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虚实 ...
-
芥川穿梭在竹林，不一会便来到了小孩家中，道路旁篱笆与花田被毁坏殆尽。
小孩身旁有了芥川安心了些，像找到主心骨般终于道出缘由。
前些日子他们家中篱笆被不知名的生物损毁，菜地花田也遭了殃，他父亲便拿出家中捕捉大型野兽的铁夹，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那生物也没有再来，可就在他父亲离家时，偏偏又出了这种事。
“你先进屋，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直到我说可以为止。”
小孩听了话，走进门去。
月色初显，芥川踱步走在蔷薇花田中，粉紫色娇艳的花朵如今垂着脑袋，拖着残枝，风一吹，便瑟瑟地抖落一地花瓣。
他来到小孩所指的捕兽夹处，上面布满了斑驳的铁锈同时充斥着着大量凝固的鲜血，将一旁浅色蔷薇染上妖艳的深红。
会是你吗……芥川心中冒出疑问。
“咳咳，咳……”芥川突然不受控制的咳了起来，他捂住口鼻却依然惊动了花海深处的黑影，那影子抖了抖，却又在下一刻隐匿身形，暗中注视着。
芥川背脊一凉，觉得是被野兽盯上了，怕是稍有失神便会落入腹中。他可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思索片刻，看向蔷薇深处试探问道：“今日，为何不来？”
回答他的只有一阵寂寥的风声，芥川脸色未变，下一刻他的衣摆浮动，灰色残影带着强劲的罡风猛地袭了过去，速度之快，肉眼已经不能看清，仅一个呼吸间，便来到黑影藏匿处。伴随攻击路径上蔷薇齐断头的刷刷声，将黑影四肢锁住。
芥川越过花海，趁着明月映地才看清他锁着的正是一位孩童。虽说早有预料，却仍是有些吃惊。
这孩童骨瘦如柴，略长的头发搅在一起，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面目狰狞，裂开一嘴的尖牙，兽瞳竖立，恶狠狠的盯着芥川的喉咙。
他手臂有处明显的菱形烙印，衣服如同破布一般，带着些深褐色的血渍，小腿怪异的反弓着，是动物特有的肢体结构，不过此时他的小腿骨突出了一大块，应该是原本碎裂的骨头在强大的恢复能力下愈合，但不知为什么骨头却长歪了，看起来十分畸形。
皮表外翻不断流出浓水，肉中有股腐烂的味道，可能是铁锈裹挟了大量的细菌反而让表皮难以复原。
芥川皱着眉，撤去半数牵制，出声问道：“亭外灌木丛中是你吗？”
几周前他便注意到，有个孩童总是喜欢躲藏在石亭外的灌木丛中听课。芥川觉得奇怪，但并未打扰，直到今天，那个次次都来的孩子不见了，今天上课时他还多望了两眼。
如果真是这个孩子，为何总躲在灌木丛，今日为何又不来，这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被缚地上那孩子便更激烈挣扎起来。他腿骨猛的发力，本就畸形的小腿根本承受不住力道，从中间生生折断，小孩疼得发颤，却未吭一声。
片刻后芥川惊奇的发现，那断裂的腿骨居然复原了，但却更加肿胀。
小孩又挣扎起来，腿骨再次断裂，看似就这么不停反复的折磨着自己，但眼中却越发狠厉。野兽一直都明白，只需一个突破口，就能咬死眼前一切。
惨烈得犹如壁虎断尾求生，却始终得不到挣脱的场景，震住了芥川，回过神后，一个抬手直接将这奇怪的孩童裹成了粽子。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仍不停挣扎的孩童道：“今天的故事，你还没来得及听。”
芥川其实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但或许是想到前几次总躲在灌木丛的举动，也或许是想起了幼年的自己，总之在这一刻，他想做点什么。
芥川依旧没得到回复，便自顾自的讲了起来，他并没有想过这个其他的孩子会回应他，只当是做最后一次。
月上中梢时，依然是停在那个只有开端的故事。
地上的孩童没了动作，不在挣扎，芥川转身缓缓撤去异能离去。
“为，什么？”
许久未曾开口，他声音沙哑难听，全不似孩童，更像是风穿过厚重龟裂的铁壁裂口，划出的刺耳声响。
芥川心中一震，面色却是淡然。他转过头，对着仍躺在地的孩童说道：“你问的是，每次都只有开端而不讲后半部分的事？”
孩童没有回答，明黄色的兽眼却盯着他。
芥川明了，他对孩童道：“因为我所讲出的已不是真实，换句话说，那将成为你的故事，要由你自己走下去。”
“我，我自己？我自己？”小孩脸色突然狰狞，口中不断重复。
芥川见状缓了缓语气继续道：“是，由你自己，不过你还是个孩童，慢些来吧。”
“我是孩童……”小孩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将头一歪，直接杵在了蔷薇花田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月投下一片柔光，芥川漆黑的瞳孔似乎也泛起银色的光晕，他点点头，缓慢开口：“只不过每人表现略有不同罢了。探究人性，却不困于此，终有天能剥去外壳，找到一条路，或许是人情与经验，或许是所谓的顺应天理，所以此刻更要好好看着，不能止步，即使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却要相信会有这一天，即便身死。”
