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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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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突破时间,撕裂时空,就能见到你,我奋不顾身,坠落在无数条时间线里。
距离谈宋去世已经过去两年了,那场意外,带走了谈宋,带走了江沂的一切。
从那以后江沂总是一个人,重复过去有谈宋的日子,一遍遍播放他们都喜欢的电影,翻看谈宋的书,点谈宋最讨厌的沙拉吃,去他们都喜欢的餐厅,喝谈宋最经常点的美式,机械而麻木。
房子里留着谈宋的东西,都还摆在原位。交织的气味,成对的牙刷,一样款式的水杯,拖鞋,衣柜里混杂在一起的衣服,谈宋乱丢的鞋,他都没动,怕谈宋回来找不到自己的东西就要跟他生气。
有一天朋友们跟他说,谈宋走了,彻底走了。他们说,江沂,你得看开,你得放他走,跟他好好说再见,你这么一直绑着他不是回事,他是死了,但你还得继续生活,生活的车辙滚滚向前,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继而时间会带走眼泪,忙碌会抹平伤痛,记忆会消逝孤独,然后总有一天他会彻底从江沂的世界里淡出。
于是他们为谈宋办了一场简单的告别会。
告别会上,江沂一滴泪也没有流,应该说从得知谈宋去世的消息的那一秒,江沂就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冷静,身边的朋友蹲在一起哭,他却只是沉默的转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他坐在最后一排,看前面的朋友在默默流泪,听台上的人讲述谈宋的一生。
难道关于谈宋还有人比他更了解吗。
只是他站在那,就会失语,他不知道找什么言语来形容他的爱人,关于谈宋有太多可以说的了,但是好比总结陈词,说完了,事情就结束了,谈宋这个人也就真的从他们的世界落下帷幕,他私心的不愿多说,只是想藏着这点东西,只要他不上去,他和谈宋就永远不会结束。
也许告别式更多的是为活着的人开的,希望活着的人收起思念,扑向新生。
所以江沂去了一趟香港,打算去散散心。
和tvb里面一样,香港人讲粤语莫名好听,明明是中英混杂,却意外和谐得令人忍不住痴迷的驻足在路边。
在人潮穿梭的北角街市,他坐上了香港特色的红色叮叮车。
拥挤的老街道,鳞次栉比的旧楼,灵活的红色叮叮车,他靠在二层窗边,晚风就穿过了他鬓角的发。
路边交错的行人和交通灯,开在角落的老字号粥店挤满了下班的人,炒河粉的味道顺着天线就飘了过来。
生活它本身就是个动词。
想来谈宋会喜欢这个地方的。
江沂沉迷于这样的夜景,看得呆了,习惯性的就想起谈宋。
旧街道就这么大,城市光怪陆离,霓虹灯晃得人眼花,对面好像驶来两辆并行的红色叮叮车,把他乘坐的那辆车就夹在中间,江沂坐的那趟车是返程,而奔他而来的这两趟,才刚刚发车。
须臾之间,三车并行,短暂的相遇,时空交错。
恍惚间,江沂好像看到了,对面那趟车上,窗边坐着一个好像谈宋的人。
谈宋,我好想你。
耳边突然被巨大的轰鸣声袭击,还没来得及反应,玻璃碎片就划破了他的脸颊,狰狞的血染得满脸都是,一阵灼人的热浪朝他扑来,几乎整个人都烧起来了,眼前只有刺眼的白光,下一秒好像失重般被高高抛向天空,接着他便失去了知觉。
“江沂,喂江沂你在听吗,喂?”
江沂在混沌中听见耳边吵闹得很,有人一直在叫他。
“什么。”
他按着太阳穴,头痛欲裂,好像有东西在撕扯他一样,不耐烦的胡乱应着。
明明刚刚还在香港的叮叮车上,现在为什么又在大陆的公司里。
“我说我现在上车了,半小时后到你那。”谈宋在电话那头喊着,边上车边对江沂说,周围嘈杂的声音吵得他听不清江沂说什么。
“什么意思,你上什么车。”
江沂还没理清楚现状,他印象里谈宋两年前已经过世了。
他看着手机屏幕,来电显示的人就是谈宋。
这不可能。
他慌忙打开日历。
2020年12月25日。圣诞节。
白底黑字,清清楚楚。
电子时钟毫不留情的转动着,现在是下午四点五十分。
这是……两年前谈宋出事的那个下午。
他到底是在做梦,还是……他回到了两年前。
“谈宋你车牌号多少。”
“川A·J0455,怎么了”
没错了,就是这辆车。当时谈宋上车后不久,司机超速行驶,和一辆拐弯的油罐车相撞,当场就爆炸了,火光冲天,烧得什么都不剩。
“江沂我手机要没电了,先不说了,等我啊我很快到。”
“谈宋你听我说,你赶紧下车,你——”
电话被挂掉了。
江沂又打了回去,却只有一段冰冷的女声,谈宋手机没电关机了。
四点五十四分。
距离谈宋的车祸还有一分钟,江沂几乎是盯着倒计时,指针每一下都是对他的凌迟。
可他束手无策,只能一遍遍拨打电话。
电话突然就被接通了。
“喂江沂你刚刚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说,我找——”
轰——
从电话里传出来的爆炸声震得江沂耳鸣,接着电话就断了。
指针咔哒一下,四点五十五分。
江沂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站在原地僵直了身躯,却控制不住的发抖。
