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及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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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丰二十三年，是礼部与内府局诸官最不想回忆的一年。
每年固定的春猎秋狩，大小宴会，礼部都有固定章程，忙是忙点，有先例摆着基本不会出错。
然而今年有两件大事，一是太子及冠，二是太子大婚。大虞至少有四十载没有这般稀罕的热闹事，根本马虎不得。一旦办砸，等待他们的只有陛下的雷霆之怒。
礼部尚书跟新上任的内府局总管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一人当作五人使。忙得脚不沾地，个中苦楚难以言说。
永丰二十三年二月十六，虞皇凤柏肃亲.上观星楼，延请国师占筮。定下三月初七，太子生辰之日，为太子凤元宸行加冠礼。
近日须得粗茶淡饭的凤元宸拒绝了凤清衍的添筷，全无从前临近冠礼的迷茫和担忧，心态很是微妙，反倒是凤清衍有些闷闷不乐。
凤元宸伸出手指戳了戳凤清衍塞得鼓鼓囊囊的腮帮，温言哄逗：“谁惹咱们小九不开心了？”
凤清衍咽下吃食，瞄了一眼对面吃得正香的凤清钰，凤清钰一脸莫名，“看我作甚，我何时惹你不快了？”
凤清衍恨恨地盯着凤清钰，目光灼热的能在他脸上戳出个洞来，“我也想为兄长的冠礼做些什么。”
被安排在冠礼上捧托盘的凤清钰一愣，揉了揉凤清衍的头，很是敷衍地道，“等下次吧。”
凤清衍鄙视道：“你哄小孩呢，冠礼只有一次，兄长哪有下次冠礼给我参与？”
某种程度上行两次冠礼的凤元宸：“……”
三月初七，太庙礼乐齐鸣，文武百官，世家家主及其继承人在太庙前恭候。
凤元宸先向虞皇与漼皇后行礼，再同诸位宾客作揖。随后迈入侧殿，换上?衫，披头散发地走出，跪于席上。
长他一岁的漼家少主漼珩，一派正色，唇角微微上扬。轻柔地为凤元宸梳发，再用布帛将他的头发包好。
虞皇凤柏肃下阶盥洗一番，趁这会儿工夫凤清钰偷偷地瞄了一眼在席位上端坐，满脸严肃的凤清衍，差点没笑出声来。
察觉不对的漼珩朝凤清衍轻咳一声以示警告，凤清钰寒毛一竖，当即收敛神色，奉上放着缁布冠的托盘。
凤柏肃接过冠笄，正容亢色，沉稳地走到凤元宸面前。
礼官唱赞：“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毕福。”
凤柏肃亲自为凤元宸戴上缁布冠，低声轻叹，“终于长大了啊。”
凤元宸眼睫轻颤，一言不发。回到侧殿，脱去外衫，换上玄端服，系上大带，再出侧殿，重新跪在席上。
凤清钰退后回归原位，萧国公嫡长子萧琛上前，恭敬奉上托盘。漼珩去掉他头上的缁布冠，重新为他梳发。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顺尔德，眉寿永年，享受胡福。”
凤柏肃接过萧琛递来的皮弁为凤元宸戴上，凤元宸起身再回侧殿，脱去深衣，换上皂衫革带，再回席中。
萧琛退回原位，荣亲王世子凤礼岚朝凤元宸点了点头，奉上托盘。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漼珩为凤元宸取下皮弁，凤柏肃自凤礼岚手中接过九旒冕冠，第三次为他戴上。漼珩撤下梳洗之物，与凤清钰三人一同前往侧殿。凤礼岚拍着胸.脯松了口气，手心都是汗。他方才可紧张了，生怕出错，毁了这大好的日子。
凤清钰和凤礼岚还能偷会儿懒，漼珩还得继续干活。他斟满一杯酒，急匆匆但是步伐稳健地离开侧殿，站在了凤元宸左侧。
凤柏肃取走漼珩手中酒杯，面向北念祝辞道：“旨酒既清，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凤元宸向凤柏肃再拜，直起身，面向南，接过凤柏肃递来的酒盏。凤柏肃回到原位，凤元宸入席，饮下酒水，把酒盏递给漼珩，面向南，深深拜下。凤柏肃面向东，拱手回礼。
凤柏肃从西阶下阶，面向东。宗正从东阶下阶，面向西。凤元宸从西阶下阶，立偏东处，面向南。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嘏，永受保之，曰霁月。”
凤元宸回道：“霁月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凤柏肃满意地点头，领着凤元宸入了太庙，宗正站在祠堂香桌之前，祭告先祖。
冠礼成，宴席已备。席间觥筹交错，众臣祝贺太子生辰。帝心大悦，在太子生辰宴上为他定下与萧国公嫡长女的婚期。
冬月初九，转眼已至，满城结彩。忙了一整年的礼部和内府局的官员个个眼神无光，眼下淡青，但也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三月初七的太子及冠，五月十八的万寿节，七月七的千秋宴，加上必不可少的节庆与春猎秋狩。本来就忙得不可开交了，年底又加了太子大婚。
太子的大婚啊，天知道这一年他们是怎么过的。好在婚礼流程没出错，礼部尚书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总算放下了。
新婚第二日，凤元宸携新妇向皇帝皇后敬茶。虞皇与漼皇后端坐在崇明殿的正殿上，天枢与文柳分别站在皇帝和皇后身后。台阶下是各位皇子，从二皇子到九皇子，穿着皇子吉服，全都规规矩矩地站好。
凤元宸和太子妃萧嬛先拜皇帝，萧嬛从太监手中接过托盘，恭恭敬敬地奉上，柔声道：“儿臣请父皇用茶！”
