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柿难如意》洋芋秧秧

35、再见饶玉康

　　打扫卫生，放鞭炮，发红包，分零食。开工第一天，致远电器出勤率98%，大家都穿着厂服，在公司门口合影留念。

　　广东这边不论是工厂还是本地人，都喜欢过年的时候买一些菊花放在门口。红的，绿的，白的，黄的，看起来倒是蛮不错的。也有摆橘子树的，图个大吉大利，橘子树上也会挂上迷你的小红包，只不过里面都是空的。致远门口就是一棵橘子树，四周围了一圈各色的菊花。

　　过了个年，同事们都圆润了一点，业务部一个叫区雪梨的本地女生，竟然结婚了，拿着喜糖分给我们。

　　我守在前台，打扫了一楼区域卫生，泡了一杯茉莉花茶，打开电脑看《樱桃小丸子》，鼠标旁边放着她给的四五颗喜糖，两份喜饼，一小把花生。

　　公司vx群里，是一些相关部门开会的通知，任务安排等。 私下小群里，又都是在聊过年的趣事和八卦。

　　“小桦，等下下班了一起去吃饭。”丁香发来信息。
　　“好的，香姐。”我回复她。

　　他们在陕南结了婚，现在上班，也要请几个玩的好的同事吃饭意思一下。打算五一再回广西丁香姐老家，再办一场婚礼。

　　一整个上午，我翻了饶玉康的朋友圈，除了年夜饭的菜色合照，再没有发其他了。 想知道他怎么样，想知道他是否快乐，想知道他有没有想我。

　　今天他没有来，我看到群里他请假了，还堵车在服务区，估计要明天上班，才能看见他了。

　　我和他的对话框，停留在最后一句，我发的老家的柿子树上的柿子照片。他没有回复，我也就沉默了。

　　我不懂，明明过年前，我们之间还有着若有似无的暧昧，怎么过个年，就能不理我了？女孩的自尊和骄傲又使我无法低头询问一个理由。

　　没来广东时还没想这么多，一回来上班，总是会忍不住想起他。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五点半下班，我又跟着坤哥丁香坐上了面包车，去他们订好的饭店吃饭。

　　一起吃饭的人除了胖子，阿飘，阿城，还有厂长——一个四十多岁的湖北男人老严和他老婆。

　　大家围坐在圆桌边，服务员上来问丁香几个人，丁香说“十个人，等会儿人来齐了再上菜。”

　　我数了下，明明八个人，哪里十个？还有谁没来吗？

　　我跟这桌上的人在厂里也算是走得近熟悉的，自然也没有客气，就问了出来。

　　“还有饶玉康和他女朋友呀！刚刚打电话问了，说是正在过来的路上……喏，这不就来了！”丁香说着突然站起来，招了招手。

　　我随着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见从饭店门口进来一男一女，男的高大英俊，穿着黑色大衣，桃花眼笑容灿烂。

　　只是刺眼的是，他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女人的手！
　　女人是一个一米五多的矮个子，头发烫卷披在脑后，染着俗气的黄色，脖子上戴了一根金项链。穿着大红色风衣，背着某个奢侈品的黑色小方包。长的更是一般，不对，是长的真丑，眼睛没有我大，皮肤没有我白，腰没有我细，也就胸稍微比我大点。

　　“哎呦，早都听说你俩在一起了，现在终于承认了吧！”老严拍了拍他身边的空位。

　　饶玉康和大家打过招呼，帮女人拉了下椅子，女人便坐在了我旁边，饶玉康坐在女人另外一边，挨着厂长。

　　“老严，听谁说的？”女人笑眯眯的问，同时开始烫洗自己的餐具。

　　“哈哈哈，婉怡这气场，还不把咱们玉康拿捏德死死的。”老严笑，仿佛很熟稔的拍了拍饶玉康肩膀。

　　“以前在公司，就看玉康总朝你们财务室转，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阿！”坤哥也打趣说。

