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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囹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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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杂乱的柴房,偶尔跑出几只觅食的老鼠。惨白的月光透过碗大的窗棂打在昏睡的少年脸上。
少年睫羽轻颤,缓缓睁开双眸。迷药的劲还没过去,少年下意识想伸手敲敲头,带得整个人倒在地上。
“这是哪儿?”清醒过来的凤清衍迷茫地望着双手被捆得结实的凤清钰。
比凤清衍先一步清醒过来的凤清钰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他郁闷地往凤清衍的位置挪了挪,忆起被迷晕的经过,又想起出宫的日子是这臭小子定的,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起。
抬起还能动的腿,一脚踹在凤清衍的小腿上,“你看你选的什么破日子!”
凤清衍费力地坐起,不服气地踢回去,“我每六日才得半天空闲,段先生又不肯额外批假,怎么能怪我?”
凤清钰靠在一堆柴火上冥思苦想,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谁最有可能绑架他们。
“三哥,会不会是五哥他们?”凤清衍细细思索,他也就跟这俩不对付的了。
“我还猜可能是老二干的呢,但凡他们娘有点脑子都不会让他们做出掳劫皇子这种蠢事。”凤清钰摇了摇头。
“哦?”凤清衍满脸不信,二哥的母妃蠢不蠢他不知道,但五哥的母妃指定是有些问题的。
凤清钰嘴角抽了抽,显然也是想起了之前程昭容对凤清衍做的那些事儿。
兄弟俩嘀嘀咕咕讨论谁可能是幕后黑手,外面锁链声响,开门刺耳的“吱呀”声令两人默契地同时看过去。
白玉冠,杏红衣,模样俊秀眉宇间却带着几分风流的年轻公子,摇着折扇兴致昂扬地迈进柴房。
目光触到凤清钰那双恍若看失心疯病人的眼神,摇扇子的手一顿,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小子,谁允许你用这种眼神看本公子!”风流公子哥合上折扇,半蹲下.身,伸手用力捏住凤清钰的下颌。
凤清钰吃痛地皱眉,一旁的凤清衍挪着身体朝风流公子哥撞过去。风流公子哥松手躲开凤清衍,凤清衍侧脸着地,摔得眼冒金星。
“你是谁派来的?”凤清钰沉住气,试图弄清幕后黑手。
风流公子哥一愣,没有回话,注意力转移到正努力重新坐起来的凤清衍身上,他细细端详凤清衍初显美貌的脸,露出丝毫不加掩饰的垂涎之色。
“小孩儿,你多大岁数了?”风流公子哥戳了戳凤清衍如玉的小脸。
“你爷爷我今年十二!”凤清衍恼火地避开脸上不安分的手指,不客气地冲风流公子哥就是一阵咆哮。
“十二?”风流公子哥略显失望,“瞧你这身量本公子还以为你不到十岁。”
好似被无形的利刃戳中心口,凤清衍恼怒地用腿试图蹬风流公子哥,边蹬边骂,“你才不到十岁,你全家都不到十岁!”
风流公子哥稍稍挪了一下位置,凤清衍连他的衣角都没蹬着。
凤清钰冷声警告:“我不管你是谁,你在要做什么之前最好先打量一下自己的身份。我们再不济也是皇子,你敢动我们一下,我,我定要你九族全灭。”
第一次拿人家九族作威胁,凤清钰神色还有些不自在。
“皇子?”风流公子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合不拢嘴。他拍了拍凤清衍的脸,指着他那双蓝眼睛讥讽道,“为血脉纯清,世家贵族都不会让异族女怀上子息,更何况天家。”
凤清钰一噎,心口微微作痛。他知道小九是不被期待而降生的孩子,但不曾想连他的生母梅贵嫔都被人这般遗忘的彻底。
“你们说自己是哪个世家子弟本公子还能信三分。”风流公子不屑地继续说道,“就算你们是世家公子又如何,在这雍阳城,除了漼家,又有哪个家族能比得上王家。而漼家最重门风,异族女进不了漼家大门。”
“你就不怕我们背后家族的报复?”凤清钰表情都快扭曲了,他说实话都没人信。
“你们俩都是庶出吧。”风流公子哥站起身,没来由地问道。
凤清钰:“……”
凤清衍:“……”
虽然皇子身份尊贵,但他们的确是庶出。
风流公子哥得意地接着道:“用两个庶子换王家的一次援手,猜猜你们的父亲和嫡兄会怎么选择?”
爬不起来的凤清衍闻言嗤笑道:“我兄长定会取你狗命。”
“啪”的一声,凤清衍脸上多了一道清晰的指印。
“七公子,小童已经洗干净了。”家丁模样的人在门外禀告。
风流公子哥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领,笑得荡漾,“本公子今晚另有美味享用,你俩就留到明天。”
转过身迈了一步,又意味不明地补充道:“若你们不识趣,就别怪本公子明晚不怜惜你们是初次了。”
砰——
柴房再度归于昏暗,只余上锁的声响。
凤清衍一头雾水,“三哥,他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没什么经验但在军营偷听了不少浑话的凤清钰脸色铁青,感受到了羞辱的他心底气得要死。努力地平复情绪后,安抚道:“没什么,小九别怕。”
凤清衍:“?”他该怕什么?“三哥,你话都不说全才让人害怕。”
凤清钰尴尬地咳了几声,耳朵悄悄染上一层绯色,声如蚊呐,“还不到你该知道的年纪呢……嗯,男人和男人竟然也可以吗……”
凤清衍:“???”
三哥他到底想说什么?