“不要……”
这一次,他听见了谈宋的死亡。
他终于支撑不住跪坐在地上,不住的嘶吼,任凭身边的同事焦急的关心他,他都充耳不闻,只是声嘶力竭的吼叫,直至昏迷,直直栽倒在地上。
谈宋,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也带走。
两年后,他参加了谈宋的告别会,人们叫他要快点好起来,每个见到他的人都这么说,无关痛痒的一句话而已,谁都能说,但谁都不能真的明白他。
于是他抛下国内的一切,想找一个没有谈宋影子的地方散散心,然后他就到了香港,漫无目的的搭上了一辆香港特色的叮叮车。
和梦里一样的灼热高温,一阵令人眩晕的耳鸣声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就站在公司楼下。
为什么又……
他茫然的随着人群走进公司,他今天来公司要干嘛来着。
前台的同事热情的跟他打招呼,是前段时间刚请假休产假的阿蓝。
“阿蓝你休完产假啦。”江沂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
“产假?真是多谢你吉言哇,我都还没娶老婆嘞。”阿蓝一脸不可置信。
他看到前台挂的电子挂历,今天显示的是2020年12月25日下午四点。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冒了出来,只觉得背后发凉。他顾不上细想,在阿蓝疑惑的目光下,拨通了电话。
对方正在通话中。
江沂来来回回绕圈,不停的挂断,拨通又挂断。
“喂?怎么了江沂。”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沂一颗心终于沉下来。
“你别过来了,我回去找你,你在家呆着别乱跑,咱们今晚在家过。”
“怎么了,不是说好我去找你然后咱们出去吃吗。”谈宋不解江沂为什么突然取消约会。
“因为……因为我们好久好久没一起在家里吃饭了。”
自从谈宋去世之后,江沂没怎么回过他们的家,两年来那套房大门紧锁,杂草丛生。如今不管是做梦也好,还是怎样,能再和谈宋一起回家,比什么都好。
江沂挂了电话后就往家里赶,但今天路上格外拥挤,回他们家的必须经过隧道,因为发生了连环追尾,所以他在隧道口堵了二十多分钟,临近四点五十五他才经过谈宋出事的那个路口。
这个时间点几乎已经让江沂有了应激反应,他本能的拨通了谈宋的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
但定位显示谈宋就在这,他还是跑出来了。
对面大爆炸的火光先冲进了江沂的眼里,强大的冲击波震碎了挡风玻璃,玻璃碎片刮得他满脸血迹,他毫无知觉,眼前熊熊烈火,黑烟冲天,烫得周围的空气都扭曲变形,人们高喊着救火,现场混乱嘈杂,他却犹如坠入冰窖,死寂沉默。
接着便晕了过去。
谈宋,你疼不疼。
等他醒来时,正躺在医院里。
冰冷的白墙,刺鼻的消毒水味,都让人厌烦,众人环绕着他,喜极而泣,欲言又止,看着他的眼神,有同情,有怜惜,有遗憾,什么样都有,唯独没有他最想看的那一个。
江沂盯着天花板出神,头痛欲裂,脑海里闪过的全是爆炸的声音。
问题是,如果说在他印象里谈宋明明就已经去世很久了,那现在又算怎么回事,他是伤心过度在做梦,还是真的回到了2020年。
江沂打开手机,翻看着最近的新闻内容。
果然……
上面写的都是两年前的新闻,光凭做梦的话还模仿不了这么多细节。那么他就是真的穿越回2020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回到这个时间点,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如果他能回到25号之前,那他就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扭转这一切,阻止谈宋搭上那趟车,然后再次和谈宋相见。
在上一次两次的时间线里,他都是去了香港坐叮叮车之后,回到了过去,当时他乘坐的是从石塘咀回到北角方向的末班车,而且两次的时间都不一样,如果时间是随机的,那就只好赌一把了。
至于为什么突然拥有洄朔时间的能力,江沂来不及细想太多,到时候路上再考虑,眼下重要的是去一趟香港。
于是他掀开被子,扯掉手背上正在输液的针,和来看望他的朋友打了个招呼,在朋友错愕又迷茫的眼神下,冲出了病房。
回到家中,他匆从衣柜里扯出几件衣服,胡乱收拾出了个小行李箱,给自己套了件黑色冲锋衣,走出门之前,瞥了一眼玄关处的储物柜,柜子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金鱼换了盆仙人掌,或许是谈宋什么时候把鱼养死了于是换了盆好养活的仙人掌,他自己也记不太清了。
旁边放着本巴掌大的日记本,谈宋平时用来记一些闪现的灵感和容易忘记的事情,江沂一直秉承着给彼此留点空间的理念,就从来没看过这本日记本的内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拿起来,揣进兜里。
谈宋,保佑我,顺利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