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城阙》月影兰析

12、第五章 图穷匕出杀机现（3）

　　重华殿里，几乎所有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人人都在猜测，羽妃和王孝杰的这一场争执，到最后会是谁赢谁负？
　　不过，以王孝杰如今在朱雀皇朝的地位，连新皇都要让他三分情面，可羽妃却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女正面跟他冲突了起来，几乎所有的人都替羽妃捏了把冷汗。
　　“娘娘这是何意？”此时的王孝杰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眸子却像是要把赫连虹月看穿一般。
　　“怎么，王将军是觉得本宫没有这个资格？”赫连虹月脸色很平静，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娘娘严重了。”王孝杰笑了，“娘娘身为堂堂一品皇妃，要想保住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怎会没有资格？可娘娘不要忘记了，贵妃娘娘与您平起平坐，她若是有什么闪失，又该如何向皇上交待？”
　　赫连虹月看了王孝杰一眼，“王将军身为王贵妃的父亲，想为自己的女儿讨回一个公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可王将军，你不要忘记了，这里是后宫。”
　　这一番话，让王孝杰脸上青白阵阵。
　　赫连虹月说的并没有错，这里是后宫，就算他王孝杰权势再大，也没权力管后宫之事。
　　“是臣愈越了。”王孝杰铁青着一张脸，不得已低头。
　　“容心撞伤王贵妃一事，本宫自会将一切禀报太后，给贵妃一个交待。”
　　“娘娘这是想带走容心？”
　　“容心已受到责罚，不管太后会如何处置，本宫也应该先带容心回去疗伤。”
　　王孝杰冷冷一笑，“娘娘，容心只是一介小小宫女，她的性命怎能与贵妃娘娘相题并论？现在贵妃娘娘伤势严重，容心就算再受三十大板也是应得的。当然，这后宫之事，臣无权干预，但容心却绝不能带走。臣又怎知，会不会有人趁着太后懿旨未下达，私自放走罪婢？”
　　“王将军这是不放心本宫了？”赫连虹月淡淡地问。
　　“臣不敢。”嘴上虽这么说着，但脸上却不是这么表现的。
　　赫连虹月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块金色的牌子，递到王孝杰面前，“王将军可认得此物？”
　　王孝杰一怔，立刻跪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赫连虹月笑了，笑容妖娆，却也带着几分清冷，“原来王将军认得此物。此牌是先皇亲赐。这块御赐金牌难道抵不了容心一命吗？”
　　王孝杰慢慢站了起来，“娘娘若是动用了御赐的金牌，臣当然无话可说。”
　　赫连虹月也不再搭理王孝杰，径自走过去，扶起了浑身是伤的容心。
　　“走的动吗？”赫连虹月低声问。
　　“嗯。”容心点头，眼角却有热泪狂涌而出。
　　不是因为身上的伤痛，而是因为娘娘为了她连王孝杰将军都得罪了，这份恩情，她永生永世都会记住。
　　“走吧。”
　　容心忍住痛，还没走出两步，却听王孝杰在身边淡淡地道：“娘娘就想这样走了？”
　　赫连虹月停下了脚步，“不知王将军还有何事？”
　　“娘娘，您的金牌虽然救了那个宫女，但按照皇朝惯例，一块金牌只能用于抵一人的性命。”
　　“怎么？本宫难道还要救别人不成？”赫连虹月转过身。
　　“娘娘，您要救的不是别人，正是您自己。”王孝杰眼睛里的笑意就像把刀。
　　容心先是一怔，即而恍悟。
　　原来娘娘有一块免死金牌，那么她掌掴皇上的罪不就可以减免了吗？
　　容心懊悔不已。她并不知道赫连虹月有一块免死金牌，早知如此，她就不要来重华殿为娘娘求情了，不仅多此一举，而且还酿成了大祸。
　　“娘娘——”容心不由看向赫连虹月，却见她神色淡定，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心却有些急了，“娘娘，容心一条贱命不劳娘娘操心。这块金牌，您收回去吧。”容心说着，就要把金牌塞回赫连虹月手里。
