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白开与云杉雪》乌色

12、陈年旧事

　　今天的最后一场游戏结束，大家都准备回到台上谢幕，榛下歇被《危感》员工扶着出了游戏仓。
　　她本意是自己走，余光却瞥见一个人过来，她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头有点晕，能扶我到后台休息一下吗？”
　　榛下歇一副头晕想吐的样子，避开一路上其他艺人的关心，到了休息室后就让员工离开了。
　　正当她思考是现在上保姆车还是等其他成员下来再一起走的时候，休息室的门开了。
　　——是沈七梣。
　　榛下歇抿嘴看向她，“有事？”话里话外透露着不想搭话的意思。
　　冰冷的语气沈七梣愣了下，很快又缓过神来，“就是担心你，很头疼吗？我有些药，不知道你……”
　　“行了，”榛下歇不耐烦地打断她，“刚刚不痛了，你一进来又开始了，所以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沈七梣又露出那种难过受伤的神色，换做以前她会心疼，现在就只觉得厌烦。
　　榛下歇皱了皱眉，头好像真的开始痛了，她拿起刚放下的外套往外走。
　　路过沈七梣时被抓住了手腕，她声音颤抖，带着点哭腔，“我们不能好好说一次话吗……”
　　榛下歇站着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一口气，挣开她的手转身顺便把衣服甩到沙发上，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语气是沈七梣从未想过的凉薄，
　　“好啊，你说吧，只有这一次机会，以后别来找我。”
　　沈七梣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地看着她，“你刚刚在游戏里淋雨是为什么？”
　　榛下歇言简意赅，“想淋，怎么？”
　　沈七梣不管她的回答，自顾自说下去，“你自己不要伞，为什么又给她伞……我不明白。”
　　榛下歇静静看着她，沉默许久。
　　remedy是本该在一年前解散的选秀组合，但最后其他成员都决定和公司续约，保住了组合——除了榛下歇。
　　她当时拖着行李箱下楼，离开住了一年的宿舍，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没买一把伞，榛下歇看着屋前的雨有些唏嘘。
　　不过雨不大，她带上兜帽准备在这个无人醒来的清晨悄悄走掉，沈七梣却意想不到地出现在身后，拿了把雨伞递过来。
　　“……”榛下歇盯着那把伞不语，沈七梣轻轻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黏糊，“现在走的话带着伞吧。”
　　她们在签约前吵过一架，准确来说，是榛下歇单方面输出她的委屈和愤怒，沈七梣只是默默哭泣，她的性子就是那样，不会说重话。
　　后来榛下歇觉得没意思，也没必要在待下去，就选择不续约，并提出了分手。
　　她离开时没有太多情绪，只淡淡扔下一句，“你留着吧。”
　　然后朝雨幕里走去，明明走的很决绝，却像一只好好养了很久，又突然被抛弃的小狗。
　　她走了一段路才拦到车。
　　“去哪啊小妹仔？”师傅带着浓厚的地方口音，榛下歇带着口罩，声音会被模糊，司机听力也不是很好，她就拿出一张名片指给他看。
　　——上面写着“棠口市棠口区后花路18号EI大楼”。
　　榛下歇回过神，沈七梣依旧盯着她，想要看出什么似的，她突然露出一个明显夹杂着讽意的笑。
　　“看直播的时候是不是突然很后悔曾经没有追出来把伞塞给我，可惜了，”榛下歇显然戳中了沈七梣的痛点，她果然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和她从选秀出道前就在一起，谈了一年多，榛下歇很了解沈七梣，她非常软弱，会像个包子一样任人揉捏，说好听点就是包容。
　　比如选秀时自己没来得及学完主题曲还要帮忙教一下来问她的其他练习生，导致自己没能站上C位，风头却被她教的人给抢了。
　　沈七梣老是不懂拒绝，榛下歇实在看不过去就开口:“别人自己还没学完呢，看视频不是一样的吗，沈七梣也是看视频学的啊。”
　　其他人有些不爽，但沈七梣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暗地里感谢了她，这么一来二去，她们俩倒是在节目里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好、朋、友。
　　榛下歇与沈七梣各种互动，各种小痕迹都被追节目的观众看在眼里，于是萌生了无数cp粉给她们俩投票。
