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山谷里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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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觉得上学的日子真漫长啊，一节节上不完的课，一天天，一周周，一月月。写不完的作业，每一次考试贴在校园布告栏的排名，主席台上的升旗仪式，闹哄哄的班级……
我的初二没有任何波澜，没有学校各种赛事上大放光彩，没有在班级里得到任何一个老师器重，没有男学生向我递纸条，也没有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
我像是乖乖在圈里面运动的小珠子，随波逐流，拨一下，走一点。
对了，我叠了满满一罐子蓝星星，在其中，我偷偷塞进去了一个粉色星星，粉星星是拿粉色信纸折成的，里面写了一句“南风知我意”。
我偷偷幻想着，初三毕业后，把这罐星星送给胡天阳。也许那时候他有了女朋友，没关系，我总得告诉他，有一个女生，偷偷喜欢着他。
初二结束的那一天，张老师站在讲台上，潸然泪下，原来她怀孕了，因为身体原因，明年需要休假一年待产，所以我们明年就要由学校安排新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带了。
以陈鹿，邹霞为首，好多女孩子都哭了，调皮的男学生也安静下来低着头，大家都舍不得张老师。
情绪是个极具传染性的东西，一个人哭，就有很多人掉眼泪。田圆默默的哭的肩膀都抖起来了。
我趴在课桌上，脑袋藏在臂弯之下。高高的课本成了一面很好的城墙，将我和讲台上的张老师隔开。
哭什么呢？今年冬天，看见她小腹隆起时，就猜到了，明年怎么着也会离开我们。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她的短发长长了，那件红色外套大约是旧了，再也没有见她穿过。
这样一看，张老师和娘，也许不像了吧。
我从来没有像这样一刻，正视到自己的冷漠。
我竟然没有因为张老师离开而感到难过，仿佛骨子里早就料定了这个结局。
没有人会一直陪我们，大家都会离开。
奶奶在冬天里上厕所摔了一跤，小腿骨折了，因为我还要上学，力气也不够大，所以奶奶暂时住在大伯家，由大伯夫妻俩照顾。
我琢磨着，寒假里把奶奶接回来，我照顾她。
家门口的柿子树又挂了很多柿子，火黄火黄的，我放下书包，拿着篮子，摘了十来个大磨盘柿子，提着去大伯家。
“小桦放假回来啦，吃过饭没有？”大伯娘问我，她正在厨房洗碗。
我心里想，没吃，你还能起锅再给我做不成？然而好面子的我，只是点头。放下篮子就去房间里面看奶奶。
李兴龙正拿着画片给奶奶讲故事，一个小人手舞足蹈，躺在床上的老人笑呵呵，眼睛里都是光。
我站在门口，定定望着他们祖孙俩其乐融融的一幕。
是呀，奶奶不光是我李小桦一个人的奶奶，她也是李兴龙，李静的奶奶。甚至对于奶奶来说，李兴龙是男孩，说不定更喜欢他！而我娘对不起这个家，害的她从小照顾我，劳心劳力。
嫉妒，愤怒，失望，悲哀，孤独……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股脑包裹着我，压抑的让我忘了呼吸。
“小桦——你回来了？进来，傻站着。”
奶奶不经意的抬头，看见了站在房间门口的我。招手叫我进去。
我这才续上呼吸，像活过来一样，猛吸空气，脚步打颤的走向奶奶。
“哼!”李兴龙看见我进来，不高兴的鼻子里哼一声，嘴里小声念道“拖油瓶”
我捏着拳头，咬住后槽牙，硬生生把对他的愤怒压抑下去。
“吃了饭没有？我这躺了半个月，估计地里萝卜都干了。家里有米有面，地里有菜，你自己做饭吃，知道不？”
奶奶叮嘱我，又从床头不知道谁买给她的鸡蛋糕，拿了一个给我吃。
“奶，这是我爸买给你吃的！”
李兴龙大声叫起来，把鸡蛋糕夺走，塞到自己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只准你吃，你不吃也不准给拖油瓶吃！”
奶奶有些尴尬，但是又舍不得骂他。又拿出一个鸡蛋糕，打算再次递给我。
“龙龙乖啊，给姐姐吃一个，奶这里还有嘞。”
“不给，不给！”
我看着祖孙俩人跟演戏一样，扯出一股子冷笑。
“奶，我刚吃过饭过来的，不饿。看来大伯一家把您照顾的很好，我也放心了。”
“你这娃咋说话的，你奶就是我妈，我们当儿女的不孝顺，谁来孝顺？”
大伯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门口，教训我说。她叉着腰，像一把茶壶，堵住了门口。
我从来都学不会说好话，我明知道只要我服个软，讨好他们，就能过上多吃一口肉，多穿一件好衣服，少受一点苦的日子，可我做不到。
“奶，我先回去了。得空来看你。”
我硬邦邦说完，也不看大伯娘，从她身边挤过去，快步朝家里走。
身后大伯娘又在指桑骂槐，什么“没有教养，养不熟，性子独”。
我的眼下一片冰凉，走着走着跑了起来。
我憋着一股气从大伯娘家里跑到了山坡上，站在空无一人的山谷里，看着冬天黄色的，光秃秃的土地，远处都是灰色的荆棘杂草，世界好像只剩下这一片山谷。
我蹲在泥土地上哭泣，连乌鸦也凑热闹的在一旁聒噪。
去他妈的，都是坏人！
我骂人，用在学校男生那里学来的，在村里妇女那里听来的各种骂人的脏话，骂了一个遍。
但我不知道该骂谁，对着空气宣泄着愤怒的情绪。
一直到半个小时后，哭累了，骂累了，胃早已饿的痉挛起来，我才颤抖着手，去菜地拔了一颗萝卜，擦了擦土，大口啃了起来。
我好像是病了，一种精神上的疾病。
玲玲还没有回来，奶奶在大伯家。我一个人在屋里，做饭，扫地，洗衣服，空了就去坐在山谷里发呆。
很多次我都想到了死，我可以跳到河里去，村里柳树墩子下面有个深水潭，据说三十多年前淹死过人。
我还可以从这山谷上翻滚下去，滚到山脚下，就摔死了。
我很多次已经站在了山谷的大石头上，向下看着山脚，山风从手指间吹过，我闭上眼，听着乌鸦嘶叫。
但是，我是个胆小鬼，最终没有走出那一步。
对不起，大，我不敢去找你，你要是看见女儿这样没用，也会失望吧？
娘，我好恨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走我？
一次次的抱怨命运，一次次的又低头屈服，我被困在这个山谷，找不到出路，跌跌撞撞。
我渴求能有一个人，带我离开。拉着我的手，不要松开，求求了，是谁都好。
对不起，可是好累呀！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山谷里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