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弄》缊宜

1、家在三弄

　　我叫阿默，今年七岁了。我家住在第三弄，这是妈妈告诉我的。
　　我还有一个妹妹，两岁了。至于我的爸爸，我从来没见过，虽然妈妈常和我说我小时候见过他。

　　春天的时候，别的小朋友的爸爸会带他们到第三弄外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很高，高到第三弄都能看见不少飞翔的风筝。
　　第三弄很小，我从来没看到有小朋友在第三弄放过风筝。
　　我也想有一只风筝，可是我不会放风筝。而且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什么事都麻烦妈妈。

　　虽不足以放风筝，但第三弄也有好几排房子，我家在第三排，后面还有五排，嗯……其实是有六排的。
　　后面的人家总是叽里咕噜说着我听不懂的本地话，有时候还会很奇怪地朝我们笑。
　　有一次我听到有人在背后说我们是外地佬。小朋友也不和我们玩。

　　哼，那我也不和他们玩。

　　我说的第六排房子，其实只是一个小屋子，听人说那里面有一个老妖婆，杀死了自己的孙子，还要吃小孩子，我从来不敢去那边玩。

　　前面两排和我们一样，都是从其他地方搬过来的。
　　我们前面那一幢房子总是嘁嘁嘁地掉白色的灰，里面住着四个人，爸爸妈妈和姐姐弟弟。前几年总是听到里面有吵架的声音，半夜的时候，窗户都破了好几次，妈妈还去劝过，不过照样还是突然在半夜听到东西摔碎的声音。
　　不过，后面小弟弟出生了，可能是怕吓到了他，这几年就不太吵架了。

　　最前面的一排以前住的是一个老叔叔，虽然他长得老，但是他让我叫他叔叔。他总是来我们家，给我和妹妹塞糖吃，不过妹妹还小，糖就都是我的啦。
　　虽然叔叔总是对我们笑着，但妈妈却不怎么欢迎他，有时候还不让我吃他的糖，甚至扔掉了。还好我偷偷藏了几颗。
　　不过一年前，房子被拆掉了，变成了开商店的高房子，叔叔也就离开了。
　　虽然高房子很帅气，但是它挡住了家里的太阳，我还要走到外面去晒太阳。不过妈妈没有很介意，甚至知道要盖房子的那一天给我们烧了两盘肉。
　　好吧，还是很好的。

　　哎，什么时候能再盖一幢房子呢？

　　后来，商店也一家家地开起来了，前面的街上越来越热闹了。第三弄与街道的交叉口就来了一位老婆婆。她很早很早就会拿一条小板凳，摆了新鲜的蔬菜坐在那里。有几天我被邻居家的鸡吵醒了，都能看到她。在下雨天，她也拿一把生锈的伞，静静坐在那里。

　　妈妈有时候会给我几块钱，让我去那位婆婆那里买菜。我第一次见到她，她一只眼睛闭着，另一只眼睛睁开，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
　　好奇怪的睡觉方式。
　　我就问她，奶奶，你是不是一只眼睛在睡觉。她也看向我，开心的笑着，对我说，它是坏了。

　　我付完钱，回到了家，把买来的青菜洗干净。在妈妈没发现的时候，我偷偷拿出我的“私房”糖，又下楼了。

　　我把我的糖给了奶奶，希望她的眼睛可以快快好起来。她没说什么话，却站了起来，摸了摸我的头，连皱纹都在对我笑。我对上了她的眼睛，看到了晶莹的光。
　　奶奶怎么流泪了？难道是糖治好了她的眼睛吗？

　　之后我也看到她闭着的眼睛睁开，是灰白色的，有点吓人。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她，她是我在第三弄最好的朋友。

　　几个月后的某一天，交叉口的奶奶就再也没来了，我妈妈对我说奶奶是去到了人更多的地方。
　　好吧，奶奶也要交到更多的朋友。虽然有一点点不舍得。

　　真的，只有一点点。

　　又是某一天，我听说后面的老妖婆去世了。于是，我有了新地方可以玩儿。

　　我开始了探险，发现老妖婆的家竟然是木房子。她家后面还有一片好大的土地，有好多好多的绿色植物。
　　我在这片田里逗留了好久，翻翻土，拔拔草，抓几只小虫子……

　　夕阳渐落，我打算回家了。

　　离开的时候，两只蝴蝶不知从哪里来，一只大的缓缓飞到了恹恹的黄花上，扑闪了两下翅膀，慢慢没了动静。一只小的没有停下来，而是向前飞，飞到了看不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