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好人不易做》君湫一语

79、第七九章 鸿门宴

　　残月峰下，相同的景象，却是全然不同的际遇。重伤垂危的孩童被一名路过的女侠救下，孩童身上的伤，虽然得到及时医治，但仍旧留下了病根，而这病根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残月峰下的一切。他不断努力，用尽一切办法读书习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还天下一个清平。

　　然而，心愿还未达成，他的身体就先垮了，虽然后来被人救了回来，但病痛依旧伴随着他。

　　独自一人在冷峰残月苦守，等待皇者天命降临。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等到了，可那个人却错过了天时。后续的发展，与他现今的经历并无不同。

　　两段不同的人生经历，到最后，都走向了同一个结局。

　　他失败了。

　　寂寞侯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复杂地看着君无玖。

　　“如何？有什么要说的吗？”

　　“师尊最初，是因为什么而救下我？”寂寞侯垂眸问道。

　　“救人不需要原因，只是碰巧在那时，你遇到了我。”

　　“这就是师尊要对弟子说明的事情吗？先前，弟子问过师尊，师尊想要什么，现在，师尊可以给弟子一个答案了吗？”

　　“知道为何，在你提出要拜我为师时，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设了考验。”君无玖依旧没有给出答案。

　　“弟子不知。”

　　“藏书阁中的书籍，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它们有灵，会自行择主，你能看到的，只有它想让你看到的。人的一生，会遇到什么，会发生什么，在出生之时就已注定。天下止武，是你之天命，是你一定要去完成的事。为师若要替你改命，就只有两种选择。一者，为师待你完成这一天命，二者，由你自己走完，为师在恰当的时机插手介入。前者代价难以估算，最终会走向什么结果，难以预料，便只能选择第二种。”

　　“师尊限制弟子使用无咎谷内所学的东西，也是为了防止出现无法估算的事情发生。”寂寞侯若有所思。

　　“无咎谷内的一切，远超苦境，它们不适合出现在苦境，漏个一点两点，祂不会说什么，可若改变太多，那就越界了。越界的后果，为师都无法保证能完全将你保下。”君无玖点头，他也只是比寻常人多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手段，还没到能无视一切规则的程度。

　　寂寞侯虽然不知君无玖口中的祂指的是谁，但要分析出这个祂，也不是难事。

　　“无咎谷虽名为谷，但它却不只是一个谷，这个等你与六祸苍龙，做一个了断后，你就会明白。”君无玖最后道了一句，结束这一话题。

　　寂寞侯离开后，素续缘重新泡了一壶新茶，翠绿色的茶水从壶嘴流淌而出，落入茶杯中。

　　“爹爹就不担心吗？”素续缘一边将茶杯递给君无玖，一边问道。

　　“天有天道，人有人途，紧守方寸，才能大道永恒。”

　　素续缘闻言，若有所思。

　　“此方天地，有祂自己的运行规则，规则内，一切都好说，一旦超出，天道会出手干预，降下劫难。”君无玖抬手轻揉素续缘的脑袋，“无咎谷，不在这一运行规则内，所以，无咎谷内的东西，能少进入苦境就少进入苦境，当然，治病救人不算。”

　　“真的没关系吗？我总是拿无咎谷内的草药出来。”素续缘有些担忧，想想自从他游历苦境后，治病救人所需的药材，很多都是从无咎谷拿的，也不知道超出了规则没有。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好事，功德无量，天道不会管，甚至还乐见其成，这也是为父一直放任你拿无咎谷的东西来医治病人，而从不制止的原因。”君无玖笑道，“但寂寞侯不一样，天下禁武，一个念头，就是万千生灵的消亡。为了实现天下靖平的目标，这条路上，牺牲在所难免，天道允许可控之内的牺牲，一旦超过，毁去源头，就是祂解决问题的直接手段。”

　　“啊？！”素续缘惊呼一声。

　　“人间之事，自有人间之人处理，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紫耀皇殿中，寂寞侯冷眼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他知道，这不仅是一场饯别宴，也是一场生死局。

　　六祸苍龙看了一眼自入宴就一直不说话的寂寞侯，举杯道：“各位不用拘谨，今日无君臣之分，不醉不归！”

　　“祸皇，无名将军未到。”寂寞侯淡淡地提醒一句，其实无名来不来并不重要，可也正是因为无名不在，才暴露了许多东西。

　　“近来黑夷族多事，也许不久便到，军师不用担心。”六祸苍龙敷衍道。

　　“嗯。”寂寞侯无所谓地点点头。

　　“禀父皇，儿臣尚须夜巡，暂且离席。”千留影接收到六祸苍龙的暗示，起身道。

　　“嗯，你去替换姬将军回来，今日之宴，若没他之参与便可惜了。”六祸苍龙一语双关。

　　“是。”

　　“皇朝能有今日成就，全赖军师运筹，朕敬你一杯。”六祸苍龙举杯面向寂寞侯，寂寞侯同时举杯相对，“朕先干为敬！”

