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近月亮远》谢从忱

9、逃过检查

　　贺恂趁大课间时间长，于是下楼去博学楼冲了个水卡。

　　由于博学楼一楼大厅宽阔空旷，旁边就是图书室，于是一楼就成了学生们集中领书的临时场地。

　　贺恂拿着充好的水卡出了门，目光瞥到了门儿哥在角落里站着——她的脚边还有两大摞捆好的印刷教材。

　　贺恂看到门儿哥叉着腰眉头紧蹙，料想到大抵是一个人不太能搬得动，他把饭卡揣进兜里，径直朝赵凯璇的方向走去。

　　“门儿哥？我帮你提一摞吧。”贺恂手握小臂把袖口往上推了推，然后左手抓住捆绑的绳子，右手垫在书的最下面。

　　赵凯璇像看到救星一般，她也把书搬了起来，跟贺恂并肩出了门。

　　“刚才光说叫一个人出去领书，我以为也就一摞，到地儿的时候我都傻了……这一摞书比我腿还长，幸好你出现了。”赵凯璇吐槽道。

　　贺恂笑了笑：“这书，我都不一定能一口气搬回去。”

　　二人走到了教学楼下的平地，赵凯璇目光瞄到了展示板上的裴嘉朔的照片——那是年级的光荣榜。

　　赵凯璇随口说了一句：“长的真挺帅的。”

　　贺恂也循声认真而短暂地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人脸色平静，明明五官清晰，眼睑平而微挑，骨骼生的并不突出，总给人一种冷淡而静默的感觉，但他少年人的稚气尚在，因此依旧给人以高中生的青春之感。

　　贺恂点点头——他学美术学过人体骨骼，裴嘉朔脸上的骨骼分布恰到好处地跟他的气质相匹配——平静，柔和，但又不失疏离感。

　　赵凯璇看贺恂没有说话，于是接着话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来咱们学校。”

　　贺恂垂下了眼睛，“我也不知道。”

　　他跟裴嘉朔相处大半个月，对于他转学过来只字未提。

　　贺恂也没有冒犯地主动开口问。

　　二人回到了班里，看到了维修工人踩在高高的三角梯上，捣鼓着摄像头；成亮抱着胳膊在一旁认真看着。

　　贺恂发书发到了成亮旁边，顺嘴问道：“摄像头坏了？老师？”

　　成亮一脸忧心：“哎，也该换了……”

　　维修工人又倒饬了几分钟，成亮见实在修不好，朝工人喊道：“您先拆下来吧，明天安个新的。”工人照做了。

　　徐子炀拿到了贺恂发的书，伸手拉住了贺恂：“我刚才上厕所出来，听到亮亮跟华华在办公室门口说今天要查手机。”

　　“什么时候？”

　　“听说是下午开消防班会，他俩还找金属探测仪，查完教室查宿舍。”

　　贺恂想到自己的东西都在教室里，暂时缓了一口气。

　　“其他人都知道？”贺恂好奇地问道。

　　“我就给几个人说了，让他们悄悄传，其他班应该还不知道。”徐子炀挑挑眉。

　　他们口中的“华华”是年级的副主任尹华，主查纪律，因为是跟成亮同年入校当老师，所以跟成亮关系非常好。

　　“那他们藏哪儿？”贺恂倒是不担心自己——他班会前就能离开教室去美术房，如果事出紧急他还可以提前一节课离开。

　　徐子炀摇摇头：“只能说，各显神通了。”

　　今天下午有两节数学自习课，照往常来说是课代表布置作业的课前，贺恂听到亮亮去行政楼开会后，立马走到讲台上，关上前后门。

　　虽然没了监控，但是他说话依旧十分谨慎。

　　“一会儿班会听说有人来咱班检查，这个……不知道怎么处理的，给我，我下了课就去训练，信得过的就班会前偷偷给我，信不过的……我也没办法。”贺恂抬了抬下巴，下了讲台。

　　“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大家下课相互问问。”贺恂补充了一句，然后就低头开始写作业了。

　　贺恂是艺术生，大多数艺术生都在分班的时候被分到了平行班——但是贺恂不一样，他拼了命地学习，甩开一众艺术生几十分，破格进入了五班——全年级唯一的理科汗青班。

　　除了他，徐子炀是靠走关系才进来的——即使他分数也并不低于大多数艺术生。

　　这个班里只有这两个人是艺术生，也只有这两个人——能够在班会前把手机带出去。

　　但是徐子炀脚扭到了，于是只能由贺恂独自帮忙。

　　他在班会前就走人，等到晚自习老师们都走了再把手机偷偷地发给同学们。

　　别看这是全年级成绩最拔尖的班级，光第一个自习课课间贺恂就收到了十部手机。

　　贺恂扭头，伸出了手，“你的也给我吧。”

　　裴嘉朔举着水杯坐下，看周围没人注意快速地把手机从桌子下面递给了贺恂。

　　为了不让成亮看出异常，他像往常一样等到班会前的下课铃打响才走——他专门绕远，朝跟办公室的相反方向的楼梯走去。

　　如徐子炀所预料的，消防班会拍了几张照片就结束了，成亮笑眯眯地在讲台站着，前门大开——像是他在等什么人。

　　尹华拿着两个金属探测仪进了门，成亮让前排同学关上了门，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没事，你们写作业吧……我们俩就随便扫扫。”成亮语气轻松，但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