　　赫连虹月没有接，而是淡淡一笑，“容心，你若不接受这块金牌，本宫立刻把你赶出沉香殿。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容心脸色顿时惨白，“娘娘——”
　　赫连虹月轻拍了拍容心冰冷的手，以示安慰。
　　“王将军，本宫所犯之罪，自有皇上定夺，到时是生是死，本宫毫无怨言。这一块金牌，本宫已送定了容心。”
　　王孝杰眸光一闪，唇角却是噙着冷笑，“娘娘还真是菩萨心肠，为了救一小小宫婢，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全了吗？娘娘可知道，不算你掌掴皇上的重罪，单凭娘娘刚才私自走出那沉香殿，已是违抗了圣旨。光这一条，娘娘就已承担不了了吧？”
　　容心闻言已是泪如雨下，连话也无法说出了。
　　是她害了羽妃。
　　皇上确实颁下了圣旨，谁也不准踏进沉香殿一步，但同时，谁也不准踏出沉香殿。
　　违令者，斩无赦。
　　如果说皇帝先前掌掴之事，还未颁下明确的处罚，但羽妃违抗圣旨踏出沉香殿，应该受到的处罚，却是皇帝亲口颁下的。
　　容心浑身发冷。
　　她想帮羽妃，结果反倒害了她。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一声通报：“皇上驾到。”
　　顿时所有的人都往殿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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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颜急步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目光却是犀利而沉稳。
　　“参见皇上。”
　　重华殿内，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究竟发生了何事？”景颜的目光轻轻一扫跪地垂首的赫连虹月一眼，然后又转向了王孝杰，“王将军，你说。”
　　“启禀皇上，容心撞伤了贵妃娘娘，可羽妃她——”王孝杰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景颜淡淡地道。
　　“羽妃偏袒沉香殿的宫女，不仅违反圣旨私自踏出沉香殿，而且还拿着先皇的免罪金牌，以权压人。”
　　四下里，寂然无声，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景颜开口。
　　景颜慢慢地将目光落在了赫连虹月身上，“羽妃，王将军说的可是实情？”
　　“皇上，容心并不是有意撞伤王贵妃。”
　　“难道一句不是故意有心，就可以为这个奴才脱罪吗？”王孝杰冷哼了一声，“现在贵妃娘娘伤势还未稳定，就连太医也说，伤了头，会有后遗之症。一介奴才的性命抵得上贵妃的命吗？”
　　赫连虹月抬头，看着王孝杰淡淡地笑，“那王将军可是说这块金牌也抵不上贵妃娘娘的尊贵？”
　　王孝杰脸色一变，连忙看向景颜，“皇上，臣绝不是——”
　　景颜一摆手，打断了王孝杰的话：“朕明白。”
　　王孝杰这才稍松了口气。
　　差一点就栽在这个赫连虹月的手上了。
　　“皇上，容心是沉香殿的人，是臣妾疏于管教，才会犯下如此大的过错。而臣妾之所以拿出金牌，并不想以权压人，臣妾只是想带容心回沉香殿疗伤，撞伤王贵妃一事，臣妾自当禀报太后，一切由太后发落。”
　　景颜深深看了赫连虹月一眼，“羽妃，你应该明白，一块金牌只能抵一人性命。”他话中之意已是很明白。
　　赫连虹月低着头，“臣妾明白。容心是为了臣妾才向王贵妃求情，所以臣妾以金牌相救，也是人之常情。至于臣妾所犯之错，臣妾愿受任何责罚。”
　　她竟宁愿用金牌救一个小宫女，也不愿救她自己吗？
　　景颜心中一痛，又是一阵气血翻腾。
　　林诚在他身后轻扶了他一把，眼中闪过忧色。
　　景颜深吸了口气，冷冷地问：“羽妃，你可想清楚了。”
　　“臣妾已想得很清楚。”
　　“好。”景颜重瞳之中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怒意，“你既然这么想朕治你的罪，那好，朕就成全你！来人哪，先把羽妃押入天牢！”
　　左右立时有侍卫走过来，就要抓起赫连虹月。
　　赫连虹月却挥开左右，自己慢慢站了起来，淡淡地道：“我自己走。”