　　按理说沈七梣的实力是不需要炒cp就能稳占出道位的，但榛下歇之前都是在淘汰边缘徘徊，这一次却进了前列。
　　原因无她，榛下歇实力一般，能留几轮都是因为她的脸，一张光洁白皙的脸，鼻梁挺直唇色生润，一双眼睛是最大伏笔，拨开浓密直垂的睫毛下是深邃摄人的眼眸，给她投票的多是颜粉。
　　于是就有闲言碎语入了沈七梣的耳，说榛下歇是为了出道故意绑着她炒cp，沈七梣说不信，与榛下歇身体接触时却不免变得抗拒。
　　榛下歇看出来了，她把沈七梣带到独立卫生间，拆掉身上的麦，然后开始谈话。
　　这场谈话被称为是cp粉抓耳挠腮都想知道的未解之谜。
　　她俩究竟干了些啥？
　　有眼尖的cp粉贴出分析帖，因为她俩出来后不仅衣衫凌乱，嘴唇微红，摘了麦不让人听见，又沈七梣明显哭泣过，可得:
　　她俩不仅抱了、亲了，还do了！
　　而且榛下歇是上面那个啊姐妹们，她们do了！！！
　　但下一秒她们大跌眼镜，榛下歇宣布因为某些个人原因选择退赛，沈七梣原本要拦她，但榛下歇知道如果不退赛，这个问题依旧会横跨在她们面前，当沈七梣听见广播公布的消息后哭着过来抱她时，她就悉心窥见了她的软弱。
　　于是在几个星期后再次踏进宿舍时，她志在必得，沈七梣听说有淘汰的练习生将会按照人气排名救活三个的时候，心中就有一种预感。
　　当她重新在大厅里看见榛下歇的时候，心中涌出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她冲过去抱住她，又在她怀里哭了一次。
　　她们在一起了，上次趁沈七梣哭的混乱不堪的时候亲了一下，这次终于能堂堂正正地亲了，榛下歇满意地想。
　　所有事情比她猜想的还要顺利，她喜欢沈七梣的样子和气质，所以她得到她了，她想要出道，最后也顺利出道了。
　　可她忽略了一点，甚至忘记自己还用这一点算计过她们的未来——那就是沈七梣过于软弱。
　　她太过软弱，即使榛下歇说粉丝不会在意也拨开榛下歇在舞台上想牵她的手，能和榛下歇唇齿交融却不想让榛下歇脱她的衣服。
　　榛下歇非常不明白沈七梣是什么情况，于是跑去请教团里一个有男朋友的姐姐，询问他们之间是如何相处的。
　　通过这些话，榛下歇脑子里有了她男朋友的性格，她也能推测出姐姐男朋友的性格遇到各种事会干什么。
　　榛下歇一直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她的外貌加上性格，二者缺一不可。
　　她的外貌肯定没问题，所以她选择改变性格，那段时间，她就像在牢笼里冷眼旁观的凶兽，看带着假面的自己在外面不断舞蹈。
　　沈七梣依旧是那副德行，然后她忽然明白了，也许不是外貌和性格的问题。
　　是她性别不符合要求，基础条件就没过关。
　　所以榛下歇过去质问她，她留下痛苦的泪水，说她不愿意让榛下歇受伤，自己又不厌恶榛下歇的靠近，所以才答应在一起。
　　到后来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她不能接受。
　　榛下歇恍然觉得自己也不过是喜欢沈七梣的外貌，因为她从没如此深刻地厌恶过沈七梣的软弱，她的性格。
　　可是怎么能让她一个人痛苦这么久呢？
　　凭什么你就高高在上地对她做出怜悯姿态，还要她虔诚地接住施舍下来的微弱爱意。
　　凭什么呢？
　　所以她把伞留给沈七梣，她们曾经挤在伞下，多么亲密，但现在，伞下有个人在谋杀另一个人想释怀而伸出的好意。
　　当看到沈七梣痛苦的神色，榛下歇突然感到出奇的快乐。
　　榛下歇确定自己不喜欢她了，因为她的面目在榛下歇眼里已经变得可怖。
　　但榛下歇想得到一点补偿。
　　所以每次她都不会给沈七梣好脸色，只为了能看到沈七梣愧疚又无法排解的痛苦样子。
　　就像现在一样，她压住要溢出的笑容，朝门外走去，“以后别来找我了。”
　　这个游戏她玩了一年，已经有些厌倦了，不过好在她发现了另一个游戏，似乎……更有乐趣。
　　榛下歇坐上保姆车等了一会，才等来散场的队友，团里年纪最大的两个坐上了她这辆，另外三人坐的剩下一辆。
　　俩辆车一齐朝宿舍驶去。
　　榛下歇在车上装睡，所以一路无话，韩又晖示意陆午越不要担心，自己翻起书看，陆午越见状轻叹口气，戴上了耳机。
　　公司给她们租的宿舍是两层公寓，男生住上层女生住下层。
　　陆午越帮着榛下歇拿东西上楼，榛下歇没抢过她只好无奈跟在后面。
　　此时另一辆车上刚刚下来其他三个人，许皎面容阴沉，有些不爽，追过来想刺一下榛下歇，却被韩又晖拦住。
　　他习惯性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声音清冷，“别给自己找事，明天还有练习。”
　　许皎悻悻地甩开他，冷哼一声回了房间。
　　韩又晖又轻飘飘看了两个纯粹想看戏的乐子人一眼，两人立马分开，“这就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