　　由于这时候他们班还是单人单桌，因此两个人扫的非常方便。

　　成亮从前门坐着的同学开始扫，尹华从后墙角最后一个同学开始扫，班里安静得很，除了金属探测仪碰到桌子的声音，就只有两个老师间歇发出的疑问声跟吸气声。

　　二人在教室中间的位置汇合——一个班六十个人，一共收上来不到五部手机。

　　这个结果看似很合理——因为这个班是成绩最好的班。

　　尹华举着金属探测仪，目光夹杂着失望与疑惑，看向旁边同样心情的成亮。

　　“仪器坏了？”成亮拍拍手里的探测仪。
　　尹华晃晃收上来的手机，“咋可能，这不测出来仨了吗。”

　　二人好奇地环顾四周，目光双双注意到了唯一空着的座位——贺恂没在。

　　尹华拍了拍成亮，一脸看透的样子，冲他打了打眼神。

　　二人离开了班里，还关心地带上了门。

　　下了课，不少把手机交了的同学围到徐子炀周围，明明已经到了下课时间，但是留在班里的人还是很多。

　　很明显——今天晚自习是成亮的晚自习，他势必会等着贺恂回来，然后扫他的身。

　　徐子炀心有余而力不足，有的男生问了训练房的位置，就去博学楼找贺恂，想拿回手机——找了一圈，发现贺恂并不在。

　　许多同学聚在一起，个个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躲过一遭，没躲过这一次……”

　　“哎呀……还是想想怎么向亮亮请求从轻处罚吧。”有的男生已经开始考虑善后了。

　　“早知道还不如把手机埋到哪儿呢……”

　　人群中有叹息声、有抱怨声，有的女生甚至焦虑得要哭了出来。

　　徐子炀也支着脑袋一脸苦相，他的目光随意地四处扫，看到了坐在座位上静静吃面包的裴嘉朔。

　　裴嘉朔也把手机交给了贺恂。

　　但他的样子，明显跟自己这里怨气深重的气氛不符。

　　徐子炀朝裴嘉朔有些大声地问道：“你不担心吗？裴哥？”

　　二人的关系其实说不上很好——至少是跟贺恂比，但他隔三差五地去裴嘉朔那里问题，裴嘉朔也默认了这个称呼。

　　“我相信他，他不傻。”裴嘉朔咽下了一口面包，目光平淡地合上了面前的错题本，抬头扫了焦急的一众人：“你们把东西交给了他，就要完全相信他，而且……贺恂确实很聪明。”
　　不知道是不是徐子炀的错觉，他看到了裴嘉朔在说“聪明”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有些轻松，嘴角似乎也微微上扬了。

　　听了裴嘉朔这句话，大家的心情多少都放松了不少，即使有的人认同，有的人半信半疑。

　　徐子炀也笑着接下了话：“我也相信贺恂，这小子天天主意不少。”而后挥挥胳膊驱散了围着的人——“都吃饭去，在这儿空担心也没用，相信班长，好吧？”

　　人群很快地散开了，班里剩下了寥寥几个人。

　　贺恂背着包，哼着歌进班时，第二节晚自习还没有下课。

　　他走正门，脚一迈进屋就看到坐在讲台上的成亮跟他手边的金属探测仪。

　　贺恂把原本拉到嘴边的拉链往下放了放，露出脸——他神情轻松，夹杂着训练的疲惫感。

　　成亮勾勾手指示意他过去，贺恂倒也没有犹豫，大步地走了过去。

　　“咋了亮亮？”贺恂扶了扶眼镜，一脸好奇。

　　成亮拨开了探测仪的开关，在自己身上试了试，确认正常后开口道：“看看你有没有带违禁物品。”

　　贺恂倒也不犹豫，张开胳膊，歪着头回答说：“怎么可能，您不信您扫扫。”

　　班里一些同学佯作好奇抬头盯着他——其实是担心。

　　探测仪从脖子扫到脚下，从身前换到了身后，贴着贺恂身体整个扫了一遍，然后又在双肩包附近移动。

　　探测仪没有任何异样，没有检测到的“滴滴”提示音。

　　贺恂放下了手臂，底下的同学也放下了嗓子眼儿里一直悬着的心。

　　成亮挑挑眉，“行，不错，班长就是起了带头作用。”他拍拍贺恂的后背，示意他回座位。

　　贺恂摸了摸后脖颈，笑着回答道：“谢谢亮亮。”随即转身离开了。

　　手机在贺恂的训练房柜子里放着，他今天本来按常理应该在房里训练，但是路上被训练老师叫走整理训练用的东西去了，因此训练房的同学也不知道贺恂去了哪里。

　　他们的柜子是单人单用，贺恂早就料到亮亮会注意到自己，于是把手机放到了柜子里，还给柜子上了锁，这才放心地回了班里。

　　晚上他取完手机，目送成亮出了校门，才偷偷地把手机发回给了同学。

　　贺恂睡前打开手机，想看看明天的天气，他刚一开机，微信消息如炸开的鞭炮般弹出，贺恂急忙拨开静音键，然后打开了微信。

　　许多人发来了感谢的话，有人甚至直接给他发了个红包——当然贺恂是不会收的。

　　贺恂一一回复之后，揉了揉肿胀的双眼，关掉手机，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已经有了困意，重新打开手机准备定完闹钟就睡觉，微信聊天页面突然蹦出来了徐子炀发的消息。

　　徐子炀：【睡了没？给你说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