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特工》婉央

33、男人心，海底针

　　“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你的表情好可怕。”步以白干笑。我喉咙干干的，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一屁股坐在床前的凳子上。

　　接着壮士断腕道：“没错，我和壬矢谈过了。”

　　“那我是什么问题，你也知道了吧。”

　　“恩，知道了。”我突然觉得房间里的日光灯很讨厌，太耀眼了，照得步以白这家伙脸上一片雪白，僵硬的雪白。一阵沉默，我低着头没有看他，于是对面那缕急促又嘶哑的呼吸声就越发地刺耳。

　　然后白开口了：“其实我是很想和你一起完成这个任务的，不过现在看来恐怕很勉强了。小瑶你最好做好准备，我随时会退出。”我点点头，努力不让自己觉得这是什么交代遗言的东西。

　　“不要担心，我应该还有不少时间吧。”

　　“还有多久？”

　　“耶？这个？”他明显噎了一下，“这个……我也不知道啦。”顿了顿又笑道：“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可不想知道我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掉。”我撇头沉默着，还是过一会儿白又接着道：“小瑶——你就不要想着救我了。”

　　我的心脏缩了一下，深沉又难过的窒息感直直从胸腔里冲了上来，眼眶一阵发热。步以白一愣，看她的反应莫非他猜错了？她想的不是这件事情？但是看她那样要哭不哭的样子，想了想还是说道：“其实……我本来是想要你回去通知我家人，随便找一个人来让我回去。但是一来壬矢不让，动漫世界的事情是保密的，二来……我想你也不肯吧，这种害人的事情。”

　　我听了一呆，随即怒道：“这种事我才不会帮你做呢！这是害人！”白笑道：“所以我也没有告诉你。”我不由脱口而出：“壬矢说可以用我的！”“不可以！”白的反应出奇地大。

　　“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这个领域动漫界至今也没有完全弄明白，就是壬矢也不清楚少了部分魂魄到底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样的损伤，我怎么能让你去冒险！”他一连串吼完，倒回枕头上气喘吁吁，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我的工作手册在你那里吧？给我！”我下意识捂住了裙子的口袋。

　　“……不给。”

　　“给我！”

　　“说不给就是不给！什么叫只能让我去冒险？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我一阵怒火上心头，现在迫切需要发泄，随便找了一个话头就和他对吼起来。他却不生气，静默着，抿着嘴，白嫩嫩的正太脸颊连红晕都无法聚起，神情绝望又悲伤。

　　“你还要我欠你多少？”

　　“……什么？”

　　“小时候你救了我一次，我就把自己都赔给你了，那时候我们的利益还是切身相关的呢……现在你又救我，完全是损己利人的事情，你要我拿什么给你？何况你又不要。”我呆住，拒绝归拒绝，可我从来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竟然是这样。

　　“我并没有——你想多了。”我觉得他这想法完全不必要，干巴巴开口劝道：“你没必要这样想……你真的想多了，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只得尴尬地停在那儿。

　　“我当然想得很多！从你进来做任务的第一天起，我的身体就是现在这样！我想得不够多吗？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是在钻牛角尖吗？好吧，我出身豪门，我是个大少爷，我还是个男人！我别扭、不可理喻，我受不了别人对我施恩！我就是在钻牛角尖，那又怎么样？你还不许我有点自尊心吗？！我喜欢你！有哪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喜欢的女人用这么大的代价来救人，却怎么做也没法还的！”步以白终于爆发了。谁不怕死？他当然怕！可是他首先是个商人，他习惯等价交换！若眼前的人不接受他，却豁出了性命救他，他要怎么面对她？他能还她什么？她救了他，他就永远没有希望了！他是宁愿死也不要的！步以白宁愿拒绝龙北瑶的援手，死掉也好，至少她还会惦记他一辈子！

　　我第一次被这只笑脸常开的懦弱小白吼得言语不能，男人的心理我真的无法理解。有谁死到临头，有救命稻草却不愿意抓住？我隐隐地抓住了什么没有头绪的东西。

　　愤怒得鼻翼大张的正太脸庞只能让人有蹂躏的欲望，我忍不住过去捏捏他的脸。

　　一阵沉默。

　　步以白眨眨眼。

　　“放心，姐姐会救你的。”

