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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文秀(二) ...

  •   宋府坐落在京城永州城新常街。新常街南北走向,不长也不太宽的街道,东西两侧满是有些年头的老槐树,因此前朝老人们又叫老槐树。出了宋府右侧靠近大壶街,向左走出大壶街就是御街。
      原来宋府后面是一片水塘,夏季时会阵阵的漂来腐臭味,多年无人治理。
      大魏建元五年春天,宋元杰圈了这块占地二十亩的水塘。等到宋寄瑶出生那年,这片水塘一半修成了荷塘,宋寄瑶祖父,已故吏部侍郎宋辉仁题匾荷十苑,留联:四壁荷花三面柳,半谭秋水一房山。
      水塘一半砌成了荷塘,中央用一座水廊断开,水廊两段是后院和荷十苑的永草堂。
      在宋寄瑶五岁上,李氏做主把正院后两进的院子与荷十苑打通,她和四个姨娘、四个庶出的姐姐搬进了重新扩建的荷十苑。稍显空旷的院子,点缀在娘子们的院子和姨娘的院子中间建了座花园。向后走出花园就是府里娘子们进学的永草堂。
      后院是当年预留的一片荒地,后来长满了青草,虫咬繁多。宋寄瑶的母亲看着女儿总喜欢往这里跑,于是自掏嫁妆给寄瑶整修了出来,建了彩猗轩。后来渐渐内院的主子都喜欢闲时往荷十苑的后院来,慢慢的寄瑶也就去的少了。在后来到成了西府和东府少爷、娘子放风,品茶,风雅的去处了。
      卯时天刚朦朦亮,建兰和雁兰悄悄地绕过花园,靠近永草堂的时,隐隐的听见文秀的声音,起先没听见什么,后来她们声音越来越大。
      建兰凑前贴着窗户,就听文秀讲:“凭什么不叫我伺候二少爷,调我到四娘那边,没得便宜了那帮小骚蹄子,姐,你不知道文莺,天天的霸着着二少爷,仗着自己曾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数落我们,我们都贴不了身。好歹二少爷是姨娘生的,不能叫她们这起子拿捏住,这你可的跟二姨娘讲”。
      这时光听见映秋柔声细语的于她慢讲,可声音太小,建兰使劲的竖起耳朵仔细听,也只听见“快不行了”几个字。
      文秀再次说话就没了那股子恼怒:“姐,你同姨娘讲讲把我调回去吧,四娘总看我不顺眼,我管着那群死丫头们,大伙看着四娘那样,都一个个的蹬鼻子上脸的,指东往西的。气死我了。不就袁少爷说了句我好看吗!”
      建兰左右看了看,探着头耳朵贴上去,就听映秋笑着劝道:“你先好好的当差,过些日子,那位去了庄子上,据说这次又是个把月的,姨娘帮着管家,我瞅见机会,帮你说说,趁机调调,但有一点,不见的调回二少爷那,你不安分,打了我的脸,到时候可不许怨我不给你添话”。
      映秋话音刚落,一阵清亮的笑声传来。建兰回头猛地看见雁兰圆嘟嘟的大盘脸在几棵柳树下晃来晃去的,她噌的一团火冒了上来,跑过去抬起脚踹到了雁兰小腿上,雁兰呲着牙委屈的瞪着建兰,捏着嗓子,小声嚷嚷:“踢我干嘛,怎么了又”
      “怎么了,你有脑子没,以为几根破柳条就挡住了啊!还晃着灯笼,骗傻子呢!你就作死吧,看我还管你不管你”说着话的工夫建兰又朝着雁兰后脑勺打了一巴掌。
      雁兰缩了缩脖子,咬着手指头,斜看着建兰,也不说话。建兰张了张嘴在没说什么,叹了口气,使劲拽拽建兰胳膊,凑进靠近她耳朵嘀咕了两句。
      “啊。。。。。。。”还没等雁兰叫出来,建兰上去就死死捂着她嘴.