挂着黑底金字,上书“定忠侯府”四个大字的府苑门前,玄衣公子长身而立,眸色如冰。滚金边的黑色斗篷在秋风中微微飘动,带起他满身的寒霜。
侯府护院手持木棍,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十数人,本能地认为他们是来找事的。
“此乃太子印信,尔等再阻拦,一律以大不敬之罪论处!”开阳手持玉契,厉声高喝。换下夜行衣的暗卫们拱卫在凤元宸身侧,个个挺拔如松,杀气内敛。
护院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凤元宸可没耐心陪他们耗,便递给开阳一个眼神。开阳会意地摩拳擦掌,领着暗卫一步一步逼近大门。
虽然他们是有功夫底子的护院,但着实没见过这种架势,吓得连连后退。开阳一左一右将人拉开,一脚踹开大门。
凤元宸拢了拢斗篷,大步流星地迈进了定忠侯府。穿过曲水回廊,不久前发生的事在他脑海中浮现。
长河边被开阳当成刺客踹进水里的女人被她的丈夫救起,一问才知,女人是因幼弟和儿子相继失踪,承受不住打击,时而疯癫时而清醒。
虽然他们上报了京兆府,但孩子们失踪了五六天,京兆尹还没找出有用的线索。
拖得越久,孩子处境越是堪忧,也难怪女人受不住。
同样遭遇幼弟被拐的凤元宸很难不把这两件事想到一处,再细问片刻,了解到他们走丢的两个孩子的年龄,一个十岁,一个八岁,加上小九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
凤元宸只觉胃中翻涌,喜欢男人顶多为世俗不容,明面上不太过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对孩童下手,便是将其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早就守着的暗卫在前为凤元宸带路,“他们没出什么事吧?”凤元宸边走边问。
“大抵是受了些惊吓,闫文常并未对两位殿下做什么。”暗卫如实禀告。他们本可以在闫文常走后将两位殿下救出,但回位的暗卫带来太子口令,在太子爷到来前,确保两位殿下安全地待在原处。如有意外,再直接救人。
有人强闯进府的动静太大,沐浴更衣准备就寝的闫文常顿时就想到了蓝眼小美人口中的那位兄长。
“居然这么快就找上来,有点本事。”随便披了一件外衣,闫文常快步往柴房所在之处奔去。脑中飞快地思索谈判条件,大的他可以放了,蓝眼小美人他是要定了。
离柴房一墙之隔的小院中,凤元宸并未急着救出两个弟弟,而是倚着暗卫从侯府花厅搬来的雕花椅子,以手支颐,闭目凝神。
着急赶来的闫文常一眼便望见院中小憩的绝色美人,微微一怔,失神片刻。
他抬步上前,正好对上凤元宸那双清冷黑瞳。
“你就是闫文常?”凤元宸眸中毫无温度,仿若看一个死人。
“你既闯进定忠侯府,又知道本公子的大名,想来也该明白本公子不是你的家族能得罪的起的。”闫文常贪婪地打量着凤元宸,目光缓缓下移,扫了一眼他窄瘦的腰身,咽了咽口水。
“哦?区区定忠侯府闫家,有何可惧?”凤元宸似笑非笑地问,他坐正了身姿,一手搭在雕花椅子的扶手上。
“那王家呢?”闫文常底气十足,“为了两个庶弟,得罪王家,值得吗?”
“背靠王家就可以肆意妄为,无视律法掳人?”凤元宸眯了眯眼,悄悄挖了个坑。
“耶?难道不是你这个兄长为了前途,将他们送给本公子的吗?”闫文常颠倒黑白,并不接话,随后话题一转,“大的可以放了,不过本公子有条件。”
“哦?”凤元宸挑了挑眉。
“公子……”有个护院喊了好几回,被闫文常喝住。
“你,陪本公子一夜,本公子许你前程似锦。”闫文常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触碰那张令人颠倒神魂的脸。
下一刻,一声惨嚎响彻庭院。开阳拧断了闫文常不安分的那只手,一脚将他踹离三丈开外。
“闫侯爷,你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眼角余光瞥见闻讯而来的定忠侯闫令奚,轻声笑叹。
闫令奚一看这情形便知是自己儿子冒犯了太子,“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臣定忠侯闫令奚,参加太子殿下。臣有罪,臣教子无方,才使孽子冲撞殿下,还望太子殿下赎罪。”
“太子殿下?那……”一声惊雷在闫文常脑中炸响,想到方才他的举动,面上血色尽失,惶恐不安地爬过来,跪在了闫令奚身后。
闫令奚无比懊悔曾过度溺爱幼子,又怕他冲撞贵人,遂不曾带他入宫赴宴,以致今日之祸。
“赎罪?闫侯爷何罪之有?倒是孤在街上弄丢了两个弟弟,令郎‘热心’将他二人带回府中款待。孤作为兄长,特来答谢。”凤元宸脸带笑意,语调轻缓,眼中却是如淬了冰似的冷冽。
“臣不敢。”闫令奚记起幼子不同于常人的癖好,柴房……款待?越想越觉大祸临头。
“开阳,去把孤的两个弟弟带出来。再不回去,宫门该下钥了。”凤元宸开口吩咐道。
在太子殿下威压之下,管事战战兢兢地交出柴房钥匙,恭敬地递给开阳。开阳急步流星,穿过月亮门直奔柴房。
门打开的一刻,开阳思索着是不是要对受惊不轻的两位殿下露出一个温柔安慰的笑容。不曾想,一记闷棍快且狠地朝他头上直直落下。
开阳眼前一黑,憋屈地重重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