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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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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徐徐,这夜难得的凉爽。
林念穿了一身简单的黑T和长破洞牛仔裤,一双黑色凉鞋走出小区,钻进徐丹的副驾上。
“我辞职的事生哥还不知道,他这几天出差,等他回来我就摊牌。”徐丹握着方向盘,看起来有些兴奋。
林念系着安全带,问:“就找好下家了?”
“没有。”
卡槽打出“咔哒”一声,林念拉了拉身上的安全带,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笑的开心,又掏出手机,直接给她转了一笔钱过去。
徐丹一脚踩下油门,兴奋的像是刚刚摸到车的新手。红灯的间隙,才挪出空看一眼手机。
“你干嘛呀,给我钱。”
“怕你没钱花。”
徐丹望着前方排队等绿灯的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什么时候缺过钱,别忘了我曾经可是金牌销售。”
林念望着窗外和她们一起排队的车辆,默默地打量谁的车更好看,说:“别硬撑了,咱俩之间这点钱还扯有的没的,伤感情。”
徐丹依旧笑的欢,她扭头看一眼给自己留颜面的林念,说:“念念,我找到工作第一个月就还你。”
“还什么还,你以身相许吧。把你家生哥踹了,跟我。”
“行,我和陆逸说声,让他别惦记了,林念有主了。”
两个女生嘻嘻哈哈的,一路开车来到一条肃静的街上。
徐丹找了个空地泊好车,挽着林念的手一起走在连人都没几个的马路上,直奔一家看起来极为朴素的小酒馆。
推开门,两人跟着引导员走到一排柜子前存包,戴好手牌,又跟着她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
再推开最后一道门,这才正式进入酒吧。
这地方的确清静,灯光不算太暗,至少能看清每个人的脸。诺大的场子约莫有十几个客人,宽阔的唱台上,正坐着一个驻唱女歌手。
她披着海藻般丰盈的头发,用低沉的烟嗓唱着《Like I’m gonna lose you》。
林念和徐丹走到长长的吧台前坐下,一人点了一杯马天尼,静静的听台上人唱歌。
一首曲毕,徐丹才拍了拍林念的胳膊,问:“你最近忙什么呢?”
林念端起酒杯,浅喝一口,说:“给陆逸设计装修。”
徐丹将胳膊搭在吧台桌上,手撑着头,看着林念好奇道:“你为什么不考虑他?这人真的可以,我可没少打听,搞得大嘴以为我对他感兴趣,差点解释不清了。”
“再好,不也是喝多了就胡来的主。男人女人力量悬殊,他不会真觉得自己拦不住我吧?学历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他是不是博士海归,我真不在意。”
徐丹默不作声,她挪开手,坐正身子,望着手里那杯酒,突然就笑了。
“不然呢,你以为人人都是萧景平?换做是我,一个帅哥突然投怀送抱,你觉得我会拒绝吗?而且还是喝多的情况下,人非圣贤啊姐妹。”
林念又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拍了拍徐丹的肩,说:“我去趟洗手间。”
她走的匆忙,也没问徐丹要不要一起去。姐妹多年,一个想逃避问题,另一个自然不会戳穿。
林念躲在洗手间的格子里,抽完足足两根烟才回去。
人到了吧台,却只见两个酒杯,不见徐丹的人。她掏出手机给徐丹打电话,电话那端显示正在通话中。她招呼酒保,这才知道她出去接电话。
驻唱台上,女歌手唱了首她从未听过的新歌。独特的嗓音让人沉迷,但此时,林念的胸口却有一种突然的慌张。
她攥了攥不自主冒汗的手心,急匆匆的走向酒吧外。出了大门,肃静的街除了寥寥无几的几辆车,连个人影都没有。
林念环顾四周,心底的慌张感越发的明显,她试着喊了声:“徐丹!”
