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罐融化的冬天》困了a

1、再见

　　今年的冬天如往年般寒风刺骨，它无法抹去回忆里的一段暖阳。
　　深夜将近十二点，应当是寂静无声的一马路甚是热闹。何鱼惆坐在烧烤店里等着他的烧烤。
　　过程中他一直专注低头玩着手机里的数独游戏，就连有人停在他面前叫他都没注意到。
　　一个头发带着点自来卷，身穿黑色短袖和浅蓝色牛仔裤，看起来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站在他面前。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好？”见何鱼惆没有反应便向前敲了一下他身旁的桌子。
　　“不好意思，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坐吗？”
　　少年见他抬头望向自己，语调放轻“打扰了，如果没人的话那我搬走了。”
　　“没人。”何鱼惆抬起头看了面前那个人一眼，又继续自顾自的玩起手机。
　　“谢谢。”少年说完便把椅子搬走了，何鱼惆没有多去理会。就在这时他姐姐何鱼彗发消息，叫他回时随便再带两瓶可乐。
　　何鱼惆起身走向店内的冰箱拿可乐，冰箱前面正有人拿着饮料，而在冰箱旁边座位上坐着的正是刚才那个少年，陈雁云。
　　“阿云，你的豆奶。”一个戴着眼镜的人从冰箱拿出豆奶伸给陈雁云。
　　“谢谢。”陈雁云坐在冰箱的隔壁，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何鱼惆，往后伸手接时不小心碰到蹲下要去拿可乐何鱼惆的脸颊。
　　温热的手背触碰到被寒风吹冷的脸颊，虽只存在一瞬间，那一瞬已有温度传递。
　　陈雁云连忙道歉“抱歉抱歉。”
　　何鱼惆愣了一下随后应了一声便没有多管，拿着可乐和做好的烧烤去付钱。
　　冰冷的脸上残留的温度格外的灼热，难以忽略，挥之不去。
　　何鱼惆打开门就看到何惆彗从房间出来，直奔着他手里的烧烤。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等了好久。”何惆彗将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全都拿走，放在客厅的桌子。
　　“小惆回来了啊。”李慧明从厨房拿着几瓶罐装啤酒走了出来。
　　“嗯。”何鱼惆换好鞋子走到客厅，何惆彗已对烧烤下手。
　　“喏，小孩子喝可乐。”何惆彗将可乐递给何鱼惆然后自顾自的开了瓶啤酒。
　　他们三看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直到节目结束，何鱼惆看了一眼时间。
　　一点多，该走了。
　　走到洗手间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走到门口换鞋“姐，我走了。”
　　“哦好，路上注意安全。”何惆彗看向何鱼惆说。
　　“鱼惆，现在那么晚了要不你留在这里睡吧。”李慧明说。
　　“谢谢，不用了。”何鱼惆说完便把门关上离开了。
　　李慧明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对何惆彗说“彗彗，不要喝太多了，不然明天你又头疼难受了。”
　　何惆彗对他嘿嘿一笑“知道了。”
　　何鱼惆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他前不久发现的一个小公园。坐在秋千上慢悠悠的荡着，望着地上的枯黄的树叶出了神。
　　今天是来到这个陌生小镇的第五天，他最终还是选择逃离了那个家。
　　他受不了了。
　　他受不了每周三点一线的生活，受不了早餐必须要喝的纯牛奶，受不了父母强加给他的期望。
　　做不完的题，必须执行的作息表，永远关不了的房间门，没有隐私的摄像头。
　　他努力的成为他们眼里的完美孩子。
　　他害怕他们口中的责骂，害怕他们眼里的失望，害怕他们一句句对他的否定。
　　他是在否定中长大的。
　　“你想休息？我每天准时准点的给你们早起做早餐，送你去补习班，我不累吗？我不想休息吗？”
　　“你怎么能在这些题里失分？”
　　“就拿了一次第一你就满足了？你这次只是碰巧那道题做过了才会超过别人!”
