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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环中环 ...

  •   熟悉的头部炸裂感蔓延开来,不知过了多久,陆爻实在难耐,干脆一下子睁开双目,从床沿上慢慢爬将起来。

      “醒了?”

      床头枕边置放的铜色圆球,以金线错杂织就的帷幔,浓烈而刺鼻的辛味熏香,一个个都诠释了四字——似曾相识。
      说话之人的声音如梦境中的一样撩于耳旁,某一瞬间,陆爻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罪恶的别院。

      兰益长亲昵地为她拭去泪痕,柔声道。
      “怎么在梦里都要喊我的名字,让人心动。”

      循声望去,从袖口上开始的金色常春藤在灯火下莹莹发亮,男子的下颌如刀削一样锋利,此人剑眉星目,眼中三分笑意七分得意。

      乍一看像平城的风流公子薛希景,下一眼又似别院的温善少爷。
      陆爻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脑海中那些荒谬的想法会如此靠近现实,不禁脱口而出。

      “周益……?”
      “嗯,怎么了?”

      兰益长坐在榻沿,伸手就抚上她的脖颈,就像人抓住狸奴的后脖颈,抓住了她的脊骨与命脉。
      “本宫没有告诉你,这是本宫的小名?从来,只有我的二亲私下里会如此唤我,你如此唤我……”

      兰益长笑眼如钩,还在回味,两人在别院共处的那些时光。
      “倒也算合适。
      毕竟,过了今晚,韶光逃遁无踪,拓跋臣死于友军,北魏自毁和亲友约,我们倭金国除了扣下北魏大巫女,占酒泉州,以遵祖先天命以外,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你胡说,我北魏真心与倭金友……”
      陆爻疲软地往榻上一角退去,却被兰益长一把抓回。
      两人相距甚近,近到他几乎能数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的数量。

      “哈。”
      兰益长一侧嘴角勾起。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密谋,让韶光今夜借故逃走吗?怎么,她逃走了之后,你们还能做些什么,干脆你们两人也逃之夭夭,做一对亡命鸳鸯?我呸!”

      他抓在她五指上的手猛地加大力度。

      不愿认清事实,总是摆着一副清高模样的大巫女,此时将脸藏在他的臂湾里,细长的脖子洁白无瑕,凑近去的时候,还能隐隐闻到清新淡雅的茶香,摄人心神。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你装作面上淡雅,心里的诡计比谁都多。女扮男装?这样的把戏也就能拿来骗骗那些女郎妇人而已。
      搭上一个在北魏皇帝眼里,连条狗都不如的景安王,你以为你就是登上了日后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快船了吗!本宫这是在给你机会!一个让你享受无上荣幸的机会!”

      “荣幸?!”
      陆爻冷声道,慢慢将脸转了过来,仇恨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如飞鱼一样的双眼上布满血丝,与方才在迷蒙中醒来时表现的截然不同。

      “就因为我识破了你向陆瑜提亲的计谋,你就激柴宝玉出场,让他拉我下水!你就毒我耳目,杀我阿母!此等不共戴天之仇,此等荣幸,有朝一日,我定会奉还给你!”

      女子清冷的模样霎时间变了一个人,咬牙切齿,仿佛只要他疏忽片刻,她就会伺机冲上前,直接撕咬在他的脖颈上一样。
      看着她这般模样,兰益长也感到一腔怒火从胸口上来。

      区区一个女子,也配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你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你以为我真的,都败笔在你那些仅凭侥幸的诡计上吗!你不识抬举,我倒要看看日后你要如何跪下来,向我求饶!”

      兰益长猛地,将陆爻推倒在布置得如别院中她的闺房一模一样的软榻上,听着门后传来的将士盔甲与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淡定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领。
      时机正好,只要火烧县的军马将拓跋臣擒住,他这空手套白狼的计谋就算是完全成功了。

      榻上,被推搡得发髻散乱的陆爻一点点爬将起来,血气逐渐爬上她的唇瓣,娇面在青丝半遮下,尤显魅惑。

      “你在等什么?”陆爻轻笑。

      是什么?让她如此愉悦。

      兰益长被她刹那间犹如妖女一般蛊惑的脸镇住,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看起来就不甚牢固的门窗外,一把短刃呼啸而来,直直地从他的右肩后侧插了进去。

      随着他失力跪倒在榻前,陆爻躲过他喷出的一口闷血,双眼冰冷地走到为她添上薄羽披风的侍女前。
      她的身旁,身着盔甲的将士如鱼贯入,拓跋臣如玩笑似地把玩着与短刃匹配的刀鞘,跨过门槛而来。

      “怎么会?”