　　寂寞侯注视着六祸苍龙将酒饮尽，也缓缓将酒杯举起。目光在众人面上微微一扫，一声轻叹，手微松，酒杯落下，发出一道清脆声响。而在等待六祸苍龙发出信号的众人，听到这声意外之响，皆一脸讶异地看着寂寞侯。

　　而在这一瞬间，寂寞侯的身影已然来到司马无悔身后，出手封穴并将其擒住。

　　“军师？”司马无悔心下一惊，他没想到寂寞侯出手会如此之快。

　　“君子绝交，不出恶声，祸皇布此杀阵对吾实过分了。”寂寞侯完全无视司马无悔语气中的惊异，目光平淡地看着六祸苍龙。

　　“军师你误会了，朕绝无此意。”六祸苍龙紧握手中酒杯，他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布局竟被寂寞侯一眼看穿。

　　“祸皇啊祸皇，你的一举一动，能瞒过吾的眼睛吗？”寂寞侯微微摇头，到这个时候了，有意无意已不重要。

　　“祸皇以衷心待你，你却勾结外敌，如今更趁乱偷袭司马将军为质，手段卑鄙，真有能为，就先放开司马将军，再一决雌雄！”僵持之际，病梅先生出声喝道。

　　“若非如此，拳宗传人焉是吾一招能制？祸皇啊，如今皇朝已是藏污纳垢之地，你听信谗言，失君之道，可知朝中有人被李代桃僵，首鼠两端？”寂寞侯看都没有看病梅一眼，而是直视着六祸苍龙。

　　“死到临头，你还想挑拨什么？”病梅心下一惊，连声说道。

　　“死到临头？哈!”寂寞侯轻声一笑，却是直接推开司马无悔，“你们低估吾的智慧了，没万全之备，寂寞侯焉敢赴宴？吾现在转身便走，吾能担保你们半分也伤吾不得，念在君臣之情，今后吾与皇朝非敌非友，吾不会帮助你，也不会针对你。”寂寞侯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对了，莫说吾没提醒你，六祸苍龙，未动手前仍有余地，一旦动手，便是死敌，望你三思。”

　　动手便是为敌，不动手，他真会保持中立吗？他放开的人质是现场最难缠的司马无悔，他真有十足的把握安全离开？六祸苍龙看着寂寞侯不断远去的身影，就在他即将踏出皇殿的瞬间，六祸苍龙突然举杯，“哈！你想骗朕！”随后酒杯重重地落在地上。

　　“唉！”一声无奈之叹，显然是早就知道他会如此决定。

　　动手的信号响起，朱蛾、无肠首攻第一波。

　　寂寞侯背后九锡剑出鞘，剑气一出，顿破首攻，直接将朱蛾两人击出殿外。

　　第一招！六祸苍龙冷眼观视，他记得寂寞侯说过，他动武，绝不能超过三招。

　　病梅先生见首发失利，立即出手发动第二波攻击，雄浑掌气迎面袭来，寂寞侯手中剑光一闪，再施剑气，将病梅震出殿外。

　　第二招。六祸苍龙冷眼看着寂寞侯。

　　“花雨飘杀！”两番动作失利，人形师手中蓝色玫瑰轻转，骤然发起第三波攻势。

　　司马无悔也准备出手，但运气之后，体内真气却是突然一滞，随后寂寞侯留在他身上的暗招爆发，顿时受创呕红，无法再战。

　　剑气再起，先是挡下花雨杀招，随后又释出两道剑气击向人形师，将其伤之。

　　三招之限已至，仿佛是要证明寂寞侯动武不能超过三招一般，寂寞侯额上细密的汗水不断冒出，身体轻颤，似是难以维继。

　　六祸苍龙在寂寞侯施展完第三招后，半点不给寂寞侯喘息之机，当即运掌攻击。

　　剑吟轻鸣，原本已现支拙的寂寞侯，却是突然再施剑招，“孤舟夜灯一掌剑！”

　　六祸苍龙没想到他还有余力发招，一时的错愕，让寂寞侯抢夺了先机，三道剑气，连封六祸苍龙三处大穴。得手之后，寂寞侯不做任何停留，直接朝殿外走去。

　　“祸皇，封穴之招，硬冲要穴必会受伤，缓下时间，一刻内便可自解。”人形师道。

　　“你们稍作调息，随后追上，寂寞侯，你脱不出朕的杀局！”没想到寂寞侯所谓的出手不过三招也是欺瞒自己，六祸苍龙顿时怒火中烧，交代一句后，立即追了上去。

　　而在殿外，隐藏在屋顶上的众弩兵凝神以待。

　　“见到寂寞侯，待我号令一下，乱箭射杀。”姬孤穷对弩兵说道。就在姬孤穷话音落下一瞬，就见到寂寞侯一人走了出来。“嗯？”看着悠闲步出的寂寞侯，姬孤穷心中不禁疑惑。

　　“六祸苍龙已死，降者放下武器，不予追究，顽抗者，格杀无论！”知道周围布满了杀兵，寂寞侯语气平淡地说道。

　　“军师讲祸皇死了，这……”听到寂寞侯的话，弩兵们心中一阵疑惑。

　　“怎有可能，是怎么一回事？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军心动摇一瞬，寂寞侯快速冲出。