　　“……我都说过了，我不要你救。”

　　“真自私！只管自己高兴心安就好了，你不肯欠我，你不管我怎么想吗。”

　　“我都要死了，我还要管你怎么想。我就自私。”他的头枕在枕头上，摇了两下避不开，于是昂着下巴傲娇道。

　　“放心，不用自私，老娘救你。”我摸够正太滑嫩嫩的脸，转去拍着他的肩膀。“意气用事是用不得的。我爸爸教过你吧！不要因为一时痛快就乱来，老娘不会买账的。”我下定决心，意气用事就意气用事吧，一回而已……不趁这时候赶快做，我怕我真的会后悔。

　　这回步以白呆住了。

　　一会儿，便垂眼呐呐道：“你没听懂吗？不喜欢我……不接受我就不要救我。我会受不了的。”

　　我又是生气又是好笑，这时候了还不忘威胁人！本来是想发怒的，转念想想，又心里酸得想哭，又是高兴，又对救人的代价害怕得退缩。

　　“所以只好救你了，笨蛋！”我死死瞪住他愕然睁大的漂亮眼睛，力图表现得自然，不过还是觉得脸上发烫。

　　“我……喜欢你，高兴了吧！真是让人受不了的傻瓜！”

　　“……亲一个。”

　　“滚。”

　　“滚不了！作为证明，要亲一个。亲嘴。”清醒剂剂量很合适，他十分精神，精神得让人痛恨。

　　“滚！你妄想！老娘不干！”我勃然大怒。忽而他认真道：“我知道你不说谎——不过我还是要强调，既然你喜欢我，我就允许你救我，以后……我不会让你反悔的。”于是我双手按住他的脸严肃地说：“我也一样，我相信你也足够了解，如果你反悔的话，我会怎么样——”我看了看他的下半身。“把你打到半身不能自理。”

　　他失笑。“你看，我都追了你好多年了，我不会反悔的。”

　　我淡然道：“我经常看见男人被女人施恩，因为那些无谓的自尊心，而搞得感情破裂的无聊案例。现在这样说，谁知道你以后会怎么说。”用我爸爸的说法，生意做得大的都是奸商。奸商——无论用哪个形容词，反正老实是和他们搭不上边的。

　　“那是他们只会在不该用的地方使用自尊心而已。”我扬起眉，我正觉得这句话很有讨论的余地，步以白的胳膊就软软绕了上来。“喂！”“别动，让我抱抱。”他兴奋得要命，又心软心疼得要命，只恨自己还躺在床上没力气起来，没法好好的抱住她、安慰她——他一直相信再强势的女孩子也会有想要依靠男人的潜意识的。他自己就常常依靠他喜欢的女人。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步以白只想抱住面前这个人而已。依靠什么的，他才不管，他只想抱她，亲亲她，在不多的时间里好好耳鬓厮磨一番，给她也给自己更多的信心。可惜，似乎她不这么想。

　　“行了，可以了吧，我得出去了，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外面还有很多人要进来看你的。”我尽量小心但是不失强硬地挣开了他的手。“晚上我再来找你商量。”

　　“穿墙吗？医院晚上是锁门的哦。”他明知故问，不光医院，宿舍锁门比医院还早。我白他一眼，白得意地笑了。能让这个一本正经的守规矩的女人为他破例，他自豪得很。

　　“我走了。”

　　“亲一个。”他扭动着撒娇道。

　　“你有完没完啊！”白委屈地扁起了嘴。我直起身看了他一会，突然俯下身在他起皮干燥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他呆住了。

　　“小……小瑶。”看他那副嘴巴越咧越大的样子我就不太自然，跺了跺脚说：“我先走了。”

　　“嗯，你自己也没好，要注意照顾自己。”

　　“还用你说啊！”我低着头赶紧开门出去了。步以白勉强翻了翻身，听着外面传来的喧闹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偷偷笑了。

　　幸好……他还是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