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不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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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界义城
“娘，娘……”一个穿着破烂的小乞丐对着面前打扮艳丽的女子喊道。“别叫我！我不是你娘亲！”女子狠狠地瞪了小孩一眼。那女子长相极其艳丽，着装清凉，俨然是青楼女子。
孟素青没有想到，那日与一个书生一响贪欢后居然怀上了，明明喝了堕胎药的，她原准备继续喝药，可是那书生却强拉着她不让她将孩子打掉，甚至拿出了数件值钱的首饰典当了用来买她，自然是不够的。她很贵。她可是醉云楼的花魁，当初书生被她一舞惊艳，散尽家财才得她的一夜。
可想赎她的身，谈何容易。
老鸨贪财，她是楼里颜色最好的，直言要黄金百两才能赎她。可书生哪有那么多钱。只好一日一日的买她。不让她接客，也不让她打胎。日复一日，她的肚子越来越大，想要打胎的心理也没有这么强了。
或许是被书生打动了，她信了他的一句:“待我考取功名，必将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老套的剧情，俗不可耐。可她落了俗套。她信了。
她生下了孩子，书生走了，带着她给的细软去考取功名。她则抱着孩子继续在醉云楼里待着。
过了几年，楼里来了新人，有了新的花魁。她只愿做艺伎，孕育了一条生命后颜色也不复当初，日子一日难过一日，到后来甚至饭菜都只有些清汤寡水。只能抱着书生的信聊以慰藉。
好在一日，书生来信说他中了探花，已当了大官，不日便可以回来了。她很高兴，她觉得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那天风很温柔，她抱着孩子坐在窗边看夕阳。小孩子咿咿呀呀的说着话，她轻声唱着歌，在小孩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可是第二天，书生没来。她等了一整天，拉着孩子，从早到晚，从日出再到日落，再到夜幕降临。小小的孩子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抱着女子的小腿，安安静静。
她最终等到了书生的一纸书信，和五十两银子。
他说，年深月久，意薄情淡。他说他金榜题名，仕途顺遂，不容污垢。他说五十两银子已是情分，就此断了，也算不负相识。他说孩子还小，如果她不想养，随手拿点钱送人也不会有多的人知晓。
真可笑，他说她是污垢。
她忽的想到她看到的一个话本，上面的他也对她说:“一点朱唇万人尝，怎配我这状元郎？”
那时候天好黑，月亮也冷。照的她脸上的泪珠冷的像是冰霜。她看了看孩子，又看看了那装了五十两银子的箱子，忽而笑了。
“我竟也沦落成了一个弃妇。”
孩子今年五岁了。生的玉雪可爱，可她本身就有些高傲，想着书生金榜题名能与她一世荣华富贵时，这孩子就是她最大的功劳。可书生弃了她，那这孩子就是她被当做弃妇的证明，带着孩子，她无法继续生存。权衡利弊下，她弃了小孩。
小孩被交给了一对猎户夫妻，他二人久婚不孕，虽然嫌弃他是青楼女子所生的野种，可念在钱给的多，又想养个儿子为他们送终，最终达成了交易。
临走时，小孩对着她哭，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
她顿了顿，没有回头，眼眶有些红，声音沙哑道:“我再多添一两银子，他就叫做孟不归，你们不要为他起名，他就叫做孟不归”
猎户夫妇敷衍的说，行。拿了银子就强拉着孟不归走了。
过了很久，她回头，已没有任何人的踪影。那是另一个夜晚，月光如水，几滴水珠落在她裙边，很快，又消失不见。
她的前半生就是如此度过。惊艳过，落魄过。短短二十几年，却像一辈子那么长。
她重新穿上清凉的衣物，送了银子给老鸨，老鸨为她接了这几年来第一单“货”。
那天晚上，烛火摇曳。
她不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她变成了那个无情无义的青楼女子。
一开始，她对孟不归怀有愧疚，偷偷去看过他，却发现小孩过的比她要好。
后来，点点愧疚与担心消散在了一室又一室旖旎中。她放开了去堕落，反正她赎不起自己，也没人能赎她。
所以她慢慢忘记了，她还有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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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不归自被送进猎户家后是过了几年好日子，可也算不上多好，猎户夫妇不算什么好人，也不算是恶人，给他一口吃的让他饿不死，就算不错了。他的好日子终结在——猎户夫人有孕了。
