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城》鹤鸣山间

5、与余笛（四）

　　于是，就在狂风暴雨中，两人一猫在戏台上交流起来情报，当然，少女是不是人，还是不确定。

　　不交流也没办法，这位少女能在白旭毫无反应的情况下摸到身边，单凭这份实力，就已经能稳压这一人一猫了。

　　白旭和许浣也不是傻子，正好这位和自己结盟，还要告知情报！还要一起攻打则乱山啊！这么好的事，虽然都怀疑有问题，但现在也不好说。

　　“咳咳，各位叫我吴浮就好，我先来说说自己知道的情报。”少女清了下嗓子，将事情娓娓道来。

　　今日戏台上所演的剧，正是吴浮改编自则乱山的故事，故事中的天大王，狮象两位当家，正是这伙妖怪的祖宗的老大们。

　　话说啊，天大王帮凡人们施法降雨，众人感恩戴德，开始辛勤劳作，努力耕种，再加上山上的三位当家，守在山林之中，也不怕有野兽来伤害，叼孩子。

　　这平常啊，天大王还会与两位当家一起出门狩猎，将猎物分出部分给与凡人们，剩下的则是给自己的小弟们。

　　虽然两位位当家已经在天大王的帮助下，学那餐风饮露的神仙手段，但手底下的一众小妖还需要慢慢改变，不得不吃肉食。

　　这处村庄因为三位大家的帮助，从二十来户的小破村，慢慢的变大，逐渐到达了顶峰，成为了千户镇……但人口多了，也就代表着问题会更多，土地的划分，出门的方便，以及……对妖怪的怀疑。

　　最开始的那二十户虽然也有开枝散叶，但数量上远不如外来户，他们看不起原住民，处处打压排挤，剥夺他们的话语权。

　　明面上，对山上的妖怪们还是装模作样的，毕竟妖怪们呼风唤雨的本事还是有的，三位当家还同气连枝，再者，它们也没伤过人，众人想出师征讨也没名头啊！

　　于是啊，他们就克扣应上缴的蔬菜水果，还以原住民的孩子要挟那些穿着粗布麻衣，面黄肌瘦的原住民们哭穷，想要索取更多土地与财富，想要激化矛盾，从而师出有名，抢了妖怪们这么多年攒下来的钱财！还有土地！

　　天大王虽然不乐意，但念叨好歹是多年的邻居，两辈人的交情，还有则乱山上他们所献的香火……

　　土地的事简单，但也最不简单，村镇的东面是宽广的大河，河对面又早有村庄占领，西面则是毒障沼泽，凶险异常，北面倒是好点，但有拦路的强盗，唯独这南边……是则乱山，是妖怪们居住的地方，是它们的家！也是这几个地方里，最安全的方案。

　　河流甚是危险，挖渠引流不行，喝水不行，捕鱼更是不行，村庄所在干旱无比！

　　天大王几十年来，与二位贤弟一起探索道理，吸香火，养心神，塑己身，所以招了的小妖精怪也不算多，十来个，但这可是把自家地盘拱手让人啊！

　　狮二当家修身养性多时，但听说这事以后，气的差点提斧头下山，要宰了这些忘恩负义的凡人们！喵的，真当我们是盘菜啊！

　　天大王与象三当家好说歹说，才把狮当家劝住，三位当家一阵思索，这事确实麻烦，盗贼们占领的北面虽然地方不多，但也足够解燃眉之急，但杀人……却也是个麻烦事。

　　人是天地主角，被天意忠厚，若是他们出手杀人，可就犯了杀孽，会被抵去运气，霉运缠身，还有诸多麻烦之事，杀孽太重，甚至会引发天怒，降临雷罚！

　　至于沼泽那边，那是三当家交的好友所在，但这可是人家的地盘，怎么可能随便让！

　　至于河流……想都不用想，还得每年发愁！指不定哪天就有龙属之类，想要走水化龙……当年天大王就是斩了一只走水成功，刚刚化龙，要逆流回家的龙属。

　　但，天下龙属之类茫茫多，天大王怎不能全挡住，再加上这条河流的河道极宽，河流所过之地极多，河流汇海，属于是极为合适的走水地！

　　每年都有龙属过境，隔上十几年，还会有大家伙过路，三位当家也只能负责挡住水浪，免得祸及凡人，实在烦躁！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就是想要挖则乱山，填平沼泽，扩大土地，要是可以，他们说不定就要吞并河对面的村庄！

