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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头骨 ...

  •   落魄无助的少女闯进了富丽堂皇的假面舞会,她欣然加入并迷失其中,分不清楚美艳与风狂,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也许
      你谁都不是呢

      天空中的阴雨连绵不绝,山下的村落里不见一丝阳光,到处都是阴沉沉的,这几年国家不准个体户盖房了,村里的面貌一丝未变,低矮的土墙房子中有几座三层自建房鹤立鸡群,雨水从最高处汇流而下,在路面上冲出浅浅的红泥水波。
      李招在矮小阴暗的厕所门内,对着毛玻璃透出来的一点微光看着验孕棒上那两条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明显的猩红的杆。
      仿佛上天已经把她打入了地狱,再不获生。她呆呆的蹲在那里,很久很久窗外的雨声小了,李招的身形抖了抖,她抬头茫然的看着那扇盖着毛玻璃的窗。她瞪圆了眼睛但是她哭不出来,她站起来把手中宣判死刑的那个东西狠狠摔在地上,死命推着那扇窗。
      窗户发出吱哇乱响的声音但就是推不动,她的手在腐朽已久的窗台上擦出了灰,厕所外面有个男人在咆哮,她已经听不出说的是什么了。
      咔 一声男人在铁锈的门上踢了一脚,“你在干什么呢?”男人好像在门外猥琐地弯了腰,想从通风口看清里面的情况。
      李招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堵住通风口,但是通风口太大了两只手根本堵不住,她连忙把脸靠近肮脏的通风口对男人笑道:“没什么,只是太热了,想开个窗”
      那男人站了起来,李招只能看见他灰扑扑的裤角,男人不耐烦了:“才二月的天就嫌热,你怕是脑子坏掉了吧,那窗子锈死了,你别给我整烂了,快撒快走听到没有!”
      李招连忙回答,听着男人的脚步声走回屋中后李招松了口气,她在厕所扫视一圈,又看到了那醒目的两道杆,她楞了一下,把它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和其他四五对鲜红的杆儿们一起,被打上一个又一个死结的黑色塑料袋包裹住。
      她提起塑料袋,仰头看着沾满苍蝇屎的灯罩,她的眼睛红红的,但是眼神并不暗淡。不知过了多久,她牵着嘴角比出了一个微笑。
      现在正值中午,村里的小路上人不多,她站在家门口穿着简单的T恤黑裤,过于瘦削的躯体撑起宽大的白T恤,和村里的同龄小姑娘差不多的穿搭。
      一阵风刮过,奇怪,二月里的春风应该不冷的,但是她却觉得全身上下都在细微地颤抖,浅浅的一层阳光照过来,李招觉得她就像是一个在黑暗中游走的恶鬼,突然见了光,圣洁的光辉正在像杀害虫一样杀灭她的一切,她只有一块不那么洁白的布,瘦骨嶙峋的肩膀挑着它,在风中一晃一晃。
      李招犹豫了一下,她把塑料袋放在门口,放轻脚步回了屋中,她走过静悄悄的左边房间,转入右边和厕所相连的卧房,她从木质衣柜老旧的衣服中找到挂在最深处的一件白裙子。
      那件白裙子透着一股和周围衣物都不符的贵气,只是裙子的一角有一大片青蓝色的颜料污渍,那污渍在反复精心的揉洗下已经很淡了,但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李招穿上裙子走出去,过程中解散了头发,乌黑的发梢一直垂到细瘦的腰间,那是她最宝贝的东西。
      裙子的制式很考究,洁白平整的吊带从锁骨下面延伸出来,被挑起曼妙的弧度,再越过肩膀与肩背,接在包裹着纤细腰身的柔软布料上,裙摆自然垂落到膝盖,这个人穿着它,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李招打开房门,小心翼翼地看了对面依然无声的房间,从门后抬起行李箱向门口走,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她走到门口提起塑料袋,拉着行李箱飞快地踩着边角泛黄的布鞋走出小路。匆忙间还在不断往下淌的红泥水把白鞋子浸脏了,李招顾不得那么多,拦了辆路过熟人的三轮带货车跳了上去:“叔,送我一程吧。”
      三轮车停下,一个黑瘦老头从前面转过头来,在李招裸露的肩膀上扫了几眼:“你去哪呀,穿成这样不怕你爸看见?”
      “他在睡觉,去火车站,我开学了”李招高兴地说完,优雅地蹲在了车箱中,她怕车延脏了白裙子,没有敢坐下。
      她提过行李箱,把塑料袋抓到身后,怕大风把它吹跑了。她提行李上来的动作干净利落,那老头看到,低声说了一句:真粗鲁,哎,还是村里长大的孩子呀。
      李招没说什么,她现在就像一具套在黄金外皮里的木乃伊,即使外表华丽,内里却一定是腐烂不堪的。但是那样又怎样,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她用这华丽的皮囊奴役了很多人。
      她从行李箱中拿出了一个边角有些破损的帆布包,从里面翻出了纸张擦她的鞋,车开得快了起来,把她的头发吹得到处乱飞,她不得不把头发再重新扎起来。
      二月的春风没有那么暖和,她的背上全是鸡皮疙瘩,但她不在乎。
      是的,她怀孕了,她今年十八,高三了,本该美好繁华的未来不会再有了。
      可能在她身边的环境中,这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在那个学校,绝对不允许的。
      她现在非常平静,不知道为什么,怪怪的。
      她从布包中翻出便宜香烟,里面还剩四五根,她叼上,找来火机点燃,继续擦鞋。
      她现在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被学校知道,然后劝退,要么回家,然后被打死。
      冷冽的风吹来,她微微眯了眯眼睛。
      不能被发现,那个塑料袋不能丢在村口的垃圾站,村口的垃圾站会当场焚烧,如果焚不尽,村里面就那几口人,事情会很难办。买那东西她用了很多钱,如果打车去其他地方,她可能要饿很多天肚子。