　　“发射！”眼见军心不稳，姬孤穷当即下令。

　　众弩兵听到命令，即便有所迟疑，也赶忙搭箭发射。面对如雨落下的箭矢，寂寞侯挥剑抵挡，于此同时，六祸苍龙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

　　“众军勿乱！”六祸苍龙的及时出现虽然稳定了军心，但寂寞侯的身影早已突破重围，埋伏在皇殿外的弓箭手也失了作用。

　　姬孤穷眼见寂寞侯突破重围，内心十分不甘，当即从屋檐上跳下，三箭齐发，攻向寂寞侯。

　　寂寞侯眼露寒光，三尺寒锋挥动，尽断来箭，同时一道剑气释出，姬孤穷难以抵挡，顿时受创呕红。就在此时，六祸苍龙身上三道封穴解开，霎时，真气冲天，一掌袭向逃出皇殿的寂寞侯。

　　抵挡箭雨的寂寞侯反应不及，顿时被掌气击中，身形飞退数步，吐出一口鲜血。同一时间，人形师杀招逼近。

　　“万里江水万里浪！”寂寞侯压制内创，再施剑招，剑气破开人形师的杀招，直逼人形师命门。

　　六祸苍龙纵身一跃，一把拉开人形师，同时一掌击出，掌劲与剑气相互撞击产生的气浪，激荡起无数烟尘。

　　箭雨再临，寂寞侯长剑挥动，挡下无数箭矢，但任由漏网之鱼越过他的防线，刺中他的左肩。

　　“军师，你的退路呢？小看六祸苍龙，定让你们追悔莫及！”六祸苍龙看着一身狼狈的寂寞侯，想到他对自己的欺瞒，脸上怒意尽现，“想不到你三招之限也是一个骗局，你当真连一句也实话都没有！创世诀，紫气天罗！”

　　强招将出之刻，却见一条人影，一道剑影，杀入重围，瞬间在场士兵死伤无数，人形师更是被击退数步。

　　六祸苍龙察觉身后危机，当即转身，手上之招直接对上汲无踪。汲无踪收剑回鞘，一掌击中，霎时，风催云急，地崩石碎，十丈方圆尽为平地。

　　寂寞侯见状，趁势离开，而汲无踪一招得手也不多留，即刻抽身而退。

　　“追！”姬孤穷想要追击，却被六祸苍龙喝止。

　　“祸皇，你还有杀阵？”人形师不解地看着六祸苍龙。

　　“现在什么时辰？”六祸苍龙负手而立。

　　“四更过半，日出前尚有半更。”人形师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实答道。

　　“放他走，让汲无踪一同陪葬，哼！”

　　“祸皇有把握？”

　　“在神鹰眼七的视线之内，他，逃不了！”

　　高崖上，神鹰眼七注视着负伤而逃的寂寞侯。

　　寂寞侯知道杀局不会这般简单结束，缓缓停下脚步，思考六祸苍龙极有可能布下的最终杀招。

　　“寂寞侯。”汲无踪来到。

　　“多谢你。”寂寞侯诚心谢道。

　　“错看君皇，你今日是咎由自取，汲无踪还你一剑，救你一命，已偿昔日之情。”

　　“我明白。”

　　“看来已无追兵，你自重吧，请。”

　　皇朝内，六祸苍龙看着天际，得意道：“天色将明，面对烛龙之箭，寂寞侯，你还能不死吗？”然而话音刚落，身后一道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回身，就看到回转皇朝的寂寞侯。

　　“咳…我忘了一事，特来回告先生。”寂寞侯神态自若。

　　“寂寞侯！”人形师震惊地看着寂寞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寂寞侯竟然还敢回到紫耀皇朝。

　　六祸苍龙抬头一看，发现空中黑色漩涡已现，知是烛龙之箭即将射来。

　　“他想同归于尽？！”姬孤穷不敢置信地看着寂寞侯。

　　“众人退开！创世诀，帝龙环宇！”六祸苍龙连忙运气十成功力，一挡烛龙之箭。

　　烛龙箭威对上撼世之招，紫耀皇殿一阵天摇地动。

　　“寂寞侯忘了向先生说，告辞。”烟尘漫天，寂寞侯不紧不慢地道了一句才转身离去。

　　挡下烛龙之箭的六祸苍龙，想到这本是给寂寞侯的致命一击，结果却是被他挡下，气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寂寞侯！朕、朕……”

　　“祸皇无恙否？”人形师关切道。

　　“朕没事，小小的烛龙之箭，远不如传闻之中惊人，不过尔尔，哼！”六祸苍龙冷声道。

　　烛龙之箭威力转弱，难道……姬孤穷想到这其中的变化，当即对六祸苍龙道：“祸皇，姬孤穷想要再往越雾树海一次。”

　　“阁下真是不死心。”人形师明白他想做什么。

　　“这一次，臣有绝对的把握。”姬孤穷自信道。

　　“要去就去，随便你！随便你！”想到寂寞侯躲过自己的连环杀局，六祸苍龙气恼地拂袖而去，人形师随后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