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浔湷》08芷兮

2、温州异变

　　深冬的风总是透着刺骨的寒意，昨日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 ，已然覆满了整个松青山。楚南浔拢了拢身上的绵绒披风，细细绵绵的绒毛，在她脸颊两侧轻微擦过，刺激的楚南浔不禁的瑟缩了一下。寒风微起，吹起了楚南浔鬓间浓墨细长的发丝，飘飘扬扬。看似一片祥和的天地间，却早已暗流涌动。
　　年关将至，松青山脚下的街道一片喧哗热闹，一切事物都沉浸在喜庆的红里，火红的灯笼随风轻荡。
　　宋汐羽拿出一袋银子，交给了背夫，嘱托道"请您务必赶天黑前送到松青山。″
　　背夫是位中年人，身体很壮，但因为常年在风吹雨打中讨生活，皮肤被晒的黝黑，宽阔的手掌上也有好几处皲裂的开口，渗出丝丝血丝。背夫接过沉甸甸钱袋，有些憨厚的笑了笑。宋汐羽看了看自己繁多的东西，觉的背夫按天黑之前应该是送不到的，于是转过头朝贺青玄商量着要不要再找一位。背夫听到这话害怕他们将钱收回一再向他们保证自己会在天黑之前将东西全部送到。
　　宋汐羽瞧着背夫看向自己的眼神光满了恳切，双手合十不停地拜着，宋汐羽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求助似的朝贺青玄望了望。
　　贺青玄瞧了那人半晌，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背夫立即感激的朝他们拜了拜，见此情况的宋汐羽和贺青玄也连忙拱手行礼，背夫囗中还一个劲地说着他们真是好人之类的。宋汐羽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说道:"那就交给你了，切记务必天黑之前送到松青山″。

　　清水居位置偏远，周围覆满了翠绿色的竹子，近看竹叶青翠欲滴，到处散发着生机勃勃的生命力 。
　　楚南浔畏冷，休息之处总是比别人热和的多，为她前来诊脉的南温礼此时热的已经满头大汗，他忍不住吐槽道:"你上辈子怕不是冻死的吧，这么热。″说着还忍不住伸手抖了抖衣襟，想要往外散发出多余的热气。
　　边抖边吐槽道:"我记着，你以前的身体也没这么弱啊，三九寒天的，你穿个薄薄的外衫，就出去溜达，一溜达就是一整天，也没见着你有什么事啊 。″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不禁风了 ？"
　　楚南浔面无表情的听着南温礼喋喋不休的费话，没有作出任何回应，最后还是素净长老忍不住出声斥责"闭嘴，干好你分内的事，说这么多话做什么。″
　　南温礼:"得，得，得不问了，不问了。″
　　随后还忿忿不平补了句"说话也有错了 ，人长一张嘴不就用来说话的吗 切。″闻言素净双眼朝他瞪过去，南温礼十分不屑的瘪了瘪嘴，但也没有再说话。
　　几刻钟后南温礼将搭在楚南浔手婉处的手放了下来，素净长老一脸紧张的问道:"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南温礼觉的她们有些小题大做了，他们这些修习之人也有灵力薄弱之人偶染风寒的，但也无什么大碍，抗抗也就过了。况且楚南浔是灵力雄厚的大宗师，怎么搞得感个风寒，就好像要夺她命似的。″
　　他有些无语的瞥了瞥嘴"没什么大碍，灵力雄厚，死不了。″
　　楚南浔:"………″
　　素净长老:"简直放肆，怎么可以当着尊主的面对尊主不敬"
　　南温礼不屑的朝素净翻了个白眼，"照你这么说，只要在她不在的地方骂她行了。″
　　一时被怼哑囗无言的素净脸色微涨"你"了好半天，南温礼可不管她"你″什么，直接掠过她，大摇大摆的从她面前走过。气的素净面色铁青。
　　南温礼走后，素净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歧义，便开向楚南浔解释道:"尊主，我绝没有南医师所说的那种意思。″
　　楚南浔没什么表情的的淡淡回道:"无妨"
　　素净:"那老身就先告退了″
　　楚南浔"嗯″
