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塞特之雨》黑蓝色

44、第六滴雨

　　梅米
　　拯救我的是妳，抛下我的也是妳

　　瓦尔柏骑着马在森林里以惊人的速度移动，他却还嫌不够快猛加速，一心只想要早点抵达影军总部，他相信在那里一定可以知道梅米的下落。

　　瓦尔柏要跟梅米解释很多事，也要向她道许多歉。

　　那一日他情绪糟糕透顶甚至还凶了不知道状况的梅米，赌气跳窗离开后，瓦尔柏在帕欧丝校园围墙外遇见了意料中的人。

　　那是巴塔克的余党，隶属于他的手下。

　　他们说要替瓦尔柏杀掉梅米，只要瓦尔柏把梅米的行踪和睡眠结界突破方法说出来即可，然后恢复自由之身的瓦尔柏又可以领导他们东山再起，重操杀人放火的旧业。

　　瓦尔柏冷笑，这群呆子连侍者无法做任何不利于主人的事这个基本常识都不知道，难怪他们这群余党相较其他余党一直没有什么作为。

　　但瓦尔柏还是跟他们回去，花了几天把他们巢穴摸清打回去跟梅米通报，让影军可以轻松的收拾掉那群笨蛋。没想到一回来就遇上了佩姬与百莉儿的那场混乱，还不小心用剑指了梅米。

　　之后葆拉跟他解释了所有事情，也说了梅米遇袭断掌、腹部受创的事情，甚至毫不留情的搧了瓦尔柏一个耳光。瓦尔柏没有闪躲，只觉得心中涌现的那些自责内疚快将他溺毙。

　　身为一个侍者，身为一个恋人，他都失格。

　　瓦尔柏其实多少有感觉到梅米身体的异样，也知道她身体里的””毒”又发作了几次，担心却不知道梅米上哪去了！急切的想要找到她和她解释和她道歉，看看她的伤势如何，不然他连睡觉也无法安稳！

　　瓦尔柏已经将佩姬的灵魂交给神殿祭司，他们会让她好好安息不再流落黑市，现在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梅米！

　　他行进到一半却啪一声，世界突然一片空白。

　　胸口传来一阵惊人的剧痛，就像有人用巨石砸上瓦尔柏胸口般，瓦尔柏痛的跌下了马。瓦尔柏紧抓着胸口喘气，痛觉很快的全部褪去了，但却有四个字在瓦尔柏脑海中放大再放大，彷佛无法控制般的疯狂膨胀。

　　梅米死了。

　　梅米死了梅米死了梅米死了梅米死了，这四字像着魔一样在瓦尔柏脑中一再环绕，瓦尔柏明明不再感觉到任何痛觉却开始出冷汗，整个人像掉入冰窖、掉入一个醒不过来的梦魇。

　　胸口明明没有任何痛楚瓦尔柏却不受控制的抓着它，瓦尔柏楞楞地维持那个动作，那最强烈的恐惧让他有干呕的冲动。

　　他和梅米之间的侍者联系断了，梅米真的死了。

　　千真万确。

　　＊＊＊＊＊

　　葬礼不在影军本部，而在一个偏远却美丽宁静的小村落，那里有座梅米和杰维尔最喜欢的小教堂。

　　瓦尔柏一身黑的抵达那里时，已是人山人海。

　　瓦尔柏手持一束用淡绿色缎带绑着的翠芙花，苍白而漠然的走过那些商人、军人和从各地聚来的百姓，所见之处人人穿着没有生气的黑，黑衣黑裙黑纱。

　　眼前的人无一例外的将目光转向他，瓦尔柏走到哪他们就看到哪，用像看怪物的眼光惊讶他的到来，大家都知道没有主人项圈束缚后的恶魔失控起来会有多恐怖。

　　除了恐惧，瓦尔柏不用猜就知道他们大概在想什么。

　　主人死时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陪在她身边？你竟然还有脸来参加丧礼？

　　一个刺客打扮的女性看到瓦尔柏，凄厉愤怒的尖叫一声就要对瓦尔柏冲过来却被其他人拦住，她对瓦尔柏以刺耳的音量尖叫道：

　　“梅米为什么会死！为什么她选择你当侍者而不是我！”

　　瓦尔柏充耳不闻，他手执花束往棺木走去。眼前黑压压的人群纷纷让出道路来，责备的目光依然刺眼。当瓦尔柏看见躺在棺木里的梅米时，心脏彷佛停止。

　　那是一个双人棺，梅米和杰维尔两人手牵手静静的躺在里面，脸色白的吓人。当瓦尔柏得知梅米和杰维尔几乎是一同死去时，他真的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悲伤。

　　笨梅米，妳一直闪躲就是因为这个死咒、就是因为怕丢下我吗？我怎么可能在乎这些？我只想陪妳走完最后一段……与其瞒我还不如妳一开始就接受我、告诉我。

　　那样，至少我们不会有这么残破的结局。

　　瓦尔柏俯下身去触摸梅米。

　　群众爆出一阵不满的喧嚣，像海浪那样拍向瓦尔柏。

　　管理的高层却举手示意大家冷静，说道：””让他摸吧，侍者没有触摸到主人的尸体情感上是不会愿意相信主人已死的。”