孟不归很聪明，从小便是。他没有读过学堂，却很能感知人世冷暖，他对情绪的感知可以称得上是敏锐。所以他很轻易便察觉到，猎户夫妇，不想要他了。
原先他们对他本身算不上多好，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漠视。
一日他抓到了一只兔子回家，却无人给他开门。他在门口喊:“爹！娘！我是不归！你们给我开开门啊！”无人应答，他听得见猎户夫妇的细声言语，他们在讨论未出世的孩子。孟不归，从来没有听过猎户夫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孟不归的声音很大，却无人开门，他只喊了两遍，因为他知道这扇门再也不会为他打开了。
可他是真的曾把这里当成他自己的家。他被他的娘亲抛弃了的时候只有五岁，他今年也只有八岁。这三年他是真心把猎户夫妇当成自己的亲人，在他看来能给他一口吃，一口喝，有穿有住，便是对他极好了。他知道，他娘给了猎户夫妇很多钱，很多很多。这是他娘对他最后的爱。
他想不了太多，但他不怪他的娘亲。他知道他娘亲不容易。娘亲也曾对他这么温柔的。
他在门外想了很多很多。他刚出生他爹便抛下了他和他娘亲，他五岁被娘亲抛弃，三年后，又一次被抛下了。他将兔子放下，就放在门口。他离开了这个家，因为这从来就不是他的家。
他去找了他娘，可他娘好像忘了他……
其实。
他后来感觉到，他娘亲不是不认识他，只是真的不想要他了。他偷偷看了他的娘亲很久，他的娘亲对别的人都很温柔，可以靠在别的男人身上，可以和他们进同一个房间。可他的娘亲对他并不温柔。她一直在让他离开。
他常常望着街上，那些小孩被父母抱着，他们手里会拿一串糖葫芦，他们的父母都会很温柔。他就缩在角落里，看着，望着，他期盼有一天这样的温暖能够到他身上。可不会有那一天，他没有见过他的父亲，他只有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并不想要他。
孟不归离开了义城，开始流浪。他没有钱，所以他偷，乞讨。他被人打过，也被人骂过。没有人知道，他第一次偷的东西只是一串糖葫芦。
他其实不怎么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但隐约知道，让他不舒服的是恶，让他感到快乐的是善。
没有人教过他。他只是在这浑浊的世间，浑浑噩噩的，去成长。
这天他走在街上，四处看着，想要偷钱。一个算卦的突然抓住了他，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下意识转身就跑，可能算卦的抓的却很紧。
算卦的说：“你今日必遇到贵人，万要珍惜。”
“我没钱给你，你讹错人了。”孟不归道。
那算卦老头儿笑笑：“老夫算卦全凭缘分，你我有缘，日后必会再见，卖你一个面子罢了。”
孟不归并没有当回事。但他也有些奇怪，不晓得这老头骗他做甚。见老头儿放开了他，也便快速离去了。可离开前他回头了一下，那老头却已不见了。
这天也是倒霉，他偷钱居然被当场抓住，被揍的半死不活，到河边喝水时，突然一个人掉了下来，从天上。
那人身穿一身白衣，却多数被血染红。只能通过斑驳的痕迹看出那原本是白色。他的面容也被血色糊住。孟不归警惕的后退，那人却突然说话，声音很是虚弱：“小友，咳咳，请救我，我是，玉镜山，林言珂，救我，必有重谢……咳咳……”
那人说完，便晕了过去。
孟不归感到很奇幻，难道这就是算卦的说的贵人？
他正是好奇心浓重的年纪。初遇到如此玄乎的事，原本是想远离祸端的，可又按耐不住。
他见四下无人，拖起那血衣人便跑，将其拉入一个枯草掩盖的小地洞里。那是他平日里住的地方。这还是第一次有别的人进入。
他内心有些慌张，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他的鼻尖。他有些兴奋。就像是偷做了一件坏事，那种新奇又怕被人发现的感觉。
血衣人还没有醒来。
孟不归不知道他该干嘛，忽的想起，那医馆的大夫给人治伤时，好像就是把病人的衣裳脱掉再涂药的。草药他这里收藏了一些，因为打猎有时候会受伤。
如此想着，他扒开了那血衣人的衣裳……
血衣人受了很重的伤。背上两道深深的剑伤。腿上也有伤。最深的是腹部的一道贯穿。这样的伤势，孟不归看了有些害怕。这人怕是活不了了。
他突然的叹了一口气。
“这哪里是贵人啊，分明是给自己捡了个麻烦。”
他准备把这人扔上去。
不救了。
林言珂:……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梦不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