　　“你离职的大半年，玉康那小子可不老实，厂子里好看点的姑娘都对他有意思哦！”

　　“那不至于，我相信阿康的为人。”女人将自己面前洗好的餐具递给饶玉康，自己拿过他前面没洗过的餐具，拆开塑封膜，开始烫洗。

　　胖子夸张的比大拇指，说真细心。阿飘假装气的扭他肚子上的肥肉。老严的老婆和丁香聊着什么，坤哥和阿城谈起维修部设备问题。

　　只有我，怔怔的消化着这短短三分钟内，所听到的信息。

　　眼前一酸，好像有雨水落在了洁白的桌布上。我起身去了洗手间，打算平复下心情。

　　身后并没有响起小说里肯定会出现的脚步声，我也没有等来一个解释。

　　这天晚上吃的什么菜，什么味道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随着人群一起给坤哥和丁香敬酒，只记得饶玉康给这个叫婉怡的丑女人夹了三次菜，一次鸡翅膀，一次茄子豆角煲，一次排骨。只记得女人给他挡了一次酒，靠在他肩膀上说了两次悄悄话，最后散场时，饶玉康帮女人拿包，女人依然挽着他的胳膊。

　　我随着其他人，站在饭店门口，看着女人塞了一个红包给丁香，说着祝福的话，又和其他人，包括才认识的我说再见，可谓面面俱到。因为饶玉康喝了酒，所以坐在副驾，女人自然的坐在驾驶室，系好安全带，打火离开。

　　最后的最后，只有我和坤哥，丁香，阿飘，阿城，胖子一起继续坐坤哥的开的那辆旧面包车回厂里宿舍楼。

　　车上我听到阿飘和丁香八卦。

　　“饶玉康这个女朋友不得了，听说当时还是她追的饶玉康。俩人外貌可不太搭配。”阿飘说。

　　“那有什么关系，饶玉康喜欢就行。再说婉怡工作能力强，家里还是本地人，有一栋楼出租，又是独生女。饶玉康娶了她，算是赚到了。少奋斗二十年。”丁香为婉怡发声。

　　“看婉怡的朋友圈，今年过年都是在饶玉康老家过的呢，年夜饭还是婉怡做的。”

　　“饶玉康也就长的靓一点，其他，从业务能力到身家，哪个比得上婉怡？”丁香明显站在婉怡这边，也许以前共事时，还是朋友。

　　“好好好，知道你和婉怡以前关系好，你说了算。嘿嘿。”阿飘无所谓的摆手。

　　“小桦，你今晚上怎么好像很少说话？不开心吗？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丁香突然话题一转，问我。

　　我猛然惊醒，尴尬的说“唔，是，是有一点。”
　　阿飘和丁香自动理解为我是每个月姨妈到访了，叫我等下回宿舍早点休息。

　　晚上躺在宿舍的板床上，我望着上铺的木头三合板上的花纹，怅然若失。

　　原来他很少回复我信息，是因为有了女朋友。原来他带女朋友回家过年了。原来我对于他而已，连备胎都算不上。

　　眼泪再一次滑落，我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咬着嘴唇，也还是无法控制的，流露出破碎的哭泣声。

　　我算个什么呢？是呀，怎么敢，怎么会，怎么可能，有人爱我呢？

　　“有空我们聊聊。”

　　这天晚上两点多，我终于忍不住，发了信息给饶玉康。原本以为会等到明天早上才能等来他的回复，没想到立马那边就发来了信息。

　　“好，明天下班，到十字路口那边见”
　　“早点睡，不要熬夜啦，小孩。”
　　一个猫咪拥抱的表情包。

　　我颇为愤怒的把手机扔在床尾，起身跑去厕所照镜子，熬到现在，镜子里是一个眼皮下垂，满脸郁色，头发蓬乱的女人——邋遢，糟糕的女人。

　　明天，我明天一定要问清楚饶玉康，对于他而言，我，李小桦，算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