　　尸体、死，这些字眼刺痛了瓦尔柏。当他真正摸到梅米尸体时……

　　他掉下了眼泪。

　　是的，这是梅米，这个眼前躺着的女性是梅米。

　　她的体香、气息与触觉瓦尔柏怎么会错认？只是眼前这个身体多了尸体特有的僵硬。瓦尔柏将花束放在梅米身边，拿出当日梅米扔在雪地上的那个魔晶石戒指重新替她戴上，亲吻了她的唇。

　　那个瞬间，瓦尔柏觉得他的世界好像就在这一刻划下了句点，所有色彩鲜明的美好都在离他远去。

　　梅米，妳一定不知道我爱妳这三字究竟有多强烈。

　　脸上覆着黑纱的莎莎朝他走来，安静的递给瓦尔柏一封信，疏离而冷漠，””这封信是梅米留给你的。”

　　瓦尔柏几乎连拆开信的欲望都没有，就算不看也大概可以猜到梅米会写些什么，但他还是拆了，果然信纸上只有几个字：

　　瓦尔柏：
　　好好活下去
　　梅米

　　不许殉主，在瓦尔柏眼里这封信就是这个意思。

　　“请往这里走，提娜大人有话要告诉你。”

　　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伸出一只手来替瓦尔柏指引方向，瓦尔柏一双已经凉的失去温度的眼冷漠的打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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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尔柏，梅米的死是必然，不是你的错。”那个咖啡色短发的女人，提娜，正如此对瓦尔柏说着索然无味的话语，””已经有人向你解释过死咒那些事情了吧？”

　　提娜是明知故问，但瓦尔柏也不打算理她，他的目光停留在窗外那具棺木上。

　　“看在梅米的份上，如果你愿意签下宣誓不伤害影军的魔法束缚契约，我们就让你加入影军，你意下如何？”

　　“我不愿意，谢谢。”瓦尔柏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的答道，””我自立门户一样可以继续梅米的遗愿。”

　　“那你最好别犯下任何一个让我们有理由追杀你的错误。”

　　一么带着面罩的少年自阴影里走出，他解下面罩，是那个在帕欧丝里老爱粘着梅米的国家飞行师克劳德，他双眼发红布满血丝，神情阴沉的吓人。

　　“我是克劳德，影军在国家飞行师里的卧底，被选为梅米战地运输的接班人，”他面对瓦尔柏，表情无比狰狞，””我跟你一样幼年被梅米所救，也被资助进入魔法学校，要是我早知道梅米身上有死咒，我说什么都要成为她的侍者！”

　　“你知道有多少人渴望成为梅米的侍者？你知道有多少人嫉妒你又憎恨你？”

　　“够了，克劳德！”提娜大喝道，””你不把情绪稳定下来，你要怎么接替梅米的工作！”

　　克劳德咬着下唇，鲜绿的双眸中盈满悲伤苦痛又愤怒的眼泪。瓦尔柏冷淡的看着眼前这少年，眼中有如一波死水，静静的又把目光移回窗外的棺木。

　　提娜眉间深锁困扰的神色打量眼前这两人，最后终于转头对瓦尔柏淡淡道：

　　“瓦尔柏，你走吧，去过你自己要的生活。”

　　瓦尔柏转身离开那房间时，耳边彷佛响起多年前梅米的那个问题：

　　“那我呢？你会希望别人在杀我之前，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瓦尔柏嘴角勾起一抹带痛的笑。

　　是的梅米，我是多么希望他们能再给妳一次机会。

　　＊＊＊＊＊

　　还记得那日在墓园瓦尔柏对梅米说：””妳想怎么样都可以，就是永远不要抛下我，好吗？”日后不祥预感果然成真。

　　梅米死后那半年，瓦尔柏因侍者契约强制解除而产生的精神冲击，过着梦魇般的生活。他难以入睡，即使睡着梦中也一再出现梅米断掌、满身是血哭泣的模样。醒着的话，瓦尔柏就看到他和梅米一起生活的往日幻象。

　　其实瓦尔柏根本无法分辨这些折磨究竟是侍者契约的精神冲击，还是自己无法原谅自己所形成的恶梦？

　　记忆越是美好伤痛就越是强烈，瓦尔柏稍稍能了解当初梅米为何明明倾心于他、却不愿接受他的原因了。

　　要不是瓦尔柏看过更多地狱般的景象，说不定早就疯了。

　　但他很幸运，瓦尔柏巴塔克兵团时期几乎到过地狱的最深处，所以才有办法如此泰然的面对一切恶梦幻像，并将之当作一种对梅米的追忆。

　　梅米抱起来温暖又柔软，一双淡绿色的双眼总是有着柔和眸光，她仰头亲吻瓦尔柏时永远只能亲到下巴。如果瓦尔柏这时不也低下头去回应她，梅米就会脸红而恼羞成怒的跑掉，还一边放话今天不跟瓦尔柏一起睡了。

　　他们牵着手在森林里漫无目的的走，像孩子一样打疯狂的雪仗。他们在寒冷的夜晚相拥而眠，十指交扣的手温热的贴近，沦陷于彼此的双眸，彷佛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将他们分开。

　　可是他们最后怎么了？

　　瓦尔柏甩开梅米的手，在错误的时间离开帕欧丝让梅米濒临死亡边缘，又以剑指着已经疲惫不堪的梅米。梅米失控的尖叫，将戒指狠狠扔于雪地……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瓦尔柏等了一辈子的梅米，死了。

　　冬日绚烂的爱情彷佛就在昨日，睁开眼来世界却一片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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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我一定日更喔，这周会更满1.6W字，也会完结
真的很感谢各位这样陪伴我这个刚在晋江起家的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