　　容心脸色已是惨白，“皇上！求皇上饶了羽妃娘娘吧？奴婢的错就让奴婢承担——奴婢的命配不上那块免死金牌，求皇上收成皇命——”
　　她不顾身体的伤痛，流泪满面地爬到景颜脚边，不住地叩头求饶。
　　转眼间，容心的额际已是殷红一片，触目惊心。
　　“容心——”赫连虹月想要阻止却被旁边的侍卫拦住。
　　“押下去！”景颜挥了挥手，眉宇间掠过一丝疲倦。
　　“皇上——”
　　容心绝望了。
　　是她害了羽妃娘娘。
　　浑身地无力地瘫软在地，容心只能无助地看着赫连虹月被带下去。
　　眼看赫连虹月被押入天牢，王孝杰的唇角扬起了一丝冷笑。
　　景颜转过头，看了王孝杰一眼，“王将军起身吧。”
　　“谢皇上。”王孝杰站起身，“贵妃娘娘现在受伤正在殿内休息，皇上可要去看看贵妃娘娘？”
　　“嗯。”景颜点头，刚刚迈开步伐，却又回头看了眼还瘫坐在地上的容心。
　　林诚已是心领神会。
　　“皇上，这罪婢就交由老奴处理吧，您不用操心了。”
　　容心被林诚带了下去，王孝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皇上赏罚分明，可谓一代明君。臣愿为吾皇肝脑涂地，鞠躬尽瘁。”
　　景颜点了点头，转身走进重华内殿的同时，掩去了那丝藏在重瞳里的异色。
　　此时王贵妃正躺在床榻上，合着双目，似在沉睡。
　　旁边的太医一看见景颜，慌忙就要跪下，景颜轻挥了挥手，“不要惊扰了王贵妃。”
　　“是。”那些太医低声轻应。
　　“贵妃的伤势如何？”景颜在王贵妃床边坐了下来。
　　她脸上毫无血色，似乎真的伤势不轻。
　　“贵妃娘娘脚伤是小，但伤了头部，有头晕呕吐之像，所以臣等让贵妃娘服下了安神药，让娘娘先睡下了。具体会产生怎样的后遗症，怕还得多观察几日——”
　　“好。朕命你们好好治贵妃的伤，若有什么闪失，唯你们是问。”
　　“臣等遵命。”那些太医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冷汗湿透了重衫。
　　“太后驾到！”
　　随着一声通报，闻讯赶来的太后急匆匆走了进来。
　　“参见太后。”王孝杰等人连忙接驾。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也不理会那些跪着的宫女太监，太后径直走到王贵妃榻前，“王贵妃怎么样了？”
　　“回太后，贵妃她伤了头部，有头晕呕吐之像，所以臣等让贵妃娘服下了安神药，让娘娘先睡下了。具体会产生怎样的后遗症，怕还得多观察几日。”太医又将刚才说与景颜的话重复了一遍。
　　太后沉沉叹了口气，“最近宫中真是多事之秋啊。”她转头看向王孝杰，“所有的事哀家都已清楚了。既然羽妃已用免死金牌抵了容心一命，金牌就好比先皇亲临，若这金牌连一个小宫女的命也抵不了，那无疑是狠狠地打了先皇一个嘴巴。所以，哀家也只能放容心一条生路。王将军，你可有异意？”
　　王孝杰垂眸，“一切凭太后定夺。”
　　“好。至于羽妃——”太后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景颜，“皇上，羽妃既已被押入天牢，一切就等天明后再做决定吧。”
　　“儿臣遵旨。”景颜说着，转身对王孝杰道，“王将军，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羽妃之事，朕明日早朝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臣遵旨。臣告退。”王孝杰躬身告退。
　　“皇上，事情既已告一段落，你就先回宫歇息吧。保重龙体为要。”太后看着景颜败灰的脸庞，难掩眼中的忧色。
　　“儿臣谨遵母后懿旨。”
　　太后看了景颜一眼，却是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会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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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景颜伤心了。虹月童鞋居然急于求死。其实，虹月童鞋并不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