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9、第一零九章 枫岫 ...
-
与醉饮黄龙分开后,君无玖一人独行在林间小道。
时近黄昏,残阳如血,红霞满天。
君无玖驻足停步,时间于他而言,如今就只是一个数字,无尽的岁月,看不到尽头,寻不到目标,不知何时起,人生于他,已寻不到任何意义。
“平凡的人,寻求平凡的幸福。有野心的人,争夺天下,谋取霸业。心存仁义的人,平定天下,海晏河清。”
【宿主大大,这是在反思自我,决定为做一名好人而努力了吗?】对君无玖的话,好好有些不明所以,但它有自己的解读,不妨碍两人之间的交流。
“……”君无玖莫名伤感茫然的情绪因为好好这句话,散的一干二净,他本就不是无病呻吟之人。“我的人生,还需要努力吗?以我的身份辈分,妥妥的人生赢家,当一只平躺的咸鱼不好吗?”
【大大,你忘了你的最终目标了吗?】
“有你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怎会忘?可这与当一只咸鱼并不冲突。”
【……】大大你变了,你不再是以前那个兢兢业业的好宿主了,好好伤心不已。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就调整过来,有它监督着,想当咸鱼,那就只能是想!【宿主大大,本统检查到刀无心已心存死志,大大赶紧去救人。】
君无玖闻言,微微皱眉,“这心态,有些弱啊。”
【没办法,爱人护不住,朋友又因他而下落不明,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本该陪伴在他身边的亲人,却是争吵不断,心灵遭受层层打击,有了死志也能理解。说起来,要是大大直接将笑剑钝送回去,或许他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君无玖眉峰微挑,“你是想说,我是压垮他的那一根稻草吗?那还真看得起我。人生,本就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他啊,还是经历的太少。”
【……】我是这个意思吗?
天下封刀内,刀无心将自己关在房内,浓重的酒味充斥着整个空间。
君曼睩受困天都,也不知现今状况如何,是否遭受非人的待遇。笑剑钝因他之故生死不明,若非他无能,笑剑钝也无需去做本该是他去做的事。父亲的呵斥,对自己怯弱无能的失望,更是让他奔溃。泪不断落下,迷了眼,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他将自己关在不见天日的小黑屋里,不是不想迈出去,而是他没有勇气迈出去。在他最需要亲人陪伴的时候,耳边传来的,只有父母的争吵之声。
绝望吗?
救不回君曼睩,又害了笑剑钝,活着是痛苦,死,或许才能解脱。
雨后的夜,带着一丝萧瑟凉意。
刀无心就像一抹游魂,茫然地走着,却是一步一步,迈向死亡的终点。
绳索挂上树梢,在生命的尽头,似逃避,似解脱,缓缓闭上双眼。
“唉,活着,还能有一丝渺茫的希望,死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一声轻叹在刀无心耳边响起,但他已无力再做什么,意识逐渐陷入黑暗之中,直到再无声息。
于此同时,身在天都的君曼睩在睡梦中梦到了公孙夺锋与刀无心,不知为何,再见亲人爱人,本该欢喜,可心中却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哀伤,一滴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在手背上。
看着亲人在眼前消失,君曼睩心下一慌,瞬间醒来,手背上的湿润让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
安顿好刀无心后,君无玖并未回转天都,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寒光一舍,枫岫主人独坐亭中,羽扇轻摇,抬手拎起银制茶壶,红褐色的茶水缓缓流入杯中。
亭外,一阵清风拂过,吹落片片枫叶。火红色的枫叶宛如一只只蝴蝶,扇动火红的翅膀,随风而舞。纱幔轻扬瞬间,一道身影瞬息出现在枫岫对面的座位上。
“吾想着,你也该来了。”枫岫一边说着,一边将茶杯放到那人面前。
“对智者而言,在乎的只有结果吗?”君无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带着一丝苦涩的茶水,让他眉头轻皱。
“或许是,或许不是。”枫岫抬手接住一片误入亭中的枫叶,“先生眼中,在乎的又是什么?”随手将枫叶放在桌面上,轻笑一声,“先生什么也不在乎,从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君曼睩的作用,起效了。”君无玖扫了一眼那片枫叶,放下手中茶杯,目光转到庭院中的枫树上。
枫岫抬手为君无玖续上新茶,“如果先生愿意,要将罗喉引导向善,会更加容易。”
“昔年在西武林,你也说过类似的话。”
“所以先生的答案不变,是吗?”
