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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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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下了几天暴雨,整座城市都死气沉沉的。
外婆的遗体还安置在太平间的冰柜里。
警察的调查也有了些许眉目。
网上言论依旧闹得欢,一群跳梁小丑上蹿下跳的散播着恶意谣言,直到有一天,警方正式发布新闻。
【某设计师自杀实则为他杀】
一夜之间,言论天翻地覆。
水军不攻自破,吃瓜群众开始站在道德高点上可怜这个背上骂名的设计师“林某”。
年纪轻轻被偷了作品、被陷害、被造谣,还失去了亲人。
一夜之间,聂星河成了通缉犯,到处都是他通缉令新闻。
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仿佛一夜蒸发了。
这段时间,林念醒过几次,每次情绪都激动的厉害,需要几个医护人员一起按住她。
陆逸粗壮的胳膊上,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她的牙印。
年轻的小护士帮他擦药,小心翼翼的问他们的关系。
陆逸回望着病房的方向,笑了笑,说:“她是我未婚妻。”
几天后,医院上下传开了。八楼VIP病区有个女疯子,女疯子有个年轻帅气还多金的未婚夫。
陆逸厌恶这种说法,在医院里和几个嚼舌头的吵过几次,还打了一个病患家属。
再之后,医院的传闻就变了。
女疯子的未婚夫也是个疯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男疯子甚至会毒打建议他送女疯子去精神病院的医生。
想想也不过是一周的时间,陆逸带着长满胡茬,眼窝深陷且憔悴的脸,推着坐在轮椅上,难得情绪稳定的林念在窗户边看外面的雨。
她已经三天没说话了。眼神也空洞,就像个假娃娃一样。
陆逸曾经问过她,你这样,算是投降了吗?
她也不回答,只静静的透过窗户看着远方,好像灵魂已经跟着外婆离开了。
张大壮来的时候,陆逸正推着林念在楼下花园里透气。
两个男人站在她身后,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话点燃了林念的情绪。
“这是同事们的心意,她什么时候能出院?”张大壮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
“先观察,这里有护工,这个你拿回去,谢谢大家的好意,心领了。”
“你……没想过找个那个看看?”他指了指头。
陆逸笑了,他望着林念,风淡云轻的说:“她只是太伤心而已,我找了心理医生,过几天就到。”
“从哪找的,还要过几天?外地专家?”
“英国。”
“……好,这孩子命苦。”
张大壮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顿了半天,只吐出这句话。
“麻烦你先帮我看着点她,我去找医生问点事。”
陆逸的目光扫过她,大步走向医院大楼的方向。
夏日的光总是刺眼。
陆逸从病房里出来,回到花坛时,已看不见林念和张大壮。
他匆忙折返回病房,只看到扫地阿姨的背影。连护士都不清楚他们去了哪。
陆逸觉得事态发展有点不受控了,这几天林念的反应就有点过火了。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林念悲伤过度,在医院闹自杀,引聂星河出来。
他一定会来亲眼见证这个时刻。
但现在,陆逸有点慌了。
他害怕,害怕假戏真做。
焦急的身影出现在医院大楼,陆逸刚从五楼下去,就撞到了满头是汗的张大壮。
“不、不好了!林念跑了!”
“怎么回事?”
“我就回头、回头接电话的费功夫,她人就没了!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
陆逸没空跟他废话,脑子里飞过一个地方,忙说::“你先回家,我知道她去哪了,我去找。”
张大壮擦了擦额头的汗,跟着陆逸跑出医院,说:“我跟你去!”
“不行,人多了容易刺激她,她没事,放心。”
陆逸随便劝说几句,直奔停车场跑去。
钻进车里,他心一沉,给林爸爸打了通电话。
“喂,叔叔,你和林念在一起吗?”
“没有,怎么了?”
“她好像去找好人了。叔叔,这样,你和张总请个假,我有要紧事找林念,她有个很重要的的东西落我这了。”
陆逸挂断电话,他望着前方,踩下油门驱车离开医院。
在夏天,似乎只有这个海域没被游客包揽。
这个不起眼的偏僻角落,宽阔的海浪前,大片的沙滩特别干净。除了一些被海水推上来的海垃圾,再无他物。
风和日丽的时候,这边还能看到渔船。附近的悬崖上,也曾有过人来玩极限跳水。
但今天并不是好天气。
即使林念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这天还是艳阳高照。
这会,浅灰的乌云席卷着天,推走了每一块白净的云。
阴凉的海风吹过薄薄的衣袖,和没开刃的冰刀一样划过肌肤,让人觉得不舒服。
林念披散着头发,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和一双软底拖鞋。她像个幽魂一样走到山边的悬崖上,望着翻卷的海浪。
她站在那,突然放声大喊,仿佛要把这些年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头发被风抚乱,遮挡住她的视线,她也不管,就站在那奋力的喊着。
直到眼泪开始滚落,她才猛的转过身,用模糊的视线望着身后的男人。
“你想干嘛?”
她一手将头发捋到脑后,冷眼看着眼前人。
陆逸的额头还有薄薄的汗,他皱着眉不自觉的眯起眼,小心翼翼的向前走,试探性对的伸出手,说:“回家。”
林念笑了,她笑的弯下腰,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这让陆逸不敢向前。
下一秒,她挺直了腰板,吼道:“你别过来!你到底是谁啊,是萧景平?还是陆逸?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陆逸站在原地,他平静的望着她,嘴唇翕动,半晌才推出一句:“我没有。”
风将那句话轻飘飘的推进林念的耳朵,她笑的肆意张狂,指着陆逸的脸叫道:“我都看到了!你电脑里的照片,你所有的照片,别把我当傻子!”