“身，死？”小孩困惑再次重复到，像是学语。
“唔，咳咳……是的，即便，身死……”芥川突然捂住嘴咳了起来，他吐词十分费力，好一阵才停止喘息。
芥川向着小孩走进了些，却立马被瞪大的兽瞳警告。
他暗自叹了口气，给小孩描述了些山中消炎的草药，又让他将小腿固定住。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听还是不听。
“明天我再来。”
小孩歪了歪头，摆出脏兮兮的手指点了下，疑惑道：“不是六天后？”
芥川没有回答，等走远些了他突然开口，“明天便是明天。”
……
……
中也对雪谈不上喜欢，不过在人烟稀少的山景中泡着温泉赏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迈开双腿，赤身裸体踏入池中，温热的泉水没过腹部将周身毛孔全部打开，泉水逐渐将他身体浸透，胸腔出现些许压迫感时便在那处坐了下来。
月下，中也惬意的后仰将双臂搭在青石台上，满足的叹了口气，一丝冰雪落到他眼睫，感到些许凉意他将双眼微眯，不知不觉就困了……
当中也听到一阵轻微的夹带着冰雪破碎的喀嚓声时，有人已经悄然来到他身旁。
太宰裸露的脚踩在细碎的冰雪中，脚尖带了些杏红色，约莫是从池边一路走来被冻伤了。他抿了一下寡淡的双唇，并未在意，神色如常褪去浴衣，没入池中。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在隔他几米外对坐着另一人。
原本平静的池中荡开一圈圈波光，温泉带着迷离的水汽缭绕在中也眼前，一股热浪朝他涌来压迫着胸腔。
面对眼前的人中也感到惊奇，却也没出声，或许太宰最近过多怪异的举动还是影响到了他。
中也心思沉了下来，他没什么动作仍然仰躺着摊开双臂，指腹在看不见的暗处细撵着散落的松针。
他偏头看着太宰，太宰也向他看了过来。就像往日一般他们对峙过千百次，之后也不会有所改变。
中也略微挑眉，呼出一口气，将水面的热气吹散了些，“喂，没什么事就滚别处去，我不想和鱼在泡一起。”
假意嘲讽也好，恶言相对也罢，唯独不是对太宰问他怎么了。于太宰而言更不可能会有‘袒露’这种事，但中也就是以自己的方式问了。
这是基于对太宰的一种奇怪感知。
他似乎在释放一种信号，像是濒临死亡的微弱气息，不是在向谁求救，但中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极其孱弱的呼吸声。
中也对这种奇特的空想做出回应，一种几乎不在他与太宰间存在的回应，近乎混沌。
太宰没有再看向中也，他埋下头紧盯着在月夜里显得反黑的水面，“中也……你在对谁说呢.……”随后他又突然抬头，像是发现了什么趣事，带着几分调笑，“呵额，你还不起身吗……”
中也看了跟玩变脸似的太宰一眼，嫌弃的表情快溢了出来。
不过他确实从刚才就感到泡得久了些，伴着先前喝的点酒，脑袋有些眩晕。
中也从水中露出大半截身子，伸手去够搁在一旁的浴衣，突然发现手脚有点使不上力，他略显狼狈的将浴衣半搭在肩。
这是怎么了！？
中也心中一震，后知后觉的将头转向太宰。
“换作其他人，中也早感到异常了……你就对太宰治这么放心？”太宰说着，神情突然扭曲了一瞬。
“你他妈的，找死！”
中也听到这些话的瞬间，眼神狠厉异常，杀死太宰的欲望骤然迸发。
“嘘……”太宰将食指抵住双唇，对他的动怒毫不在意，像是诱导一般轻声说道：“中也休息吧，已经很累了不是吗？”
正是如此，中也身体酸软近乎难以支撑，晕眩感迫使他想半弓着身子，但他依旧直立着。
如果不是这样，感觉就输了。
唯独不能输给太宰啊！
中也呼吸越发缓慢，他身披浴衣沉下脸色，依旧强硬的看向太宰，即使连眼前人的面容都识不清了，恍惚间出现了两张重影。
“别让，老子逮住你……”
“太宰……”
黑色的污点密密麻麻的占据了中也的视线，这些小点发疯似的扭动着。他感受不到自己呼出的气息，身体失去知觉，却似乎还站着。
脱力向后仰去的那一刻，他似乎看见了高挂于夜空的残月发散着璀璨光晕……
四散的水花溅到了太宰脸上，他用手指擦拭，同时也在等待。
他知道即使是这样，中也也不会服输。
太宰心中默念着，片刻后他缓慢沉入了水里，黑暗的水下他向中也的方向寻去。
触摸到一片柔软的肌肤时，太宰将中也的双手握住随后将其圈在自己脖子上，极尽温柔的注视着着。
中也蓝色眸子的目光逐渐涣散，他似乎看见太宰张嘴说了什么。
……什……么？
中也跟着太宰的嘴型，复刻着，他说……
……你逮住我了。
太宰缓慢的绕到中也身后，抱住了他。
中也失神看向水中荡着的褚红发色与一缕缕黑丝交缠不分。
太宰轻柔的将额头抵在他侧脸，似眷恋的蹭了蹭，手中力道却愈发加重。
中也忽然觉得自己像被一只溺死的水鬼紧紧缠绕，再也无法脱身。他肺部的气体像是全被排了出来，一阵细密的气泡从口中吐出，他不受控制的放开口鼻呼吸，却被倒灌的泉水倾入肺腑，强烈的窒息袭来脑海中嗡嗡一片……
他无意识的抬起手臂伸向水面映着残月的倒影，身后修长惨白的手指却在此时跟着中也的手臂一同攀升，最后将他无力的手指分开，强硬的插了进去，以双手合十的姿态再次把他拉入暗处。
水面残月已被搅碎，不见一丝光明。
中也眼底一片灰暗，意识沉寂在此……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虚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