　　但这三位当家也只能发愁啊，总不能弃了这多年的地盘，还有庙中的香火。

　　于是第二天，象三当家被派去和村民们说明利害，希望稍等，但不凑巧的是……当天有龙属正在走水化龙，还不止一条！

　　河堤当场溃决，无数房屋坍塌，无数凡人哀嚎，象三当家只能先给两位大哥发去紧急消息，再以一己之力撑起妖力，减缓河流的冲击，还要顺便将水中的凡人们救起，情况十分危急！

　　但凡龙属过江，必然掀起大浪，河中走水之龙属何止一条？数十只前前后后，风浪滔滔不绝！

　　象三当家本就实力稍弱，再加上要救助凡人，心神交瘁之间，已经难以抵挡，只能祈祷二位兄长早日赶来。

　　那两位兄长此时却正在庙中，被过来砸场子的十只妖怪拖住，每一个的妖力都很强悍，只比象大家弱一线，更别说十只一起出手！

　　他们很是强悍，但两位当家手底下那十来只小妖可不行啊！，分分钟就被抓住，被拿来威逼二位当家，至于那道象当家发来的信号，则早已被埋伏的妖怪挡住！

　　最终，象当家没能坚持到二位兄长赶来，因为一尊大龙恰时赶来，掀起来万丈巨浪，象当家使出全力阻挡，力竭身亡，百丈象身横尸河堤旁，堵住了河堤的缺口。

　　而庙中，天老大被削去半张脸，腰部更是被打出了大洞，狮当家则是断了两条后腿，满口獠牙断裂，小妖们更是惨不忍睹，仅剩两只断腿存活，剩下的都被过来的妖怪杀害，被吞的只剩骨头……

　　两位当家与两只小妖看到山上已经变成水国，立马明白是河流出事，火速赶来，只看到了河堤旁的象尸。

　　狮当家直接崩溃，要顺着河流追杀那些走水的龙属！它们是害死象的凶手！

　　天老大因为受伤极重，实在无法相助，现在也只是靠着妖气撑着，靠肉身的恢复，起码也要十几年……它们虽然也有收集药物，与治疗用的物品，但那些已经在打斗中已经被那十只妖物洗劫，也正因为如此，它们没有继续下手，分批逃走，这才让两位当家存活。

　　当然，要是硬拼的话，两位当家可以与它们一起同归于尽，战斗中，两位当家爆发了极强的战力，在十妖包围中还能击杀两妖！

　　天老大将水中挣扎的凡人们救下，强行动用妖力来将大水搬回河流，修补好河堤之后，才拖着巨象尸骸回山。

　　那天晚上，星星很暗，天老大不再如往常一般端坐庙前吸收月华，只是呆呆的站在象尸旁，好似失了魂一般。

　　狮当家一去多年未归，许是死在路上，也可能是杀了那些龙属的凶手们，天大王也不知。

　　凡人们则动起了歪心思，既然妖怪们一去一死，剩下的那个也是受伤颇重，何不趁此拿些利益？

　　最初的那二十余户早已在水灾中死亡，他们的房子年久失修，又处处被排挤，哪来的钱财修缮，所以，他们死的是最早的。

　　戏剧中所提到那处小破屋也被水淹了，两只被打成残疾的小妖只能支起了一个小地方，算是对之前待在这里干活的慰藉吧——天老大重伤，如何呼风唤雨？

　　一路上，耕地的行人们没有再想以前一样和气，反而像是看杂耍一般，看着两妖柱着木棍互相扶持着回山。

　　每日出去买些药物与吃食时，也会被强抬物价，一天更比一天高，偶尔啊，还要被小孩们抓头发，扔石子，抢木棍……

　　两妖也是想过投奔他处，狐妖的朋友就在几十里外，可以随时过去，但一想到这几年来三位当家们……便再也生不起离去的想法，每天乐呵呵，陪着玩耍的象当家，门口挂着一块肉，每天只能看两眼，哀叹两句的狮当家，还有那个时常诗兴大发，却是哼着小曲儿的天老大。

　　两妖在晚上时，会看着天空，想知道，为什么好人会有好报，好妖怪却没有呢？明明三位当家们……他们那么的好，何时欺压过凡人？对人对妖都很好，哪怕是有妖怪产下的小仔拽了胡须，也是笑着说力气够大，是个有力气的孩子！