陆逸愣了一秒,他没想到原来林念早就知道了。他低下头,千万言语聚集到一起,也只有一句:“对不起。”
“所以你是谁?”
“我是萧景平。”
“那我在泰国接的是谁?陆逸?”
“也是我。林念,这事很荒唐,但是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溺水之后醒了会变成另一个人。他们说我叫陆逸,如果你不信,你看看这个。”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挂坠,那是林念以前送给萧景平的,是萧景平很宝贝的礼物。
“你也可以去查陆逸。还有我去丹麦定的手工戒指,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博主做的。我想回来就带你去浮潜,拿戒指求你原谅我,我知道不应该相信聂星河,但是……林念,对不起,我第一反应还是信了。”
林念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在讲故事,但她也觉得他们太像了,而且泰国那边出具的DNA报告指出,尸体的确是萧景平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心口疼的厉害,让她没办法发声。
他们僵持在悬崖边,直到一个身影突然窜出来,他滑到在地,又费力的起身。
他几天没洗过的脸上,满下巴的胡茬,鼻子上破了一块,已经结痂了。
他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林念。高兴地笑着:“这个男人骗你呢,死人怎么会复活。他就是个骗子,他查我,把我害成现在这样,就是为了泡你啊!世界上的男人都这样,别以为只有我不是好东西!他也一样!也就萧景平能把你当个宝供着!”
他顿了顿,摇晃着身体,奸笑着说:“可惜,他已经因为你,淹死了!你真应该见见你外婆怎么死了的,应该和他一样……”
聂星河的话没说完,脸上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他躺在地上,再次爬起,手背到身后再抽出来,一把小刀便划过陆逸的胳膊。
一丝血从他的小臂喷出,他伸出脚一脚将聂星河踢开。
那个男人似乎成了打不死的小强,他躺在地上翻了个身,咧着一张难看的嘴,笑着昂起头盯着林念。
“我告诉你林念,这些人都是你害死的!萧景平、徐丹,你外婆!她在水里扑通的样子真的很好笑,还在喊救命……林念……我就跟她说,林念马上就去找你了,别着急!”
陆逸一手捂着不断流血的胳膊,见他越说越兴奋,趁机找个石头砸过去,却被他躲开了。
他爬起来,举着刀,对着陆逸露出阴鸷的表情。
“我先杀了你,再杀了她,你们俩可以去陪外婆,她老人家,好孤单呢。底下那么冷。那天还下着雨,外婆说好冷啊好冷啊!”
说着,他向前猛冲,陆逸见状只能做好应对的准备。站在悬崖边,林念觉得好累,她想过去帮陆逸,却觉得自己的脚动弹不了。
她看着陆逸一把拧过聂星河的胳膊,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小臂上的伤,他好像根本占不了上风。
聂星河被他固定着,胳膊肘用力向里怼着,两个人互相抢的刀子还是划过了陆逸的手。
鲜血一滴滴交汇在湿漉的岩石上。
林念觉得自己好像能动了,她穿着拖鞋,四处望着,终于在找准目标后飞快的跑过去。
她拾起一块石头奋力跑过去,瞄准了聂星河的头,在他野兽一样的目光下狠狠的砸下去……
一下、两下……
“林念!快停下来!我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石头从手里滚落,所到之处都被鲜血沾上一层印记。
林念瘫软的坐在地上,望着一头血的聂星河发愣。
对面,陆逸将瘫软的聂星河放在地上,他走到林念身后,费力将她抱起来,拉着她走到另一边。还不忘回来将他手里的刀扔到悬崖之下。
他走到林念身旁,轻声喊着她的名字:“念念。”
林念扭过头望着他,风正好能将她的头发拨开,她皱着眉,哭着说:“陆逸,他死了吗?”
陆逸摇摇头。
她又问:“你哪句真哪句假?”
“都是真的,我清醒之后还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但是心理医生的评估说我很正常。脑子里的记忆也很清楚。陆逸会拉丁文,我试着看了一本拉丁文书,都能看懂。后来我开始查你和他,之后才知道,我没做梦也没疯。我是萧景平。”
“对陆逸这具身体,有记忆,但陌生。我回来是为了找你,林念,对不起。”
林念摇摇头,说:“是我对不起你。无论什么原因,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伸手摸了摸陆逸的脸,笑的特别温柔。
“萧景平,我也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你……你应该找个好人,过正常人的日子。”
陆逸,或许说是萧景平,他皱起眉,问:“你还是想离开我?”
“怎么办,我好像爱上你了。但是萧景平,我过不去那个坎。”
萧景平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说:“别想,我不会让你走,你……”
话没说完,他身子猛的一颤,一双眼睛突然瞪着林念。他费力的扭头向后看去,林念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满脸是血的聂星河正跪在地上,他咧着被血染红的嘴正在冲她笑,一排牙齿也被污血染上发黑的红。
他手里还拿着另一把刀子。
那把刀直直的插进萧景平的背后,鲜血顺着刀柄和聂星河的手,流水一般向下滴着。
“林念,你跳下去,你死了我就送他去医院!”
萧景平摇头,他的腰却被聂星河狠狠的抱住,皮肉裹着衣服都陷进他肮脏的指甲里。
“你不去我就给他捅透了!别以为你能砸死我,林念,你斗不过我,你这辈子都斗不过我!”
林念掰开萧景平紧攥的手指,看着他苍白的脸,笑着说:“萧景平,我们还是永远的都别见了。”
她说完,转身脱掉拖鞋,像一只鸟一样开心的伸展开手臂,向前奋力的跑着。
她听见身后有车子的声音,有人跑过来的声音,在一句:“警察!举起手来!”响起时,她在空中用身体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
萧景平啊,你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事,就是认识我。
还好,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