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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你的自由 ...

  •   阳台上,两人渐渐睡去。
      童薏再次睁眼时,宋绻已经走了。
      她依稀记得早晨,梦醒朦胧间,宋绻温柔地亲着她的脸,她的手背......
      像是不放心她,又发了条信息——
      【林俞年让我帮他干点事,三天后能回来。】
      童薏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想干预他们,回复道——
      【好哦,别忘了想我。】
      【嗯,现在已经开始想你了。】
      在看到他的秒回后,童薏的心渐渐放下。

      三天里,没时间的时候都在教学生画画,有时间的时候便完善自己的画。
      等他回来,就能看见那幅画。
      那幅寄寓了她无限遐思,梦幻与灵动的,北国的冬天。

      在他承诺回来的第三天,糯米死了。
      那天小猫自己藏了起来,找了个角落安静死去。
      童薏不敢相信,抱着小猫一遍一遍找宠物医院。
      可已经成为事实的东西,根本无法改变。
      这期间童薏给宋绻发了很多信息,起初他还一条一条在回,等第二天之后她所发的信息都像石沉了大海。
      直到糯米已经没了呼吸,她也只是发了四个字——
      【糯米死了。】
      依旧杳无音信。
      童薏感到十分的不安,这种不安源于未知。
      宋绻究竟去了哪?为什么不回信息,离开的这么突然?
      踌躇许久,童薏拨通了林俞年的电话。
      “喂?嫂子?”
      “是我,宋绻跟你在一块呢?”
      “啊...对,怎么了?”
      童薏深吸一口气,尽管她不愿接受:“你们在哪儿?”
      “江阳省,他正搬东西呢!”
      “他不是说你们在北京么?”
      林俞年明显顿了顿,又道:“对对,北京北京,你看我这……”
      她没听完后面说了什么,就放下了手机,深深地闭上了眼。
      宋绻根本没说自己去了哪,童薏苦笑,抱膝在床上坐了很久。
      或者她应该担心,难过,总之不是现在这样,面无表情地坐着。无底的悲伤再次席卷了她,好像她又是一个人了。

      两天前,宋绻终于到了莹城。
      凌晨2:16,谢庭生站在江边,莹城的部分灯火渐渐隐去,只剩下无边的风在呼啸。
      “新婚快乐啊,谢先生。”
      轻飘飘的一句祝福,惹得谢庭生攥起了拳头。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也没怕过死。你既然结婚了,就不应该打扰别人的生活,不是么?”宋绻站在距他五步左右的地方,望着江的对面。
      “我的事我会处理。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
      “你清楚,我也是在帮你。”
      两人陷入了沉默。谢庭生点了根烟,白雾团团散去。
      “这是我跟她必须要报的仇。如果成了,你应该自动消失。”宋绻缓缓开口道。
      “话说早了。你不一定能活着回来。”谢庭生神情疏淡,两指间夹着烟蒂。
      “我也来跟商人做个交易。做成了,我还活着,你就别再出现,”宋绻轻笑了一下,低着头。月光映得他脸惨白,虚无缥缈之感,
      “我要是死了,你就放过她。”

      童薏在最后那天晚上,做了个梦。
      梦到她和一个孩子牵着手,并排走着。
      “爸爸!”孩子高兴地松开她的手,向前面的男人跑去。
      前面的男人闻声转身,一双桃花眼不由自主地弯起来,抱起了小孩,
      “阿薏,走啊。”
      童薏带着惊喜和恍惚点头,却一步也踏不出去。
      她看见宋绻笑着跟她说话,可她一句也听不清。
      你想说什么呢,阿正?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直做这个梦。
      她想跑到宋绻身边,两个人牵着孩子漫步在临春的街道。
      恰好这时飘起了雪,宋绻贴心的给童薏戴上帽子,孩子在一旁气鼓鼓地说:“爸爸偏心!爸爸只爱妈妈…”
      宋绻无奈地刮了下他的鼻子,“男孩子抗冻,要先保护好女孩知不知道?”
      ……

      可惜她醒了,在春园,在那个比临春的家还要大几倍的地方。
      二月末,窗外的花竟都开了。
      任苏苏在她旁边看着她,又惊又喜。
      “童大小姐你总算醒了…”
      童薏心里复杂万分,翕动着唇。
      “我的猫呢?年糕和糯米呢?…它们在哪?…”
      任苏苏根本听不懂她说什么,不断抚慰她的情绪。
      没有崩溃,没有吵闹,只是一遍一遍问着两只小家伙,泪从双颊流落到床单,洇湿了一片。
      她甚至,都不敢提到宋绻。
      直到熟悉的脚步声缓缓临近,她无法停止地颤抖。
      谢庭生看见她疯了般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你知道吗?你知道年糕在哪吗?糯米呢?…”
      她突然抬头问谢庭生,红润的眼眶又涌出一滴泪。
      “…小薏…不就是那两只猫么?你喜欢养,我可以再给你买条比那品种好千倍万倍的…”
      “我问你年糕和糯米在哪!?…”
      谢庭生舔了舔后槽牙,“就剩那只白猫,扔了。”
      童薏顿住,头向后缩,用手捂着脸,在克制自己别哭出声。
      心被狠狠的敲碎,碎成一地,宣告着她所幻想的一切都将破灭,真是上天给她最大的惩罚。
      她不想说话,不想抬头面对别人,她只觉得哭到昏天黑地,哭到没有意识才能得到长眠。
      后来她哭累了,真就睡着了。