凤柏肃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满意地点头：“赏！”
夫妇俩再拜皇后，皇后依照规矩说了几句场面话教导新妇，又赏了一些成双成对的物件。
然后便是皇子们向萧嬛行礼，萧嬛作为长嫂送一些见面礼。弟弟们的礼物都是一样的，都是雕花檀木盒里满满的金子打造的小玩意儿。再根据他们各自的喜好，再加了一份礼。
二皇子凤清铠的礼物是端砚，送给三皇子凤清钰的是一枚玉石扳指，四皇子凤清锋得到了徽墨，五皇子凤清铎和六皇子凤清镌则是一支湖笔和一支宣笔。
凤清铎和凤清镌收到这份礼，面色有些不自在。他俩有点怀疑，这个新嫂子真的不是在内涵他俩那段夜以继日的抄写生涯吗？
而九皇子凤清衍兴冲冲地打开锦盒，喜上眉梢。他的礼物是用贺兰石打造的项链、耳坠和发绳。在他的母族西夏，贺兰石是极有灵性的石头，被称为吉祥石。戴上贺兰石做的饰品，会得到真神的祝福。
“谢谢嫂嫂，我很喜欢！”
凤元宸再领着萧嬛见公主们、太妃们,以及后宫主位以上的嫔妃，认人送礼走了一圈，折.腾了大半日，终于能回东宫喘口气。
东宫里除了太子妃，别说没有在册的侧妃良娣等，连侍妾通房都没有。萧嬛入主后，直接让天权整理东宫账册，带着陪嫁住进了东偏殿。
凤元宸作为太子，严格意义上有七日的婚假。但架不住有些急事就得当即处理，陪太子妃认了人，就同东宫属官商量事去了。
他并不担心萧嬛会应付不过来，从前世来看，萧嬛这个太子妃是绝对合格的。
从外间回东宫的路上，凤元宸正思索着布局，冷不丁地被突然窜出来的凤清衍吓了一跳。开阳都摆出攻击的姿势了，一见是凤清衍，默默收手退了半步。
“小九，怎么了？”凤元宸上手扯了扯凤清衍因为气愤鼓鼓的腮帮。
凤清衍扑到凤元宸怀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开阳。开阳十分放肆地翻了个白眼，偏过头去。
凤清衍在他怀里拱啊拱，委屈地控诉，“兄长，你这两天都不来看我，开阳把我欺负得可惨了。”
凤元宸揉着他乌黑的发顶，颇有趣味地扫了一眼开阳。
被点名的开阳冷酷地双手环胸，看着天不为自己辩驳一句。
凤清衍呜呜地继续哭诉：“他打我打得可疼了，比周师父打我还疼。”
凤清衍的武学师父是周知微周将军，昔年跟随凤柏肃征战的副将，因伤退居京城，受封三品昭毅将军。
考虑到凤清衍武功路数冗杂，连自保能力都没有。凤元宸亲.上昭毅将军府，为凤清衍请来了周将军指点。
凤清衍也很懂事，勤奋学武，从不喊苦喊累。如今不过被开阳“指导”了两个月，倒是喊起疼了。
“开阳？”凤元宸等一个解释。
“回殿下，臣训暗卫训习惯了，手下没个轻重。臣这就给九殿下赔个不是。”开阳放下手臂，恭敬地回答。
凤清衍吸了吸鼻子，闷闷地道：“没没事……我原以为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你故意对我下狠手呢。”
比起周将军的正统武学，他更喜欢开阳迅疾狠辣的风格，要知道连他三哥都只能在开阳手底下吃亏呢。
开阳眼皮轻颤，有点心虚但面上还是一派正色，“臣下次会尽量收住力道的。”
凤元宸失笑道：“赶紧回你宫里洗洗脸，被人看见你这副模样可不好。”
凤清衍点点头，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眼泪，一溜烟地跑开了。
待凤清衍跑没影了，凤元宸收了笑容，微挑了一下眉梢，“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开阳自十四岁跟在他身边护卫他的安全，从暗处到明面，要是他真不知轻重，也不会由他统领东宫暗卫。
开阳“扑通”一声，老老实实地跪下道：“殿下，臣有罪，臣在教导九殿下时确实加了点私怨。”
凤元宸眸中带了一点兴味，“哦？小九哪里惹到你了？孤没记错的话，也就大半年前他被绑架脱困那会儿拿棍子敲破了你的头。他非刻意事.后又向你赔礼道歉，你应当不会为此事计较至今吧。”
开阳面露难堪，伏地道：“臣……臣情难自抑，和天权亲近的时候，被突然来赔礼的九殿下打断了……”
“小九看见了你们……”凤元宸惊得声音都提高了一度。
开阳连忙直起身子，摇头摆手道：“没……没，就亲了亲抱了抱，衣服都没脱几件呢。正在兴头上，九殿下突然……”
开阳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郁闷的不得了。
凤元宸扶额，不知该气该笑。天权开阳这一文一武看对眼搞到一起，他心知肚明也不曾限制他们，哪曾想放任不管差点让小九撞见不该看的。
虽说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是自己的选择，但小九还小，他的喜好该是他将来自己辨明，而不是过早因猎奇之心偏离正途。
“下不为例。”到底是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凤元宸没追究太过，只是略施薄惩，“罚你半年俸禄，自己去刑司领十鞭吧。”
开阳低头称是，不敢多说一句。这次，是他太小心眼了。
“起来吧。”凤元宸轻声道。
年后，凤清钰就要奔赴漠北，去往临近西夏的大虞边境了。那个数年后威震漠北的凤三郎，此刻还是个毛头小子，满腔热血嗷嗷叫着要给西夏蛮子好看。
想起前世凤清钰的结局，凤元宸拢了拢斗篷，抬步往前。
他早已做好了安排，必不会让他的三弟，一腔赤血尽付异乡。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及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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