　　南温礼前脚刚从清水居出来，后脚就遇到了清水居里的俩徒弟。南温礼自认为很帅的吹了吹额前的碎发，抛了个媚眼给宋汐羽。宋汐羽看见南温礼这一副花雀开屏的浪样，顿觉没脸看，她一直觉的南温礼的存在，就是松青山的耻辱。她对自己讨厌的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于是她在经过南温礼的身边时，对着南温礼那张儒雅斯文的脸毫不留情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南温礼眼睁睁地看着宋汐羽十分鄙夷的从自己身边走过，他现在都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自身魅力了，这边的南温礼还在陷入深深的魅力怀疑中，那边的贺青玄看着宋忆洛快要消失不见的身影，匆匆朝南温礼拱了拱手，便紧追上去。

　　年夜这天的松青山，很热闹，火红的灯笼将整个长生殿的里里外外，映的通红。殿内气氛热闹，琴声渐起。如歌的琴声悠扬清澈，如春风绿过田野，让人感到生机勃勃的生命感 。
　　南温礼一曲弹毕，众人还沉溺于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等回过神时，众人纷纷鼓掌喝彩，不知那个胆大的喊了一声"再来一曲"，惹的众人纷纷附和。南温礼收好琴，抿唇一笑，有些歉然的说道:"恐怕要扫各位的雅兴了，昨日在下不小心弄伤了胳膊 ，恐怕很难再弹一曲了 ，还清在座的各位海涵。"说完便静静的座下了。南温礼都这样说了，众人也再不好勉强，只好悻悻然地换另一位表演才艺。坐在角落里的宋汐羽又看见了南温礼对着他身旁的一位女弟子释放他那独特的魅力，变戏法似的从袖筒里掏出一支红梅，别在了女弟子发间。还赞叹道:"这真是红梅配美人，越配越美丽。″哄的那女弟子面色酡红，晕头转向的 。
　　宋汐羽看了一小会，就转过了头，生怕多看一秒脏了自己的眼睛。她又转头看向了主位，空落落的，就像她那个人一样孤寂，永远孤孤单单一个人。又一声喝彩，打断了宋汐羽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气氛正处于白热化阶段，没有任何一个人去在意，主位上的人到底来没来，在没在。
　　又是一段才艺告以段落，接下来就是吃团圆饭饺子的时候了，一声令下，几十个弟子端着一盘滑嫩嫩的饺子，放置在桌子上。通常年夜吃饺，饺子里总包一些古钱币，若被谁吃到了，则会寓意着来年才源广进。当然在松青山并没有人在意这一说法，每个人只不过是想给自己过个好彩头罢了。花木长老笑道:"今年的饺子有二十个包了钱币，有哪一位幸运儿吃到了，就可以去找素净长老兑换一件自己想要的东西，灵石，法器都可以。″
　　众人听到后纷纷拿起筷子 ，在自己的盘子中挑挑拣拣想要第一口就吃到，也有的饺子太过于滑嫩，夹了半天没夹到的 ，饺子在盘子打滚的，也有吃完的没吃到的 ，抢着别人盘子里的饺子。
　　宋汐羽就是那个连一个古钱币都没吃到的倒霉儿 ，此刻的她已经盯上了贺青玄盘子里还没吃完的两个饺子。宋汐羽先是笑嘻嘻的看着他，贺青玄被看的有些发毛，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盘子里的两个饺子往后挪了挪。宋汐羽突然将自己的头埋的很底，贺青玄下意识的朝门看去，宋汐羽趁机用手将贺青玄仅剩的两个饺子抢了去。
　　反映过来的贺青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饺子被宋汐羽吞入腹中。连吃了二十几个还是没有古钱币，宋汐羽实在是撑的吃不下了，她有些郁闷的低了下头。突然一个金灿灿的古钱币映入眼帘，宋汐羽抬头望向了给钱的那人。南温礼笑着揶揄道"怎么，哭鼻子了？女孩子一哭可就不美了噢。″"行了，别哭了给你″说着将拿古钱币的那只手往前伸了伸，宋汐羽看着那个被他糊弄了多少女孩的古钱币，嫌弃道:"谁要你的古钱币，这钱还是你留着俘获别的女孩子的芳心吧，我可拿不起″。南温礼"哎你这姑娘家家的说话，怎这么呛呢，一点也不美。″宋汐羽听到这话显些被气炸"我美不美关你屁事，谁稀罕你这个花孔雀嘴里的美。″
　　"赶紧找你的那些美弟子去，别来烦我。″
　　南温礼挑了挑眉，笑着将自己手中的钱币扔在桌子上"这钱币还是你拿着吧，你师叔我可不稀罕哪些玩意。″
　　宋汐羽腹诽"这玩意儿还知道他是师叔啊，整天不是撩这个就是撩那个的 ，哪儿有一点师叔样。″
　　南温礼说完，也不管宋汐羽接不接受，撂下钱币，就直接走了。
　　宋汐羽嫌弃的用指尖将钱币拨给了贺青玄，贺青玄拿起钱币走向了兑换的队伍，宋忆洛则继续她的闷闷不乐。
