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记者》迢迢岁夜长

16、送别

　　宋冲星打个喷嚏，大感不妙，她心里戳了戳系统：“零一，你是不是说我什么坏话了？”

　　零一：【啊，这个，这个嘛】

　　耳边隐约传来声音，应该是专案组强迫零一给她传话。是技术专家戚小小：“系统说穿越是有时限的。”

　　宋冲星认真写字的动作顿住：“零一，说实话。”

　　零一：【好吧，宿主，现在穿越还剩两天的时限，你可以选择跳过一段时间，直接去你想去的节点】

　　宋冲星：“这么大的事你不早告诉我！”大脑飞速运转，宋冲星已经在思考着如何合理利用这最后一点时间了。

　　她此刻非常懊悔前面浪费的时间。

　　姬齐察觉宋冲星脸色不好，问：“伯宋为何事扰？”

　　宋冲星回神，想起来：“姬齐曾去洛邑？”

　　姬齐骄傲点头，酒窝愈发明显：“然。”

　　宋冲星：“可见老……李耳否？”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老子这个尊称。

　　姬齐探询望来：“伯宋言守藏室之史？孔夫子曾问周礼的那人？若是他，则仍在洛邑。”

　　宋冲星点点头。这些天来，时间线她大概梳理得差不多了，她还有机会去拜访一下。也很庆幸现在在春秋末年，那么多诸子百家，还未冒头。不然她可真是愁掉了眉头。

　　定公三年、哀公十年——宋冲星对系统说：“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就在那两天，孔子弦歌不辍和老子出函谷关的时候，”她顿了顿，拍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马屁，“你可是最优秀的医疗系统！”

　　零一晕乎乎地：【包在我身上！】

　　系统那边搞定了，接下来就是姬齐和孔子这里了。但她只需要和姬齐交代就好。

　　她抬眸望去，姬齐带着酒窝乖巧看她。

　　宋冲星收拾了刚才腾誉好的卷轴：“姬齐，我今天就要走了。我消失了汝无需慌，也不需找我。如果三年后你还在这里，我们会见面的。”

　　姬齐笑着的脸顿住。

　　两人均跪坐着，宋冲星拱手引至身前，朝他拜了一拜。

　　宋冲星飞快进了一个没人的封闭室内，对系统说可以了，便消失了。

　　姬齐没反应过来宋冲星说的什么，他愣愣地看着宋冲星急切地进入门。宋冲星的话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他快步走上去，一推开门。

　　房间内空无一人。

　　姬齐脸色煞白。

　　-

　　宋冲星再次落地，这次落地点依旧在荒野。

　　穿梭时间，好像真的只是一呼吸之间。宋冲星有了些不真实感。

　　零一：【宿主，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哦。这是三年后，定公十四年，你应该知道。】

　　宋冲星点点头。十分肯定，面上没有丝毫心虚的样子。

　　……其实她本来也只记得个大概。

　　那么说其实是为了试探系统。既然系统知道时间线，那就不用自己再摸索了。

　　这时和三年前的春天相同，又有一丝不同。

　　同样是万物既衰败又旺盛的时节。

　　宋冲星穿着春天的袍子，感到了一丝冷意。她看着日头，判断着方向：“零一，现在是秋冬季？”

　　系统：“没错。”

　　又一阵寒风吹来，宋冲星冷得一抖。

　　宋冲星：“他们在哪里？”

　　系统：“往左边看一眼。”

　　宋冲星：“？”

　　她往左边一看，果然看到了一群人。她抬腿顶着风走过去，还差几步的时候，顿住了，没敢靠近。

　　有些时候，历史需要慢慢的，远观就好。

　　他们忌惮着孔子，以为孔子是那个曾经残害过匡人的阳虎，便围住了他。

　　孔子刚从卫国离开，被困在这里好几天了。前后皆是旷野，被误认为坏人，求告无门。

　　只得停下。

　　孔子苦中作乐，随着弦乐而讲课，隔着五十来米的距离，宋冲星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不愧是孔子。

　　“ 孔子游于匡，宋人围之数匝，而弦歌不辍。”——她靠在一棵树后面，静静地看着他们。围观了历史后，宋冲星心满意足。

　　能亲眼见证，能带着星际时代的人们一起见证，也就这些意义了吧。

　　她盘腿而坐，借着宽阔的树干来抵御寒风。

　　身后传来脚步声。

　　宋冲星回头，只见一个高个青年人，蓄着胡须，眼神清亮。

　　对方见到她一脸激动，沙哑出声：“伯宋？”

　　宋冲星微怔，迟疑开口：“姬齐？你怎么在这？”

　　姬齐穿着能够抵御风寒的厚衣服，手上也拿了好几套，闻言递给宋冲星一套：“此话还要某问伯宋？”声音颤抖，透着掩不下的喜悦。

　　宋冲星手冻得发紫，还是接过了他给的衣服套在身上。

　　“多谢。”

　　姬齐也盘腿坐了下来，清亮的双眸静静地看着宋冲星，好像在描摹、对比什么一样。

　　他耐心地等着，等到宋冲星套好衣服，终于不再冻得嘴唇发白，才问：“不料伯宋离去如此突然，某记得伯宋说的话，便等着，等了三年，孔夫子要离开了。”

