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流鑫禹

9、寒冷孤独

　　说来话长，林一愿那天晚上洗漱完之后便坐到画板前开始构思画作，正当她在色彩、阴影、结构等一系列思路里慢慢品味时，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是薛璐打来的。
　　不是大事，薛璐晚上要陪男朋友出去应酬，宴会21点钟开始，可是恰好轮到薛璐上晚班，没办法她只能找林一愿来代班了。
　　“麻烦你啦，下次我请你吃饭～”
　　薛璐三言两语交代完之后便挂了电话，林一愿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反正今晚不忙。林一愿起身把作画工具收拾起来，整理好放到抽屉里面。她打开衣柜，扫视一圈，最终视线落到了一件纯黑色后背镂空的连衣裙，裙摆在膝盖之上摇曳，她穿好安全裤，从梳妆台一个白色小盒子里面翻找出一条银白色项链，上面镶嵌着许多大颗珍珠，伴有小钻的装饰，和谐对称的菱形，很漂亮，在暗夜里熠熠生辉。
　　林一愿对着全身镜用手拨了几下刘海，然后简单抹了一点面霜。下楼的时候林硕均正好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林一愿坐在软凳上面正在换鞋，穿着暴露大胆，于是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微皱着眉头说：
　　“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林一愿默不作声，没有回应，穿上一双黑亮的长靴子，靴筒高耸，紧紧包裹着小腿，精美的金属扣环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你出去干什么！穿成这个样子！”
　　见林一愿一声不吭，林硕均脸色瞬间阴沉，语气严厉地说。
　　“朋友找我出去玩”
　　林一愿随手拿起挂在米色衣架上的羽绒服，一脸无所谓地说着。
　　“你穿成这样出去玩？你才是个高中生啊！这是一个高中生该有的样子吗！”
　　脾气来的突然，林硕均脸色铁青，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
　　林一愿去意已决，根本没管她父亲说什么，开门的一瞬间，走廊里的冷风便从羽绒服下面灌进来，凉嗖嗖的，“咔嚓”的一声，门被关上了，一门两隔，林一愿头也没回地走了，只留下林硕均一个人在原地，他不敢相信，女儿已经叛逆到如此地步，他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地无法走向他女儿，他很担心她的安危……
　　林一愿在路口随便打了辆车，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这个城市的夜晚总是灯火通明。没过多久她就到了西街酒吧。
　　虽已是初春，但昼夜温差大，夜晚还是很凉寒，林一愿不自觉拉紧衣服，她绕到酒吧后门径直而入。
　　烟味酒味混杂着扑面而来，暧昧的暖风吹到她粉嫩的脸上。
　　“你来了，薛璐在前台”
　　“知道了”
　　林一愿把衣服挂到员工休息室的衣架上，就去前台找薛璐换班，薛璐远远地就看到林一愿来了，但是手里的活还忙着，没空招呼她。
　　林一愿看着忙碌的薛璐，还是一如既往火辣辣的身材，前凸后翘，穿着紧身的包臀裙，闪亮碎片在胸前随意摆动着，颇有一番风情万种，浓密的黑睫毛灵活地扇动着，她那眼睛犹如黑曜石般深邃，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妩媚的眼神不知勾去了多少男人的魂，她如同初绽的玫瑰，散发着迷人的风情。
　　“到点了吧”
　　薛璐露出一个标准微笑，红似火的唇微微上扬。给林一愿交代完事情后，她就匆匆离开了。
　　五彩斑斓的灯光在舞池上空闪烁，投射出一片梦幻般的光影，音乐声震耳欲聋，节奏感强烈，酒吧的每个角落都弥漫着酒精和烟草的味道，混合着人们身上的香水味。舞池里，男女们热情洋溢地跳舞，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随着音乐的节奏扭动。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忘却了现实的烦恼。
　　林一愿自然是不喜欢这番场景的，吵吵闹闹的，下流的人们迷失在这灯红酒绿里，她看不起这些人，却又不得不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她整理着各种登记表，核对信息的时候，突然一个人高马大的彪汉朝她走过来，问她要307VIP包厢的钥匙，林一愿疑惑不解，那包厢并没有人事先预定，于是大声反问道：
　　“不好意思，您有预定吗？”
　　其中一个光头急不可耐地大喊说道：
　　“废话少说，快把钥匙拿出来！”
　　林一愿无语了，VIP包厢必须出示信息才可以，除非是超级VIP，特级贵客才可以不用预约，这两人看起来挺难缠，林一愿心想他们如果再胡搅蛮缠，她就叫保安来。
　　其中一个戴着黑色墨镜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卡递给林一愿，林一愿一看，没想到是贵客，酒吧有规定，这种级别的客户直接无条件答应其要求即可。
　　于是林一愿微微倒吸了口气，态度明显好转，微笑着说：
　　“好的，这是两位的钥匙，左转直走可乘电梯到达包厢”