      她往路边泥地里弹了弹烟灰,这条路上就他们一辆车,她觉得鼻头有点冷。
      所以她不如早一天去学校,火车站有进货点,去那的车会很多
      会好的,攒一攒钱,在被发现之前去做手术,不会有人知道的。
      …
      鞋肯定是擦不干净的,于是检票员看见的就是一位穿着红泥脏鞋白色连衣裙,头发有点乱的小姑娘,她尽力地去美,可是总有那些无法隐藏的缺陷。过了检票口,李招的心才算放下来,那个男人不会因为找不到她而再把她拖回来了,为什么?因为火车票不退,女孩似乎笑了一下。
      列车到站只停留五分钟,李招穿着并不合身的裙子,轻松越过车前的沟壑,快速上了车。
      她没有回头,好像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样子。列车门关了,只留下一丝微不可查的香烟味和垃圾桶边的打了很多结的黑色塑料袋。

      她在车上睡着了,做了一个梦,不,准确的来说,那是一段久远的记忆。
      她梦见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
      那时候那个男人不像这样,村子里的人都说她妈妈找了一个好老公,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
      小李招骑在他的肩膀上,他很开心的带着她向前跑,她抬头看着天空,它真的很蓝很蓝。他问她
      “你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以后要做什么
      正当她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梦里的场景开始变换。
      她觉得她在哭,在一个大大的窗棂边她哭得泪眼朦胧,温暖的阳光从大水晶玻璃外透进来,洁白的纱帘在她的耳边轻拂。
      有一双白嫩柔软的手伸了过来,捧起她的,没有那么白嫩的手,清脆的童音在耳边响起,语气像平常的聊笑:“小照照,你以后想去干什么?”
      小李招泪眼迷蒙,她睁大眼睛想看看那个人的面孔,但是梦境又开始变换了,同时,在她耳边清脆的童音与快乐的男音渐渐交织在了一起,在她的脑中不断放大
      要做什么
      要怎么做
      要做什么
      要怎么做
      她的思维开始混乱,无数破碎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最后停留在了一个安静的夜晚,有张屏幕在黑暗的房间里闪着幽幽的光,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那上面代表着某个人的生命的线条却早已变为了一条无限延长的直线。
      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在她身旁,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像一朵娇嫩的梨花,李招听见自己说:“我以后,就当医生吧”
      那女孩答了一句什么,紧接着画面开始模糊
      她听见了,那女孩叫她李照
      李招最后看见的女孩,她觉得像一颗水晶头骨,摆在月光下静静地闪着细碎的光。就像神话中的宝藏,是普通人遥不可及的存在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以后应该是十点更新,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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