      咬牙切齿的说:“想死,现在我就推你下去,我绝不拦着”她着才老实下来。圆脸就像镀了层亮光,满脸兴奋的看着建兰,看的建兰一阵心酸。。
      两人来回鼓捣了几趟,灭了灯隐猫在几个树后面,看着文秀走出永草堂。
      永草堂两边种着几排柳树,转过去,就是娘子们住的院子了。不大工夫就传来一连串刺耳,凄惨的哭叫和一阵叫骂声。
      “啊,娘啊。。。。。。”
      “姥姥个圈的,那个不露头的孬种,死了没人抹眼皮的。娘啊,疼死我了,呜呜,不开眼的,不要叫老娘逮着,看我不撕烂了你”。
      躲在堂屋西墙的雁兰一手拽着建兰的袖子,一边捂着嘴,弯着腰,脸憋的通红,慢慢的放开建兰的袖子,蹲下身子,只见小人的两肩微微的发抖。
      过了会建兰上前拿袖口划拉了一把雁兰的脸,紧接着就听见两声惨叫,吓的两人差点摔了一跤。随后两人对眼一瞅,雁兰捂着嘴朝建兰竖了竖大拇指。又听了一阵稀稀拉拉的一阵低语忙乱声,两人弓着身,绕到柳树下的荷塘边,踮着脚悄悄地溜了回枕霞院。
      清晨的枕霞院的院门紧紧密密的掩着,两人互相打量清理后,建兰轻轻地打开后院的角门,吱呀拉扯的声音叫雁兰心也跟着纠成了一团,就看见建兰满脑门的汗,贴在门缝上,瞪大了眼,看了那么一小会。慢慢的拉开门,快速的闪进去,又迅速地把门关上。吓的雁兰愣在了一边,等缓过来后气的就想敲门,可手刚快挨上,就又缩回了来,又慌慌张张的看了看四周,搓着手来回的乱走,那样子看着恨不得挠墙根。
      这边雁兰狠命的纠结,那边门里的建兰进门后,装模装样的拿起门边上的扫帚,两臂大挥,摆开的架势像指挥千军万马似的,五娘曾似真似假的开玩笑说画地为界,独唱空城啊,
      建兰又划了两下,看没人来往,又迅猛的拉开角门,划拉了两把,使劲拽了雁兰进门,那雁兰还忿恨的瞪了建兰两眼,瘪着嘴拿着建兰塞给她的扫帚别扭的立在角门墙边。
      “咿!咋啦,你两是准备武斗呢,还是文斗,哈哈”
      噌的一下子,两人冒了一身冷汗,一穿雪青色的碎花半臂,月白绣竹棉裙得丫头挽着穿湘妃色的从前院走廊转过来,指着建兰哈哈的大笑。
      湘妃色丫头捏着手帕指着两人说:“耶?雁兰你这是跟建兰划道呢,还是耍枪呢”
      前面说话的青衣拍着手说:“建兰姐姐你抓着衣襟这么紧,可见雁兰调戏你不成,哈哈。。。。。”小丫头笑声刚起,建兰扑过去就是一巴掌,小丫头捂着胳膊委屈的看着其他几个人。建兰竖眉厉声骂道:“秋兰,嘴上没把门的,从那听来的这么不着调作死的混话,你快给我闭嘴,叫周嬷嬷听到了,看掌你嘴不。”
      转个身来好声好气的挽着一旁的丫头道:“哼哼,咏梅姐姐你也不管管,到时候叫谁听到了”朝前努了努嘴接着说:“又那臭着嘴满天界的嚷嚷,我们不还都得一起跟着挨罚”咏梅稍郁的脸色,这才放缓了缓。
      食指指了指建兰脑门,瞪了秋兰一眼说:“就你嘴厉害,死了也说活的,我们前面刚收拾妥,寻思着找你要些图样,哈,没想到你两小丫头正画道道呢,怎么样,谁赢谁输了。”
      建兰嘿嘿笑了两声,说“那有的事,要真画道了,肯定请姐姐来清道,嘿嘿,但不许告诉上面的姐姐们”
      “去去,你就贫嘴吧,快给我拿样的,等着用呢”
      “走走进屋,我们两还没洗脸呢,想干完在洗,既然姐姐来了,我拿前个刚得的零嘴拿给,姐姐妹妹吃去,妹妹啊,你也别气了,姐姐不是着急吗,嘿嘿”
      这手拽着秋兰那手挎着咏梅,间隙的工夫又使了个眼色给雁兰。她们两人呆了大约两刻钟,送走人后,建兰扑通的四仰八咋的躺到了炕上。一摸里衣后襟都湿了一大片。

      春梅放下手里的书,手支撑着下巴翘着嘴。
      “哦,照你们这么说,事后为什么还这么害怕,也没谁瞧见你们啊?”春梅似笑非笑的看着建兰,建兰低着头看不见表情,雁兰揪着头发无措的坐在石凳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似想说什么,几欲张口,又看了眼建兰,狠狠的咬着嘴唇,最后看见远处的素梅朝这边招手,于是雁兰极快的跟两人说了声,转身跑了。看的两人具是目瞪口呆。
      春梅看了看四周,这时候差不多巳时了,刚才围坐的大伙差不多散了,忙各自差事去了。
      建兰拿起雁兰丢下的绣活,低着头看似松散的拿着针线不紧不慢的,春梅扫了眼她紧捏着针线的手,拿起书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依着树端着书,等春梅翻第二页的时候,就听建兰叹了口气说:“本来这事不出京,我们姐妹两算着烂肚子里的,可不瞒姐姐这些日子心里不安生,因了也存了侥幸,可太太…….”