“吾与兄长不同,他在乎那些苦苦挣扎的百姓,吾不在乎,他们可以为了那些百姓自吾牺牲,而吾不会。所以,即便吾有能力消灭邪天御武,吾也什么都没做,吾只是在一旁看着,看他们四处奔波,看他们为了消灭邪天御武牺牲十万民众。”
“你后悔了?”敏锐地察觉到君无玖语气中的异样情绪,枫岫轻声问道。
“拒绝你的提议,只是因为不能是吾。”君无玖没有回答枫岫的问题,他缓缓闭上双眼,平淡地道了一句。
“不能?”枫岫不解。
“邪天御武的存在,只是残害天下生灵,而吾,则会灭世。”君无玖低笑一声,睁开的双眼中快速地闪过一道冷芒。
“嗯?”枫岫双眉紧皱。
“罗喉的暴君之名,不过是反叛者为了名正言顺地推翻罗喉,强加在他身上的。至于他后来坐实暴君之名的行为,吾不做评价。但无论他想做暴君还是仁君,吾都尊重他的决定。”君无玖没有解释,那个时候的他,受限太多,一着不慎,就是天地遭殃。
“先生的想法,果真难以测度。”枫岫叹息一声。
罗喉在世人眼中是一名残暴不仁的暴君,但几日的相处接触,罗喉身上的气质,完全不像是一名暴君。君曼睩心中疑惑不解,为了解开心中疑惑,也想更加了解武君罗喉是一个怎样的人,君曼睩在藏经阁中翻阅天都收藏的典籍,亦从黄泉口中知晓一些典籍中也未曾详细记载的事情。
屋内烛火摇曳,君曼睩仔细翻阅君凤卿所著的天都制典,认真仔细地阅读每一个字,理解每一条典律,了解自家先祖的想法。虚蛟安静地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就怕自己发出丁点声响吵到君曼睩。
君曼睩抬眼看了眼虚蛟,合上手中书册,温声道:“虚蛟,你坐啊。”
“虚蛟,服侍,君姑娘,不能坐。”虚蛟摇头拒绝。
“在我的面前,你不用这么拘谨,坐吧。”
“不行。”
“这是命令!”君曼睩语气强硬,见虚蛟坐下,才又温声道,“喝茶吗?”
“虚蛟,没喝过。”
“那你一定要试,来。”君曼睩倒了一杯茶水给他。
虚蛟依言端起茶杯,猛地一口灌下,却差点将茶水吐出,伸了伸舌头,说出自己的感受,“很苦。”
“你喝茶的方式不对。”君曼睩微微一笑,抬手重新为他倒上一杯,“品茶品茶,先品后饮,你要先将茶杯放在面前,品尝它的气味。”君曼睩一边说着,一边示范。
虚蛟有样学样,“很香。”
“茶一入口,先别吞下,留在口中片刻,让舌头感受到茶味的芬芳,以及回甘的醇厚。”说着饮下手中的茶,然后再次询问虚蛟的感受,“这样,感觉如何?”
“更苦。”虚蛟苦着一张脸说道。
君曼睩闻言开怀一笑。
就在这时,罗喉来到。
“呃,参见武君。”虚蛟见到罗喉,慌乱起身,恭敬行礼。
罗喉没有理会虚蛟,看着面带喜色的君曼睩,他的心情也随之愉悦不少,“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快乐?”
“我教虚蛟品茗。”君曼睩敛了几分笑意。
罗喉目光轻轻一扫,正好看到君曼睩随手放在桌子上的天都制典,“天都制典,为何你会看这本书?”
“这是先人所著,曼睩想多了解先人的智慧,所以在藏经阁找出了这本书来。”君曼睩先看了眼天都制典,才回答罗喉的问题。
“这本书已经无用了!”似是想起了什么,罗喉的声音瞬间冷了几分。
“为何武君没依照上面所写典章治理天都?这上面写得很好啊。”君曼睩不解地看着罗喉,天都制典中的每一条律例都十分的利国利民,她不明白,罗喉为何要舍弃不用?
“天都的子民只需要战争,不需要统治!”罗喉背过身,眼中闪过一道利芒。
“武君怎么这样讲,合理的规章典制,可以为百姓带来平安喜乐,武君会收藏先祖这本著作,一定也是认同了里面的理论。”君曼睩开口反驳。
“因为那只是理论,而非现实。”
“现实?难道先祖所写的规章尚有漏洞?”君曼睩不解问道。
“吾很庆幸,凤卿很早就离开了,没让他看到人民的丑陋与愚蠢,否则他会亲手将这本天都制典撕毁!”
“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能写下这样善待人民的规章,先祖必是一个悲天悯人的人,无论怎样,他不会怪罪他的子民,只会想出更好的统治方法。”君曼睩据理力争,却见罗喉脸色一瞬变化,不知自己哪句话讲错,“我讲错了吗?”也亏得这数日来君曼睩已了解到罗喉对她的态度,不然她还真不敢如此的直言不讳。
而就罗喉开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天都突然震动不已,随后一阵婴啼传入天都。
“又是这阵悲切的哭声,今天已经好几次了,这名婴儿一定是失去了双亲,所以才会哭得如此哀伤,啊。”说到这里,君曼睩脸上也不禁流露出哀伤之色。
“你与你的先祖相同,都有过多泛滥的同情心。”罗喉虽不赞同,却也不会强迫她去改。
“武君,你能否派人找到这个婴儿,如果他真的失去父母与照顾他的人,就将他带回天都来。”君曼睩开口请求。
“黄泉。”对于君曼睩的请求,罗喉自然不会拒绝。
“怎样了?”听到罗喉的呼唤,黄泉进入房内。
“带回那名哭泣的婴儿。”
“嗯?吾越来越不懂天都是怎样一个地方了。”黄泉意外地看了罗喉一眼,倒也没拒绝,只留下一句话,就转身去执行罗喉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