　　宋冲星顿住，望着他。

　　姬齐陷入了回忆，慢慢地和宋冲星说着自己的经历：“某记得伯宋的话，某记得伯宋为孔丘而来——此乃公子朝亲口所言。某在离与不离间，择了条跟从孔夫子的路。

　　“自孔夫子离鲁谪卫，某再遇公子朝。原来，伯宋非宋人，亦非卫人也。孔夫子于卫地，居于子路妻兄颜浊邹家，某自安顿其周。

　　“然卫不可久居，十月，夫子去卫。某随之离去。过匡，匡人以为鲁之阳虎，某携衣而助夫子及其弟子。”

　　他举了举手上的衣服，淡淡地说了几个字。

　　“齐观伯宋，仍着那天那时旧衣，三年，伯宋容貌未变。”

　　宋冲星脸色一变，不知该说什么。
　　……他真的等了这么久。

　　“而某已长数岁，”他站了起来，也帮忙伸手拉了宋冲星一把，语气轻松，“伯宋观吾，可高伯宋数尺否？”

　　宋冲星猝不及防地看着姬齐伸出手来，平举从她脑袋顶滑过，然后平移至自己嘴唇处。

　　宋冲星微仰着头。

　　姬齐长高了，还照比着孔子的身高来长。娃娃脸的清秀少年，已经变成了美髯公了。宋冲星此时才有了实实在在的，时过境迁感。

　　她有些紧张，但姬齐并没有多问。

　　“某携冬衣助孔师，汝来否？”姬齐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眼里有一些期待。

　　“吾与汝同去。”宋冲星还是从心了。

　　虽然周围有匡人虎视眈眈，但孔子依旧很淡定。匡人也不阻止其他人，宋冲星和姬齐就这么顺利进去了。

　　孔子见到宋冲星和姬齐，也不惊讶，反而和两人拜谢：“吾不胜感激。”

　　宋冲星和姬齐也拱手回礼。

　　孔子看了眼宋冲星，问：“此局必解？”

　　宋冲星：“然，颜渊可。”

　　孔子欣慰点头。

　　宋冲星和他们一起，在荒野露宿了一晚。

　　翌日，天尚明，宋冲星轻轻地动了动，想要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离开。

　　姬齐早醒了，倚在树边看着她：“汝又走否？”

　　宋冲星点点头。这没什么好说的，她顿了顿，回头行礼：“多谢姬齐以诚待某。”

　　曾经学的周礼，都在重逢与别离时用上了。

　　姬齐无奈问：“齐可否知晓，下一次，汝在何方？”

　　宋冲星绕到一棵树后，说：“十一年，函谷关。”

　　姬齐走到树后一看，果然没人了。

　　宋冲星再次睁眼。

　　眼前便是函谷关了。雄关漫道，巍峨绝顶，迎面而来的风沙与苍郁，宋冲星心弦上好像有什么在扣动。

　　弹幕上纷纷惊呼：

　　“主播技术这么高一下子就换地图了？”
　　“这个建筑好漂亮”
　　“联想到热搜我开始怀疑人生”

　　函谷关，她也没有通关玉蝶。她瞩目望去，见到一位牵着青牛白发苍苍的老者。

　　关隘厚重的大门开了，有一群人出来，宋冲星忙上前去。赶在那群人之前，宋冲星撞见了老子，垂手行礼，说明来意：“某特来送别。”

　　老子点点头，望着她，似乎想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又像是在诧异居然有人给他送别。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关口处一群人就来了，为首的是尹喜。他们团团围住老子，很快便将宋冲星挤出人群外。

　　宋冲星踉跄一下，身后一只手扶住她的手臂，帮忙稳住了她的身形。

　　宋冲星回头：“多谢。”

　　却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伯宋何必言谢。”

　　是姬齐。
　　三十岁的姬齐。

　　他没有再养着胡须，反而就着函谷关的雄厚飒爽之气，显得越发成熟了。

　　唯一破坏成熟的，便是他那标志性的酒窝。

　　时间对于宋冲星来说，不过转眼，几分钟前才见面的友人，此刻再见，她也仅仅错愕一瞬：“齐？汝竟在此？”

　　姬齐含笑点头：“齐铭记伯宋之言。”

　　宋冲星想说些什么，比如解释自己为什么容貌未变之类的，但发现一天后就要离去，也無甚必要。他大概已经猜出她不是常人了。

　　姬齐果真明白宋冲星的想法，看了看眼前容颜未变的她，只轻拉她的袖口：“伯宋便是奇迹——齐经年一见，此生无憾矣。”

　　那边尹喜已经簇拥着老子进入函谷关内，《道德经》即将在接下来的时刻成书。

　　姬齐利用职务之便，也引着宋冲星进了关城内。

　　他问：“此为汝之愿望？”

　　宋冲星叹服他的敏锐，轻笑：“然。”她要与后世人一同见证璀璨的人类明珠。她往前走了几步，在老子进去的那间房子前停下来。

　　姬齐跟上，笑的爽朗：“齐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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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加速啦，宋冲星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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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 孔子游于匡，宋人围之数匝，而弦歌不辍。”——《庄子·秋水》
2.孔子在卫国和过匡的相关经历参考《史记·孔子世家》
3.老子过函谷关的部分不会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