　　因为不再能呼风唤雨，则乱山上的庙，逐渐荒废，两妖也暗中打听，发现凡人们都告诫着自己的孩子：妖怪们没一个好东西！

　　两妖虽然很生气，但也没露出头，只是躲在旁边，眼泪不争气的留下来，象当家的牺牲值得吗？他们配吗？他们为什么要怎么说！

　　两只妖怪回到庙中，一字一句的将听到的话复述，天老大早已不是之前的天老大，已经快不行了，他化作人形，倚着墙角，听完之后，他就陷入了沉思，最后只是说了句，你们别害人，会有报应的。

　　又过了几年，狮当家依旧未回，天老大也已经快到了弥留之际，那几只妖怪前几日又过来打砸，他们每过几年就要来一次，则乱山又只剩下两只小妖和一个重伤，怎么可能抵挡，被抢走了仅剩的钱财与食物。

　　两只小妖蹲在地上守着，前些年的时候，已经被它们抢的点滴不剩了，但两妖甚是忠心，谨遵天大王的命令，不害人，只是交替着去给山下的凡人们干苦力，挣些钱财与饭菜糊口。

　　天老大和他们说过，他想在死前看见虎当家回来，他们可以随时离去……两妖又何尝不是！但虎老大的消息怎样都查不出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门口被一脚踹了……一个残缺的狮子头被扔到了三妖身前，匆忙辨认之下，神似狮当家！

　　两只妖怪马上站起身，这明摆着是来者不善啊！就要带着天老大逃离。

　　门口外是一个穿着狮皮大衣的大汉，被一群精壮小伙子围在最中心：“你们就是这只为非作歹的狮子的朋友？他这下游，杀人放火，你们还敢在这欺压百姓，为祸人间！”

　　天老大看着眼前的头颅，并没有作答，他本就是硬撑着一口气，只为了等那不知如何的兄弟回来，现在看到疑似好兄弟的头颅，不由得流下一滴浑浊的泪水：“咱们兄弟啊，也算是团圆了。”

　　门口的大汉看这老弱的家伙，还敢无视自己！当场就急了，将两只小妖打飞出去，一手掐住天老大的脖子。

　　可怜天老大一生何曾害人，却是好妖没好报，晚年凄惨，就这么死了。

　　大汉身后的人眼见天老大身死，个个呼喊着大仙威武，为民除害！

　　两只小妖抱在一起，扶持着站了起来，三只眼睛里冒着怒火与难受，大汉身后的人，都是山下的村民啊！都是被三位当家帮助过的人，或者他们的后代，象当家更是为他们拼死抵住了河流！

　　大汉似是看两妖不顺眼，一脚将他们踢飞到墙上，这一脚势大力沉，两只小妖如何抵挡，五脏六腑皆受伤不轻，嘴角流淌着血，眼光依旧透过大汉，死死的盯着他身后的人！

　　大汉似是觉得不对，但身后的村民早已一拥而上，将两只小妖围在中心，拳打脚踢，嘴里嚷嚷着，杀了你们这群妖怪，世上的妖怪哪有好东西？没良心的妖怪，就是你们害的我父母惨死！

　　突然，一只巨大的妖蛤从远处跳来，一脚将那大汉踩死，用舌头将两妖救下，还有天老大与狮当家的尸体，扬长而去。

　　它正是象当家的好友，平日里在那沼泽中沉睡，今日苏醒，才救下了两妖。

　　在问出经过之后……夜晚，河堤崩塌，水漫村庄其中还夹杂着毒性，村民们一夜之间，死净！

　　再后来，两妖从外面学成本身，将河流改回原来的道路，他们并不再想之前那样，为民办事，也不干伤天害理的事。

　　两位老大的尸体被埋在了庙下，至于那个狮子头，两妖仔细辨认了，并不是狮当家，只是一个狮妖而已……也是因为他，那天晚上才来了那个大汉，他们可不在乎这是不是那只狮子。

　　一旦妖怪都没了，那就能挖空则乱山，然后就有了更大的地盘，说不定还能发一笔横财！

　　两妖分道扬镳，一个沿河流寻找二当家，希望三位当家的尸骨能埋在一起。

　　另一个则是收小弟，守卫则乱山！等那只小妖带着二当家，带着他回家！

　　他们约定了，五十年未归，负责守候的小妖可以走，也可以去寻她们。

　　毫无疑问，五十年后，他们并未回来，而则乱山上的妖怪，就是那守候的妖怪组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