的坐进了那张大桌子上，背衬一副满是书籍的大书柜，优雅的喝了口茶，将一本书拿起来继续品读。

　　书封上的名字是——《了不起的盖茨比》。

　　颜曦之对她的一套流程显得无比熟悉又无动于衷。

　　“怎么样了？”

　　秘书回过神，拿出一个褐色小本子。

　　“顾墨琛，出生最显赫的老钱家族之一，三十五岁，参加过对外战争，任空军……二十八岁回国。”

　　她静静地抬眼瞧了几眼他们，一如既往地带着些讽刺神采。

　　“他人怎么样？”他不大耐烦地打断秘书，懒得听一个出生优良的精英顺风顺水又辉煌的前半生。

　　秘书急急说：“顾先生人很好，贵柔尚宽，节俭亲和。听人说，他从不会瞧不起出身不好的人，他也没有嘲弄人的恶趣味，也不会强迫人喝酒，他很尊重别人。”

　　颜曦之冷笑着，说：“这倒稀奇，可老兵医院那议案他是反对的，也一点儿脾气没有？”

　　秘书一言不发。

　　“你与别人公然站在对立面，还要他对你笑脸相迎吗？”

　　她左手撑着下巴，托着微倾的脑袋，继续无所顾忌地说：“当你侵犯了他人的利益，对面的人只是微笑不语。那只能说明他要么是懦夫，要么是想伺机摧毁你。”

　　他含着冷意注视她，“冷云梦，资本家之间的事情就不必你费心指导了。”

　　他转身对秘书说：“去定制一支高尔夫球杆，记住，要品质一流，纯色的。外表没有性能重要，一定不要俗气的花花绿绿，不要镶嵌宝石上去。像他那样的人不屑于俗气华贵彰显身份的手段。”

　　秘书觉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感，表面却像粉饰太平的和睦。

　　颜曦之下了逐客令，秘书离开了。

　　当秘书离开这所满是幻光的别墅踏足进现实中，不禁为颜曦之的风流不忠感到迷惑，可转念想想，便得出：在高门贵女那里失去的尊严要在些宠物似的女人身上弥补回来。

　　秘书还是觉得古怪，思来想去半天终于明白哪里出了差错——他根本不知道颜曦之的妻子是不是高门贵女，至少他从没在上流社会听过冷家。

　　可她的言行举止，却无不透露着对待残酷现实的傲慢与忽视。

　　颜曦之结束了工作，冷云梦还迷失在由文字铸就的华丽世界中。

　　“你在看什么书？”他略带着讨好的意味。

　　从来都是他先低头，谁叫他是两年前先犯了错的人。

　　她将书立起来给他看。

　　“你很喜欢这本书。是因为盖茨比？”

　　“不，”她摇头，露出一抹内涵丰富的笑，“我认为，这本书的时代背景，就是我们正在经受的，而人物结局，也是我们将有的结局。”

　　他其实多时听不懂她那些似乎隐喻着无数含义的话。

　　“可是有什么用呢？”他问。

　　她笑而不语，看样子也懒得与他讲。

　　注：

　　1.《了不起的盖茨比》，1925年问世，作者菲兹杰拉德是美国小说家，也是20世纪最伟大的美国作家之一。此书奠定了他在美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由此，菲兹杰拉德成为了20世纪20年代“爵士时代”的发言人和“迷茫的一代”的代表作家之一。

　　名著思想：1.菲兹杰拉德在书中描绘了广受赞美的最宏大，喧闹，鲁莽和狂欢的场景。（——英国诗人，文学评论家，剧作家艾略特），通过绚烂的场景彰显物质社会、功利社会金钱至上的时代背景。

　　2.《了不起的盖茨比》是一部关于美国梦及其破灭的故事，其中描绘了以黛西为代表的old money，与盖茨比为代表的底层通过奋斗跻身上流社会的新贵富豪揭露当时的阶级矛盾，即贵族永远高高在上，中产与新贵拼命希望跻身贵族阶级，却殊不知其才华永远只是贵族随意采摘丢弃的东西（正如黛西抛弃盖茨比），阶级永远存在，贵族的高雅并非拙劣的模仿可以替代。（此部分为自己的领悟，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