      寄遥放下手边的书,示意春梅说下去,边上的含香又往寄遥身后塞了个布枕,寄遥揉了揉眉角,自嘲了下,耳边飘来春梅清爽的声音。
      后来含香玩笑的总结了下,雁兰两人使计叫文秀乱糟糟的跌倒的时候把坠子放入平时随身的荷包里,后又借故和她吵了一架,雁兰趁着大家伙的视线都在建兰和文秀的身上,把荷包里的东西抖了一地。
      本来四娘子抱着刚得儿的猫看着文秀欺负两人,一晃眼就看见丢了的坠子,可气坏了四娘子,扔了猫,上前给了文秀一巴掌,把个本来得意洋洋的人捂着脸斜躺在地上不知所云。
      四娘子身边的另一个大丫头本来就看不得文秀轻狂清秀样,又牵扯了两人平时主事之争,本来这回更不会轻易饶过她。
      后来文秀被撵到了庄子上,不知谁把这事过到了映秋耳里,听说映秋放过话的。
      “呵。。。。。”寄媱想起映秋,扶着二姨娘的穿淡绿色的长裙姑娘,说话没有听见过大小声,努力的在想想。
      寄媱自嘲的想想自母亲日渐衰弱后,对于那府的人好像都是一样的色彩了。抬头望向院子,小丫头们大多散了场,
      慕思阁延伸出去的一条长廊,廊中有一曲水亭,廊下便是一泓清水,名曲水池。远处的亭子里隐隐的几个小丫头在闹腾,静香的娇斥。想是在船上憋了那么多天,一安稳下来,小孩子天性不自觉的全冒出来了,看着也是一种意趣。
      想想自己有多少年无这种欢腾劲了,两世四十几年的春秋,除了与彩娱乐与母亲,好像很久很久了。于生死,于离别,终还是做不到,原以为生命很长,岁月很短,富贵人生路的圈圈里,只要看开了,怎么也活的过岁月。
      “含香你看看梅香和奶娘忙着了吗,没有的话,叫进屋子来。”含香扶了扶,起身出去了。
      寄媱指了下床边的凳子,示意春梅坐下说。
      “你们可有什么不适?下面的小丫头们,你注意下有没水土不服,待会出去后,找来福请个大夫,给大家伙的瞧瞧。”宋寄媱有气无力的撑了下枕头,看着摇了摇头,匆忙中,几个大丫头准备到也算充足。
      春梅看着这样的宋寄媱,含着泪讲“姑娘你要打起来精神,你要是垮了,我们怎么办”拉着那苍白、纤细的布满青筋的手,趴在床沿哭了起来。
      “你又惹我,好了,我没事的,会好好的吃药,你们也请容我缓缓,我迈过这道坎就好了。也请你帮忙,近些日子,拘着点这些丫头点,教教字,学点什么的,别闲下来,二等的丫头里就数你稳住,你可不能这时候偷懒,去洗把脸,哭画了脸了,待会叫奶娘看见,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白的叫老人家着急。”。
      春梅低着头,用袖口抹了下脸,脸红红的。
      “姑娘奴婢把素梅和冬梅叫来吧,屋子里没人,我叫他们候在堂屋。”
      “梅香,这破帘子撤了,撤了,这么热的天,怎么还挂着,没得热坏了姑娘”进来的妇人一头粗黑浓密的发,关节看着也很明显,笑眯眯的模样,清明的眼中隐藏着可以见到的忧愁。
      “姑娘,奴婢叫来旺把厨房砌好了,你看缺什么,叫他们好早点准备着,省得到时候抓瞎。这次我们出来的人多,屋子有点不够住,还的等你好了拿主意,李老爷临走的时候,留了几张拜帖,李正跟奴婢商量着,我们不知道在这呆多久呢,打发了李守忠送去县老爷那去了。”
      “您和李叔商量着办吧,但别忘了跟寺里主持讲一下,我身体好了,去寺里给母亲做道场,花多少银子,您这钱别省。”宋寄媱就着周嬷嬷的手坐了起来,抬手梳了下头发,说道。
      宋寄媱看奶娘没有说话,知道她想起来自己母亲,摇着周嬷嬷的袖口,抿着嘴叹了口气。周氏微凉的手轻轻的贴了贴寄媱的额头。“你呢知道奶娘不会劝人,你的日子还长,前路还险,这么多人心,夫人筹谋了几年,熬干了自己,就是为了你以后。何况我们身后还有李家,你外祖母站着呢,别怕。”
      宋寄媱靠在周嬷嬷怀里,抓着她的手,数着上面的口子。这个其实还没前世自己大的女人,早年丧夫,贫困潦倒无以为继,可她的眼睛一直是这么干净,从不低头,从不弯腰。从上船开始,听梅香说,奶娘就没睡个囫囵觉。想到着,她往床挪了挪,拉周嬷嬷上来,扣着她的腰,周嬷嬷挣了下,也就依着躺了下来。
      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小会,梅香进来回话,看见宋寄媱摆手,看了看床上,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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