　　“你知道我为了你花了多少钱，多少精力，多少时间吗？你才拿这点成绩给我看!”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如果不是我的儿子谁管你。”
　　“你怎么这么差劲，我对你很失望。”
　　最终，他在月考中倒下了。他在病床上等来的不是关心，而是一句句的责怪。
　　“你为什么就不能撑着考完这科？”
　　“别以为生病了就可以休息，别人可没有生病休息。”
　　“你只有不停的学习才能超过别人，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
　　他在喋喋不休中不断的道歉。
　　“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怪我……”
　　他只记得，那天他走到了天台。他想像当初他的姐姐何惆彗那样一跃而下，就这样结束这一切。
　　但他害怕，他不敢。
　　他怕死后父母会责怪他没有完成他们的期望就这样死了，浪费他们这十几年的时间。
　　他最终拨通了何惆彗的电话。
　　“喂？小鱼，怎么了吗？”
　　还没说出第一句话，声音却在颤抖，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姐。你能不能……能不能带我走，求你了…求你了……”
　　他在电话中不停的祈求他姐带他离开这里，不管去哪里都好，只要能离开这里。
　　后来，何惆彗回到了家里和他们的父母大吵了一架。
　　“你们有真正的关心过我们吗？”
　　“你们有想过我们的感受？我们过的一点都不好。”
　　“你们真的一点反思都没有吗”
　　……
　　何惆彗声音哽咽，强忍着泪水的说“小鱼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的不好，你们难道想让他成为之前的我吗？”
　　何鱼惆坐在卧室门后，听着外面的争吵双手抱着腿，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
　　他不断的用力挠着自己的手背，手背被他挠破不停的滴血。
　　他们吵的很激烈，似乎都撕破了脸。
　　好像都是因为他。
　　都怪自己，如果当初再忍一忍就好了。
　　这一切都怪我。
　　最后，他们同意了何惆彗将他带到她所生活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
　　临走前他看到他妈妈叶颖儿的眼睛通红，应该哭了很久。他爸爸何汶冬则一直在书房里没有出来。
　　何鱼惆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坚强一点，是不是有点太任性了，要是他没有拨通那个电话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吵架了。
　　他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终于有了可以喘气的时间而感到开心，反而一直再后悔。
　　回过神，突然发觉身旁的秋千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个人，是在烧烤店遇到的陈雁云，两人互不作声 。
　　何鱼惆没有觉察到自己的眼眶已经红了，并且被旁边的人注意到了。
　　静谧许久，陈雁云从口袋掏出两颗薄荷糖伸给何鱼惆。
　　“要吗？”陈雁云看向他。
　　何鱼惆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从他的手掌心拿了一颗，没有吃，只是握在手里。
　　时间再一次沉寂，他们只是静静的坐着。
　　听着有时掉落的枯叶，看着偶尔露面的月亮，闻着独属冬至枯萎的气息。
　　“不早了，我先走了。”陈雁云起身离开。走到不远处的芒果树下。转身带着笑容与他告别“再见。”
　　何鱼惆平静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他是个莫名其妙的怪人。
　　但直到回到家手里的糖他始终握在手心，放下时仍有残留的余温。
　　凌晨六点，即便昨晚差不多凌晨两点半才睡下，何鱼惆的生物钟还是准时的把他叫醒。简单的收拾一下，准备出门吃早餐。
　　以前在家里都是叶颖儿早早的就煮好早餐和从小到大都不喜欢但必须喝热牛奶给他。
　　来到这里的几天何鱼惆都是自己煮面当早餐，虽然不太好吃，但至少能吃。今天恰巧吃完了，何鱼惆就打算出去买面随便把早餐吃了。
　　南方的立冬并没有多冷，反而大部分仍穿着短袖。何鱼惆穿了一件短袖，和牛仔裤就出门了。
　　刚下楼，天空像是贪恋夜色，仍是一片漆黑。直到何鱼惆吃完早餐，才见太阳出现。
　　何鱼惆买完面打算再去买点面包随便的应付一下午饭。何鱼惆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家装修简洁的面包店，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包。
　　何鱼惆拿了个三明治走到收银台前，发觉那个人正低着头整理桌面，察觉客人走到跟前缓缓抬起头看向何鱼惆。
　　何鱼惆皱了一下眉头，内心发出疑问。
　　怎么又是他？
　　“好巧啊，又见面了。”陈雁云看了一下何鱼惆要买的东西，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笑着对何鱼惆说“6块。”
　　头发卷卷的有些凌乱，眼睛下面有着淡淡的黑眼圈。他带着白色口罩，眼睛微眯看起来笑的懒洋洋的。
　　“阿云!快啲过嚟帮手，重死我喇。”从门口走进一位二十五六扎着高马，上衣是一件白衬衫，穿着一条短牛仔裤，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女生。
　　她说的是粤语，何鱼惆大概能听懂。
　　“来啦，琳琳姐。”陈雁云走出收银台去门口帮忙把大大小小的箱子搬回后厨。
　　何鱼惆付完款刚走到门口时，他听到他身后陈雁云又是像昨晚一样笑着对他说“欢迎下次光临，再见。”
　　真是个奇怪的人。
　　11月7日，冬至。
　　今天是何鱼惆的生日。以前的生日都因为在他父母眼里是临近期末的时间，总是让他不断的刷题，根本不会浪费时间给他过生日。
　　以至于何鱼惆都没正儿八经的过过几次生日。本打算今年也不过生日的何鱼惆，硬是被何惆彗拉到了她家。
　　简简单单的吃完一顿完全由李慧明掌厨的饭，到了生日蛋糕的环节。何惆彗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蛋糕。
　　一个天蓝色的蛋糕上面有一个看起来应该是用白巧做的云，云朵上面则用了黑巧画的一个笑嘻嘻的表情。
　　看起来有点傻傻的。
　　何鱼惆闭眼许愿。其实何鱼惆没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因为那个愿望一直都没有实现，便没有期待。但今年他好像暂时的实现了。
　　我希望我能得到自由。
　　开灯后，何惆彗拿了一个勺子给何鱼惆。告诉他把那朵云敲开看看。何鱼惆看着他姐的期待的眼神顿感不妙。
　　何鱼惆拿着何惆彗递过来的勺子，敲了几下。那朵云碎了，看见里面装的东西都掉了下来，都是鱼形的巧克力饼干，而且每条鱼都有不同的小表情。
　　何鱼惆轻笑着叹了一口气，好傻。不知道是买这个蛋糕的何惆彗，还是做这款蛋糕的人。
　　傻傻的，怪有趣的。
　　“祝小鱼18岁生日快乐!”何惆彗拿起可乐碰杯，李慧明也跟着附议。
　　就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晚上，何鱼惆迎来了属于他的1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