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下》碧酒月清凉

3、03 话题（修）

　　在整个帝都有两个话题长久不衰，广为流传：一个是苍玄，皇位第二顺位的继承人，在上流社会始终是一个永不停息的争议。隔着重重的珠帘，在绚丽的孔雀羽扇之后，关于他的各种传言绕着云梦湖一圈一圈传播着。他离奇的身世一直是皇室最忌讳的隐秘，五岁时作为当时早丧的皇长子苍厉的遗孤进宫，其生母当日在宫门前自尽，让皇帝苍炎认下了这个不肖长子流落在外的血脉。他俊美入妖的外貌反复无常的性子和放荡不羁的生活一直是贵妇小姐们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谈资。他善于制造话题，吸引人们的目光，成为大众的焦点，在前一个话题尚未平息前，他又制造了另一个话题，不断地提醒某些人他的存在，本应拥有储君资格的他的存在。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擅于利用舆论，且乐在其中。

　　而另一个话题则是夜盗夜莺，一个让整个帝都治安大伤脑筋的存在。名动天下的夜盗一族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他们是神秘的一族，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甚至有传闻说他们是亡国许久的黑珍珠族的后裔。他们仅凭自己的喜好穿梭于夜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自己想要的东西，仅留下一片做工精细图案繁复的镂空银叶。他们也是高傲的一族，绝不容有侵犯他们骄贵尊严的行为存在，胆敢冒充夜盗的宵小无不下场凄惨。史载大云夜泽第九任皇帝苍睿曾妄图以辰南郡及上古神器魔忆为价，与夜盗谋取黑玉族帝妃裴翡。前者于迦南节上对后者一见倾心，寝食难安。然半月之余无人答复。月余，帝宠姬玄珠与魔忆于宫中离奇失踪，三日后被发现昏睡于嘉木山行宫玉阶之上，毫发无损也毫无记忆。睿帝大叹，遂绝此念，三年后郁郁而终，世称“翡玄之变”，成为大云夜泽皇族最大的耻辱。有人笑言，天下最自由的族类莫非神使和夜盗，而神使为心所御，夜盗随心而行。

　　夜莺据说是这一代的夜盗之首，顶级精英，在贵妇和小姐们的传言和幻想中，他总是一身融于夜色的黑，戴着半片银质的面具，如丝的长发飘散着遮掩着，来去如风。传说没有夜莺想偷却偷不到的东西，出道五年间这位阁下从未失手过。秉持历代夜盗的传统，夜莺以惊天大案宣告自己的出道。五年前，即新历258年夏祭前夕，西山风神殿的主神官惊恐地发现祭祀用的神杖莫名失踪。这是神殿建成伊始，当时的第五任皇帝苍潋命专人以北山神玉打造，历代奉为神殿之宝，由36位顶级的神使分三组轮番日夜守护，遗失神杖是重罪，尤其是这种关键时刻。而当主神官硬着头皮赶到祭堂时，竟发现祭礼已如期开始，主坛上赫然站着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并在见到他后朝他从容一笑，紧接着便拿着神杖在正目瞪口呆的几百号人面前凭空消失，仅留下一片银叶上书夜莺。从此，夜莺之名遍天下，更因为当时在场的多为西山梵学的贵族小姐，夜莺便被她们丰富的想象和一厢情愿描绘成为一个英俊潇洒俊美不凡敢于挑战权威的少年游侠，一跃成为大众情人。毕竟，比起已婚并身世尴尬的玄侯爷，夜莺因更多了一份神秘而更具吸引力。

　　几日前，安邦侯妃在回娘家时突感小恙，便从此在娘家住了下来。在这期间，苍玄也推去一切事务，日日前往岳父家中陪伴妻子风花雪月。由于苍玄自幼被送往西南戍边军中锻炼，出身军旅，一直负责的是边境军务，近年与玛瑙族黑玉族关系平缓无多冲突，他又是个最不屑于事必躬亲的，事无大小皆交给部下放手去搏，比起自己大哥的日理万机，自然就处于富贵闲人的状态。也正因为这一点，对于他的无端离职，老人家们并没有多加斥责。