　　换好东西的弟子们高兴的扑成一团，新奇的介绍着自己的宝贝。凌成瑞得了件上好的法器，炫耀似的在宋汐羽面前转来转去，宋汐羽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便转过头，不再搭理他。凌成瑞见宋汐羽不往他这边看于是扯着嗓子喊道:"我这件宝贝是真的不错，某人该不气羡慕了吧。″宋汐羽不理，凌成瑞不甘心继续刺激着宋忆洛"哎呀呀，某人真是可怜，连一个像样的法器都没有。″宋汐羽还是不搭理他，凌成瑞便有些沉不住气了"你师父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给你们连一个钱币边弄不到，真小心眼。″这句话地确把宋忆洛给惹毛了，宋汐羽手一挥，黑影一闪而过，筷子"啪"的一声，打在了凌成瑞的脑门上。宋忆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怎么打偏了″。凌成瑞揉着额头，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刚想上手，就被一位高大身影笼罩处，贺青玄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看着他，凌成瑞怂了。转过身刚想逃，就见不远处的南温礼眼神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南温礼的眼神让他感觉到十分的不舒服，他转过头看向别处，落狈而逃。
　　宋汐羽撑着头毫不留情的吐槽了句"怂包″。
　　贺青玄坐下，将自己所得的一些吃食分了宋汐羽一半，宋汐羽看着眼前的东西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你换来的东西？″贺青玄一脸无辜"对呀我又没有什么想要的，再说了灵石，法哭要五个以上。我又没那么多币钱″
　　宋汐羽:"你也可以换别的东西呀 ″
　　贺青玄:"没看上 ，就这些看起来感觉好吃 ″听完贺青玄这一番真挚的话语，她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
　　子时的钟声啊彻整个松青山，殿内的弟子听闻钟声都一涌而出，放起了烟花。
　　一颗颗烟花炸开，流光溢彩，火星稀稀疏疏的窜向四周 ，转瞬又消失不见，五彩的烟花照映每个人笑脸上。
　　静谧的夜空下，只有烟花的炸裂声，黑暗的城楼之上，点着点点明灯，林清舟望向黑夜的眼神中，只有孤寂和冷漠。
　　与长生殿的灯火通明不同 ，清水居则是一片通体的黑，楚南浔不喜红，也不喜有人随意进出自己的居所 ，所以装饰时弟子们也并未送不同颜色的灯笼进来 。烟花还在响，光亮也随着窗户打开的点点缝隙，透了进来 ，还带着窗前梅花的斑驳错影。
　　大约过了一刻钟，迟来的饺子才端入南浔的休息之处，楚南浔只穿了件素白的里衣，倚于窗前。浓墨发丝的垂于腰间，整个侧脸都隐入黑暗中，烟花的光亮影影绰绰的照映在楚锦绵脸，使人更显得清冷萧条了些。
　　饺子已经冷了，楚南浔吃了一口，吐出一个钱币，金灿灿的。楚南浔撂下筷子，直接没有心情吃了 。
　　她望了望屋外的梅花，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吩咐弟子撤下去 。
　　窗外的梅花，被风轻轻一吹，轻盈的缀满点点红的花瓣，在漆黑的夜中随着那点点光亮一圈又一圈慢慢飘落，好像是在谓叹窗内窗外的不同世界。
　　山上冬天的夜晚很冷，那名弟子端楚南浔撤下来的饺子，冷的忍不住往自己的手上哈了囗气，哈出的白雾如一缕薄烟，向上飘去。
　　黑夜中的弟子有些忿忿不平的报怨道：“不吃，就不会吱一声。″"害的我在这么冷天，还要跑一趟，还真把自己当成个金枝玉贵的主了。″突然，身后传来响动，吓的那位弟子手抖了抖，差点带着连盘子里的饺子扔出去。素净裹着冷意，袖中带风，只听"啪啪″两声，刚还吐槽楚南浔的弟子，已被扇翻在地，盘子应声而落，白华华的饺子摔滚在了路边。素净甩了甩衣袖，怒目而瞪"你好生大的胆子，竟敢对尊主出言不逊，简直是罪不可恕 ，滚去审法司领二十大板 ″那个女弟子低头捂着脸，听到这话如获救命稻草般，立刻扶身而起，慌张跑走。
　　素净望向在黑夜中静静伫立的清水居，又低头看了看落在地上的饺子，眼中似有万般心绪，，最终的她也只是缓缓的蹲下身，伸手将沾了灰的饺子全都拾掇到了自己的帕子中，剥出里面的钱币，将馅皮全都丢给了路边寻吃的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