      偶尔清醒的时候也保持沉默,不去注意三月初春园的花开没开,也不理睬谢庭生同她说的任何话。
      谢庭生拿她毫无办法,终于提起了一个能让她在意的人,“你就这么想知道他的死活吗?”
      童薏鼻子发酸,偏着头对上谢庭生的眼睛,等着一个答案。
      果然,他自嘲地笑笑,“行啊,那我告诉你,他死了,宋绻死了。”说罢便径直走出了春园。
      死了…?
      她对这个字眼格外的敏感。
      她该不该信?或许她应该多问一些,她更希望谢庭生是在说气话。
      最终她让吴终,请谢庭生把任苏苏找来。
      任苏苏虽然是个十八线小明星,也仍装模作样带个黑口罩,急匆匆地赶来。
      “苏苏,我想问你,你认不认识宋绻?”
      任苏苏摘下黑口罩,面露难色的点点头。
      童薏苦笑,“能说说吗?”
      “这么多天,莹城的局势变了不少。谢家是跟陈家联姻了。可陈家突然就倒台,都牵扯上警察了……又传出了谢老爷子病逝的消息,谢总前几天就跟陈馨离婚了。”
      “你也知道…帮谢总干事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那个叫宋绻的,真的挺厉害的,居然能活着出来,但是好像是因为他自己的病,最后死了。”
      因为先天性心脏病,他死在了莹城。
      宋绻是很厉害,替他和阿薏报了仇。
      他应该活着回来的。
      至于谢庭生,一箭双雕,却没能遵守一个商人的承诺。
      恨吗,怨吗,她能做什么呢?
      她所求的,都没得到。

      三年过后,童薏二十八岁。
      今年六月她的生日,提出要去莹城看海。
      谢庭生欣然应允,订好了酒店机票,很快就出发。
      三年前谢庭生带童薏到北京散心,说着要陪她看雪。
      童薏郁郁寡欢了一年,甚至有其他极端的想法,都被谢庭生制止了。
      第二年忽地就豁然开朗,像个小丫头似的,每天都面带笑颜,就像十几年前她刚开始跟他的时候那样开心。
      谢庭生很意外,觉得她也许真是想开了,放下了。

      童薏在这年五月的时候去莹城的墓地看宋绻。
      三年以来,她每年都背着谢庭生来看他一次。
      照片是他身份证上的,青涩稚嫩的脸庞让童薏觉得陌生,唯独那双眼眸仍深情似水。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忽地低头,轻笑了一声。
      临春的生活仿若一场梦,她都快忘了他怀中的温度,他身上的气息,他温柔的声音。
      他是那么喜欢临春的一个人,最后却留在了莹城。
      童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静静地看完就走了。
      她每年都会问一下记录员,今年有谁来祭拜过宋绻。
      “你,还有个叫…林俞年的。”
      “谢谢。”她顿了顿,半开着口,离开了墓地。

      童薏很早就把《北国之冬》这幅画完成了。
      整体是灰白色调,临春的小巷,飘着洁白柔软的雪粒。
      两个人紧紧相贴的背影在画面的中部偏右,并不突出,却能让人一眼便注意到,
      很特别的,她还在画的下方认认真真地写了一行字迹娟秀的小楷。

      六月,童薏随谢庭生到莹城。
      定了一个海景房,但童薏说不用那么豪华,怎么随意怎么来。
      她生日那天,童薏主动要求谢庭生陪她看海上日出。
      谢庭生虽说无奈,但也答应了。搬个沙滩椅放在海边。沙滩小贩来得很早,挂起了各种各样的名头。
      太阳红的像火,恰好悬在海面上,大气壮观。
      沙滩上没几个人,童薏四下望去,转头看向谢庭生,
      “我没带钱,你去买个冰淇淋呗。”
      谢庭生皱眉,“又凉又甜,有什么好吃的?”
      “你快去买…”童薏催着他,“草莓味的。”
      他步子松散,走到铺子里。冰淇淋机刚通上电,还得等一小会,他跟老板闲聊了几句。
      端着一个草莓味冰淇淋出来的时候,童薏不见了。
      谢庭生有些心慌,连连喊着她的名字。
      没有一声回应,只有浪花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

      在确定他走进了小铺后,童薏跑向了大海。
      海水凉的她打颤,风吹乱了她的发丝,掩不住她那颗得到解脱的心。
      “童小姐…”
      “关心我呢?…”
      “是啊,我们很有缘分。…”
      “你抱我了,你得负责。…”
      “我真的好想你…”
      “会实现的。…”
      脑海里忽然闪过宋绻的一颦一笑,她的嘴角也不禁弯起来。
      三年,她无数次在梦中回到过那个温暖的怀抱,叫他一声“阿正”。
      马上,就能又见到他了吧?
      越到深处,呼吸愈发艰难,可她丝毫不感觉压抑,
      ——她终于,也要活一次自己。
      十八岁的童薏说,她对艺术有着无限的追求;
      二十八岁的她道,她对生活有着不能疲倦的向往。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谢庭生派人找了一天,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寻到了童薏的尸体。
      直至生命的最后,童薏托付吴终烧了那幅《北国之冬》。
      吴终不理解她的做法,但还是应了下来。

      银白色的画面瞬间被红火席卷,肆无忌惮的吞噬着。
      只有画的右下方,赫然醒目的一行小字被留下,却在角落中无人在意——
      “如果可以,我愿做断了线的风筝,活得比风自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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