颤抖的声音穿过宽街,很快,从对面的便利店里,传出回应。
徐丹一手拿着电话,推开便利店的门,面色不悦的冲林念挥了挥手。她的嘴唇动的很快,好像在和什么人吵架。
林念加快脚步,想过去找她。
通电话的徐丹见她往这边走,忙摆摆手,快步迎了过来。她看起来情绪有些激动,整个空闲的手和胳膊都在空中飞舞着,比划着什么。
她的脚踏上柏油马路,越来越高的音量和拐弯处突然冲出来的车声混在一起……
有一瞬,林念好像看到一片被风吹走的树叶,她在风中飞了很远,又重重的落在地上,打了一个长长的滚,直到她撞到马路边上高高的栏杆,不由自主的身子才算安静下来。
轮胎抓地摩擦的声音刺着她的耳朵,又很快把一切声音归位统一的嗡鸣。
林念听不见自己嘴里发出的尖叫声与哭喊,也察觉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绝望。
她更感觉不出,自己的双腿正带着她奔向成为落叶的徐丹。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画面,听见长长的“滴”声。
直到她的手心沾上鲜红温热,可以顺着她掌纹一点点流下去的血液,她才从这一切中清醒过来。
周围突然地吵闹,让她有些不适应。
司机捂着流血的头,愤怒的骂着,从便利店里出来的几个人发出叫喊声,有人在打120,有人在议论这场事故……
以及她抱着徐丹的头,哭声贯穿了整条肃静的街。
林念接到生哥电话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她靠坐在医院走廊的地上,头发乱蓬,双眼无神,脸上和身上还沾着徐丹的血。许是流的眼泪太多了,听着电话那端男人的咒骂声,她却连哭都哭不出了。
“你就是个害人精!克死一个萧景平不够,徐丹都被你害死了!我说了很多次让她离你远点,她不听还和我吵,林念你这种人怎么还有脸活着……”
早六点。
医院里开始有来来往往的人,他们大多端着一份食堂打来的早饭,路过林念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她缩坐在那,一夜未眠。也没有人敢去管她,见过昨晚她跪在地上痛哭过的人,大概都不忍心打扰她了。
一双黑色运动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林念闭眼昂起头,只等着脸上挨几巴掌。或许生哥会抓着她的头发,把她从这家医院里扔出去,她都无所谓。
然而,她眼角划出来的眼泪被温热的指腹轻轻拭去。它们甚至小心翼翼的摩挲着她憔悴的脸,她好像听见萧景平在说:“别怕,念念,我在。”
林念闭着眼睛,突然就笑了。
她笑的很难听,像是一首变调的歌。她张开双手扑进对方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笑着笑着就变成嚎啕大哭。
“萧景平,你带我走,你带我走吧。”
“你想去哪?”
“哪都行,求你了。”
“好,我带你走。”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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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清醒的时候,床边趴着的陆逸睡得正香。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边,又和快缩回。之前发生的事像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缓缓起身,感觉浑身都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一样。林念用双手撑着身子,坐在床上缓了一会,才费力的走下床,悄悄的溜出去。
她走到阳台给徐丹打电话。
几声嘟嘟声后,电话接通了。
“徐丹的葬礼不欢迎你,是个人就别来!”
她的唇角刚刚起航,还没往上滑,就连同妄想一起被生哥的这句话击碎了。
手机从手心跌落在地,发出明亮且存在感极强的磕碰声。她望着客厅桌上显眼的一包烟,快步走过去。
未拆封的烟包在她颤抖的手指下,变得异常禁锢。她甚至要用牙齿去咬,才能把那层透明薄膜撕开,再从里面抽出一根她常抽的烟。
旁边摆着一个两块钱的打火机,林念抓着它,拇指在火石开关上蹭了好几下才打出火。
她猛吸一口烟,却被狠狠的呛了一口。剧烈的咳嗽声被她捂住嘴静音,整个人开始不受控的发抖。
她很难接受徐丹的离开。她和萧景平还不一样。她是除外婆以外,她唯一的亲人了。
她们同病相怜,都是父母抛弃的孩子。徐丹读高中靠的是助学基金和奖学金,中午买一份一块钱的米饭或者馒头,和林念平分林念舅妈给她带的菜。
高中三年,林念不会的题都被徐丹包了,徐丹的文具全是林念送的。从同桌的第一天,两个女生便开始互相分享对方的小秘密。身高体重又差不多,徐丹也常会穿林念的衣服。偶尔也会把亲戚送她的新衣服给林念换着穿。
她们连大学都选了同一所。林念舅舅过世的时候,是徐丹在身边忙前忙后。两个女生坐在灵堂里看着动漫守夜,一起打工攒钱。
后来林念出国,徐丹上班。隔着大洋彼岸的两个人也没断了联系,比那些异地情侣的关系牢靠的多。
回国那天,徐丹带了五个帅哥去接机。她还记得那天五个模特举着一条“欢迎大小姐回国”的横幅,在机场里险些成为围观的对象。
就连她第一次去酒吧,都是徐丹陪的。
徐丹脱单那天,林念送了她一条金手链,说等她和生哥结婚那天,再送个金镯子……
手指被滚烫的温度灼了一下,疼痛让她松开手,看着烟屁股垂直跌在理石桌面上。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拿,把它捡起扔进烟灰缸里,又拧开旁边的矿泉水瓶,倒了点水将点点火星熄灭。
她窝在沙发里,望着那根结束生命的残烟,终于抑制不住痛哭起来。
脚步声缓缓响起,每一下都踩在她的哭声之上。
陆逸走到沙发前缓缓坐下,小心翼翼的将她裹在怀里,手指仔细而又谨慎的慢慢贴到她背上。手掌的温度逐渐传递过去,却怎么也抚不平那份剧烈的颤抖。
没人知道过了多久,宣泄的洪荒渐变成溪流,陆逸将脸贴在她蓬松的头发上,轻声说:“你才不是克星。外婆和我都在,他们只是意外罢了,没人想的。”
他感受到轻微的摇晃,听见她嘶哑又倔强的声音像一片羽毛一样飘荡着。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陆逸紧了紧胳膊,他稍稍侧过头,在她的头发上落下一吻。
“林念,我才是最大的克星。你敢不敢和我赌一局,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
“怎么赌?”
陆逸松开她,一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她的脸。他捧起那片湿漉,望着黑暗中的璀璨,认真的说:“我们同居吧,就赌我们谁是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