　　从冰晶长老沂卿的书房走出来，苍玄暗自松了口气。沂卿嗜书，收集了古今中外各类经典书籍。书房是独立的圆形隔间，玄武岩的书架一圈圈堆砌着组成了它的外墙，并一直有向外延伸的趋势。对于这个著名的书房，苍玄却从来没有兴致。对他而言，这里只是聆听威严的岳父大人训诫的场所。今天又被训斥了一顿，仅只是由于风家女儿颈上莫名其妙的水晶所带来的不好风闻，最后一如既往地转向了“洁身自好”“力求上进”之类的老调子上去了。
　　洁身自好么？苍玄冷笑，看来自己的风评真的很差呀！连日夜忙碌的岳父都要来操心了，可是那些人为什么还不放过他呢？巴巴地靠过来，想让自己出人头地，可惜，没人发现他天生反骨。

　　“侯爷！”平淡的声音带着恭谨。

　　苍玄转身，看见萤姬在一边候着，保持一贯的恭敬从容，手捧着一叠文书。

　　“呀！玡见来过了？他还真是辛苦呀！”想起这个事必躬亲的表弟，苍玄只有苦笑，顺手接过文书，把玩着，走出了沂氏族长的豪宅，上了自己的马车，透过车窗看了眼门前耸立的冰水晶丰碑上的银杏叶权杖纹章，酝酿忧郁。沂萦今天精神不好，早早便休息了，他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这座宅子从一开始就对他表现着明显的敌意，让他浑身不自在。

　　“玡少爷说的，今天有个十分特别的消息，侯爷千万不要偷懒。”萤姬跟着上了马车，细心地拉好车帘，帮苍玄调整好背后靠垫的位置。

　　苍玄没有回答，低头开始翻阅文书。渐渐的，他好看的薄唇向上微微勾起，露出了然的表情。许久，他抬起头，长长的睫毛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萤姬，端夫人的寿辰快到了么？”

　　“七天后，贺礼和礼服都已准备好了。”

　　“嗯，好久没有去过那间宅子了，有五年了吧！”苍玄漫不经心地应着，屈起中指和拇指，手边乱堆着的文书便飘浮起来，整齐准确地落入萤姬的手中。

　　云梦湖位于大云夜泽的中部偏东，恒河、嘉木河、穆尔河分别由西北、西、西南三方汇入这里，从东边流出，形成溯江，并在云梦湖周边形成大大小小十几个瀑布。其中，以东边的玉尘瀑为最大，玉尘桥横跨其上，由上可见溯河飞流直下，溅起千丈水浪，旋即向东飞奔，消失于地平线上。玉尘瀑北岸有一巨岩延伸于瀑布之上，被两百年前还是皇子的苍潋看中。十七岁的他在这亲自设计建造了自己的住宅。建设中主要应用黑曜石、黑玉、黑水晶和玄武岩，并大量镶嵌了被视为禁忌的黑珍珠，因此，俯视时，整个建筑宛如一朵黑色的四边玫瑰，故称“墨瑰”。建设耗时七年，苍潋却只在此住了两年，因为建成一年后，其母风琴去世，其父苍忏退位归隐于北山琴神殿守灵，而其双生兄长苍怜在即位一年后遇刺身亡，无子，命运把这位天生的建筑奇才推上了皇位。“墨瑰”从此成为空宅，后为苍潋废后玡愿生前所居偏殿，之后逐渐成为历代皇长子之居所，现在的主人是苍轩和其母端夫人梓灵。

　　先皇储苍礼遗孀梓灵，为现今最年长的长老梓敬之幺女，聪颖□□，为前国师残燧的入室弟子。十五岁时自请嫁与当时体弱多病性格懦弱平庸无奇的皇二子苍礼，十八岁产下苍轩，此时正值原皇储苍厉出走，炎帝一怒之下废旧立新，梓氏一族影响与日俱增，世皆道梓灵有先见之明。苍轩十岁时，苍礼去世，皇帝一道诏书，不但未立太子，反而封梓灵为端夫人，袭苍礼原来的端仁公爵位。虽然此举史无前例，但上意难测，又碍于梓敬长老当时的强势与人望以及前皇储遗孤苍玄让人尴尬的处境，长老会并没有什么反对的立场。如此一来，苍轩和苍玄表面上便处于相同的地位，只一个封号便适时推延了当时一触即发的皇储之争。梓灵平素行事雷厉风行，喜怒不形于色，将梓氏一门及“墨瑰”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更赢得了“铁腕夫人”的名号，甚至据传，梓老先生有意将族长之位传于她。在如今皇储之位空悬，皇帝意味不明时，她与其父梓敬便是苍轩最大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