      拓跋臣的一刀并未往兰益长的命害而去,而是插在了最让人难以忍受疼痛的右肩上。
      兰益长浑身抖得如筛子一般,低头望去,微微从胸前穿出的刀尖上,有细微的钩刺。

      倘若处理伤口时稍有不慎,他或将大出血而亡,或将右臂尽废。

      “兰太子既知我在陛下面前连条狗都不如,大概也有所耳闻,我是怎么历劫活过来的吧。”
      拓跋臣从袖中抽出一张半旧的腊梅纹样棉帕,在脖颈面前虚晃了一下,又郑重地收回到胸前,眼神玩味。

      “靠你从倭金国派遣至火烧县的那点兵力,要战胜本王,怕是再来一世也是不可能。”

      兰益长怎会不知那张手帕代表何意,血色尽失的脸上青筋泛起,强撑在地的左臂,终究是被他的下一句给卸走了全部力气。

      “慈父多败儿,但兰太子殿下还是要多感谢你的父王才是。要不是你的父王以两个城池诚心致歉,殿下今夜,能不能跨过这座客栈的门都还不知。”

      兰益长本欲以北魏的韶光公主逃避和亲、景安王趁机抹杀他为由,以囤积在倭金国与北魏边境的兵力向北魏进攻,至少将多年来两国相争的这个酒泉州夺回。

      没想到,计输一筹。

      被北魏的景安王与大巫女反将一军,以其蓄意破坏两国盟约,杀害韶光公主,胁迫大巫女皈依倭金国为由,伤其筋骨。倭金国为赎回他、签下两个城池百年归属的条约。

      平城上下百姓皆以此为茶余饭后的乐闻相聊,将韶光公主的“牺牲”一点点淡化出记忆中。

      “可是,你方才不是说,酒泉州与平城之间就相距两个月的路程嘛,怎么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一点景安王、大巫女两人回来的消息啊。”
      妇人以为说书先生还有别的劲爆消息没有说出口,又将板凳往前挪了一点,双眼发亮。

      “这个……这个……”
      说书先生支吾了半天,才神神秘秘地说道。
      “这可是我从官府那里听到的消息,你们千万不能说出去。大巫女啊,病倒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呢!”

      ***分界线是也***

      西域的阵雷说下就下,薛希景留下的血腥气未散,数名将士举着火把在房内一一细查,拓跋臣的双手刚放到陆爻的肩上,视界转换。
      眨眼间,一副一米八的全家福照片立在眼前,她的爸妈、妹妹陆瑜、她,还有她最好的朋友祝佳。

      这是她高三时拍的全家福,爸爸在将照片晒洗后加了相框,挂在书房里。
      另外的,就是祝佳晒洗并过塑了一份,在陆爻爸妈落葬后,放到了他们在殡仪馆存放骨灰的地方。

      照片中的笑容是如此真诚,如此灿烂,以至于如今再看,物是人非,让人心痛得无以复加。
      陆爻呆呆地站在原地,直至汪怡荔推门进来,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你想到那个戒指符号代表什么……”

      戒指符号?

      对,在她被皇后安排的刺客射中坠崖后,她曾经回来过一趟,祝佳给汪怡荔发送了一份跟薛家有关的邮件,结尾处提到部分证据的藏匿之处。
      “所有都藏在我父母长眠的地方(钻石符号)。”

      不对,等等,她又死了?
      陆爻用力地在食指上划了一下,尖锐的痛感证实了她并非做梦,可她是如何从客栈里暴毙而回来的,对此,她毫无记忆,毫无头绪。

      仿佛以雷声为号,未知的力量在她的脑袋里按了一个按键,滴答一声,她的意识就从拓跋臣的身边,穿到原来的世界来。
      这次她也是,一瞬间就进入到濒死的状况中吗?她是怎么死的?

      汪怡荔温热的手搭在陆爻的手上,口中喃喃,“医生说过,电梯事故造成你的大脑震荡,会有记忆混乱的可能,不用太担心。”

      循着她的声音,陆爻一点点将思绪抽回,视线与脑海中的线索锁定在她面前的那副全家福上面。
      陆爻将手指指向照片中祝佳的胸前的位置,声音轻颤,“将相框卸下来。”

      相片中,三位女孩的手上无名指的位置上都佩戴了一枚样式简约的戒指。
      按左右顺手的习惯,陆爻姊妹在左,左撇子的祝佳在右。

      “怎么了?要扔掉?”
      汪怡荔不解,错以为陆爻是要将含有祝佳的照片毁掉,依着她的话,双手托在巨大的相框上,却发现没办法轻易搬动。

      陆爻摇了摇头,手指仍然指在同一处地方——祝佳将右手放在左胸前,戒指所在的地方正好就是在心脏上。

      “她的心里,就是她父母长眠的地方。这副相框后面一定有什么,之前在殡仪馆里她就提醒过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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