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诗篇》亡月北王

3、门关上，又开了

　　客珂戴上耳机，重金属音乐在脑子里爆开。
　　我要离开这里。
　　这太荒谬了，躲还不行，他居然还想让我接受。
　　他从市中心那套漂亮的双层房子里夺门而出。那套房子里有他的手办模型，有他学生时代的奖状，还有以前的笔记本，和童年的旧相片。
　　从他离开老宅，住进去，这套房子快要成为他的家了，一个人的家也没关系。
　　可是为什么他们非要穷追不舍呢？
　　身后门被怦得关上了，灯光渐渐消失在雨夜里。
　　客珂狂奔了好一会，雨下得很大，整个天地都是昏暗的。
　　对街的灯光好乱，什么颜色都有，晃得人头痛。他的头发被水压得低到眼前，遮盖住大片视线。

　　“出了门，就别回来了。”
　　黑色的西装像怪兽，吞掉了他父亲脸上的神情。
　　“天底下东西都是等价交换的。”
　　或者蒙住了他的眼睛，除了名利什么也不剩。

　　他本来是一个快要有家的人，现在变成了一个可怜的流浪汉。

　　传话的人曾经问，你为什么想不开呢？
　　他想，能想开了不就变成我爸那种怪物了。

　　我才不要想开。

　　大少爷站在小公园里的树下，树叶还算有点密，勉勉强强遮住一大半的雨水。不过他在雨里跑了这么久，也不在乎有几滴水浸到衣服里了。
　　能去哪？
　　全身上下就一部手机，里面揣着他现在全部的家当，银行卡冻的全乎，只剩下微信里五百多块钱。衣服都沉甸甸的赘在身上，带给他掉进水里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狼狈的要死。
　　草地散发出一股潮湿的气息，像他妈妈曾经白色裙边染上的泥土味道，熏得人想吐。
　　客珂抬起头，眼睛红得吓人。
　　买醉，买醉，买醉。
　　醉了就想不到了。

　　可记忆里母亲身上的香气，早就和潮湿的泥土味混到了一起，分不开，舍不得。

　　大少爷190的大高个，蜷在树脚，手心攥着土，靠到鼻子边皱着眉闻，想从里面找到熟悉的味道，最后颓然的抛出泥巴，看那团脏污迎着五光十色落下，藏在一片黑暗里。
　　漂亮的世界不允许脏兮兮的泥巴停留。

　　如果漂亮的世界愿意靠近呢？
　　谁敢去想。

　　视野里先是出现了一双白鞋，鞋面干净，就算是鞋底边粘了一圈泥儿，都像是装饰的花边。

　　“你没事吧？”

　　客珂抬起头，他猜测，现在除了头发遮住了自己小半的脸，估计还有泥蹭到了脸上，没有个人样。
　　不然这个帅哥不会惊讶的看着他。
　　他一手举着一个透明的雨伞，一手提着一个袋子，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袋子放到脏兮兮的草地上，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包纸，递过来。

　　一切都像是慢镜头。

　　远处酒吧街爆发出一阵尖叫，气氛好像又达到了一个高潮，音乐将空气都震扭曲了。

　　彩光停留在空中，停在他背后，被透明的伞面折射，融化了边界。
　　扭曲的空气也停住了，没有模糊到他的身影。

　　路的一侧开来一辆车，打着远光灯。
　　他看见了他眼尾的那颗痣。

　　在雨夜里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