　　对方把钥匙揣兜里就急匆匆地走了，林一愿看着这两个彪汉的背影，直觉告诉她不要多管闲事，闭上嘴巴做事才对。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一个玲珑小巧的姑娘就来问307VIP包厢的位置，姑娘眼神有种清澈的愚蠢，林一愿从始至终没有多嘴一句。
　　其实那天她并没有看见杨锦进入酒吧，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后来有人告诉她去收拾一下307的烂摊子，她当时一头雾水，心里疑惑：这不是清洁工该做的事情吗？怎么轮到她头上了，还没等她进电梯，就有个人被抬出来了，她远远地望了一眼，那人浑身是血，几乎血肉模糊，看样子已经昏迷不醒。
　　她后来去包厢里一看，地毯也被血染红了，玻璃碴子到处都是，居然还有女生的内衣内裤！真是无耻！林一愿看到这片狼藉，心里狠狠地臭骂着那群无耻的混蛋！就当林一愿准备进去收拾的时候，一个男生突然拉住她说：
　　“我叫蒋悦去了，你去前台办理点手续”
　　林一愿没多想，本来也不愿意干这脏活，所以她应了一句就离开了。等她再回到前台的时候，已经积攒了一堆活等她处理，她翻了个白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概干了3个多小时才整理完这些文件，她伸了个懒腰，感觉腰酸背痛的，眼睛也疲惫不堪，就在准备把这些信息在电脑上备份录入一份的时候，杨锦两个字硬生生闯入她的眼帘。
　　杨锦？他怎么来了？我今天见过他吗？她看了眼时间，发现是21：23的时候，林一愿细细回想了这个时间段，忽然她想起来，这不就是那几个彪汉来登记的时间吗？她马上察觉这登记表被人动了手脚，就在她思绪有点混乱的时候，刚刚去收拾包厢的蒋悦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她说来找林一愿签个单子，她边签边吐槽刚刚那件事情：
　　“你是不知道，我的天，里面简直乱死了，我都觉得恶心！刚刚那经理还威胁我们，真服了，这脏活累活都让我们干！还威胁我们！”
　　她说在大致收拾完之后，经理就过来噼里啪啦地安顿了一番她们两个：
　　“都把嘴管牢，出了这门就一问三不知，听到没！”
　　她们只能安安分分地说知道了。
　　“我告诉你们，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你们没好果子吃！”
　　“就那个李文慧，还被吓着了哈哈哈！”
　　蒋悦一脸不屑地吐槽着，林一愿却感到不妙，她刚刚看到有人被担架抬出去了，应该是出事了，前脚刚走，后脚经理就让她们收拾现场，这不是相当于毁尸灭迹，找替罪羊吗？
　　林一愿倒吸了一口凉气，背后一阵寒冷，如果不是刚刚那个男生替她找了蒋悦，现在担责的应该就是她了，而蒋悦现在还浑然不觉。
　　终于熬到下班。
　　但林一愿迟迟没有行动，凌晨4点半，马路上哪里还有出租车的身影？
　　手机还关机，真是讽刺，今天还要去上学。她头痛欲裂，加上今晚高强度工作值班，已经使她疲惫不堪了，百般无奈，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办，她痴痴地看着灭了彩灯的广告牌发呆。
　　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你怎么还没回家？在等车吗？”
　　是李文慧，她婉转一笑，头稍稍歪着，用略带疑惑的语气问道。
　　“打不到车”
　　林一愿冲着那张天真的脸无奈地笑了。
　　“我稍你吧！”
　　说着她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钥匙上携带着一个棕灰色小狗玩偶挂坠，李文慧眼睛亮亮的，好像这漆黑的夜里一颗闪烁明星。
　　“这……”
　　突如其来的好意着实打了个措手不及，林一愿犹豫着，想着还是拒绝为好，刚准备开口，李文慧就坦然地说道：
　　“没事啦，晚上这么冷，诶对了你家在哪里呀？”
　　在她耐心地再三劝说下，林一愿不好意思再拒绝了，于是两人在寒夜里骑着电动车，不一会儿就到地方了。
　　“今天真是谢谢了”
　　林一愿边下车边道谢着，脸被风吹的泛红，即使脸已被冻僵，还是朝李文慧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李文慧也以微笑回之。
　　乘坐电梯的时候，林一愿想起来包厢的事情，她原本想告诉李文慧她的猜测，可是……
　　可是她在电动车上想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她不是不想帮，只是她没有那么好心肠。如果她今天只是多虑了，那她这一番猜测如若被他人听去，岂不是自找苦吃吗？
　　她缓缓打开家门，一盏灯都没亮，屋里黑漆漆的，她怕吵醒林硕均，于是轻手轻脚地上楼了。
　　打开房间门之后，一阵刺眼的光射过来，她一眼就看到书桌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封信。
　　她走近，低着眉眼，看到署名。
　　林硕均
　　明晃晃的字冲击着她的视线。
　　她慢慢把信展开，好多字一点一点地涌了出来，挤满了林一愿的眼。
　　父亲已经出差离开了，晚上23点的飞机，而字眼里竟然都是道歉和担忧，没有丝毫气愤和一句怨言！充满着一个父亲对女儿最单纯美好的爱，表达了对女儿一切行为的尊重和理解，但字里行间都是嘱咐。
　　一行泪缓缓滑落。
　　在这个凄寒无比的深夜，寂静的街道上弥漫着刺骨的冷气，月亮躲进了乌云之中，星星也黯然失色，寒风呼啸着，像是一群无形的恶魔在追逐着行人。
　　寒夜——寒冷和孤独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