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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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我面前的，毫无疑问是个正经道士——手里使的是八卦剑，口中念的是引雷决，从掌中传来的力道判断，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在道术上已经算小有所成。
当然，如果他针对的对象不是我，大概我的称赞还能更真心诚意几分。
毕竟我也半路出家地修过一阵道术，当然知道越接近人形的阴物，煞气越重，非雷火不可除这一特点。
从这点看，这位小同学，当真是一点没留手，完完全全是冲着要我命的角度的来的！
幸好他遇上的并不是普通妖邪，而是旱魃这种僵尸中的钻石vip，所以我才能面不改色地扛下这种纯度的雷火。
小道长见一击不成，不由得大为震撼，默默开始怀疑人生。
对此，我倒没有生出什么得意的心思，反是心头五味陈杂。
——明明要说的话，我跟道士也能算是半个同门，怎么一朝穿越，我就沦落到了被喊打喊杀的地步……
怔怔盯着那小道长看了老半天，本着一种好歹也算前同事的心态，我抱着一丝伤怀对他说：“引雷的手法不错，听口音你应该是广东人吧，那，你是神霄派还是上清派？”
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扫了我一眼，皱着眉，硬梆梆地吐出几个字：“我姓李。”
我自是不明白他突然提起姓氏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因为常年在山里修炼，已经不明白修道界自报家门的新规矩了……？
“李啊……”沉吟了片刻，我开始努力回想道门里哪一派别里有出过什么格外有能耐的李姓人。
非要说的话，道教里最知名的李姓唯老子莫属，可谁敢攀扯这么大来头的存在啊，又不是嫌命长……
似乎是我沉思的时间有点太久了，他看我一副半点头绪也没有的茫然模样，面上不由得带出了几分愠怒，对方瞪大眼睛，防备地重新掐了个手决，语气不善地开口道：“家母师承毛小方毛道长——”
哦，毛小方……听着怪耳熟的，等等，毛小方？是我想的那个那个角色么？
我猛地抬起头，试图确认这小孩是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可从他严肃得不能再严肃的脸上，我意识到，刚刚他说的那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了。
毛小方其人，乃是一位知名度相当高的道士，但这位知名度不是因为他斩妖除魔实力强劲，而是因为，他是……香港知名僵尸电影中的主角。
搞了半天，我穿进的原来是影视剧的世界啊！
顶着旱魃的身体穿越已经数月有余，我一直懵懵懂懂地挨过一日算一日，直到现在才第一次窥见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难怪了，我就说怎么会有如此热爱近身肉搏战的咒术师，但这种设定放在香港电影里，一切就说得通了。
我苦笑着提起那柄还插在地里的八卦剑，而此刻，对面那小道长的神情，看起来已经凝重到似乎是准备要跟我在这里拼个鱼死网破。
颇为无语地抽抽嘴角，我毫不留恋的把剑朝他抛回过去，不太诚心地道歉。
“不好意思，原来你是茅山道士啊，久仰久仰，其实我没有敌意的，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心话，不过那位李小道士听完，脸色却还是不太好。
他握着剑，警惕又狐疑地把欲言又止的伏黑惠挡在身后。
他说：“人死为鬼，可你……你不是鬼。”
我抱着双臂凝视他，用默许的态度示意他把下句说完。
“我从母亲那里听说，人在临死之际，若有至亲愿为其立下血咒，有一定机率可起尸化妖，所以，你应当是妖？”
“算吧。”
我并不想提起自己还有借尸还魂这一桩奇遇，便干脆认下了这样的猜测。
小李道长意味深长地瞥我一眼，估计是揣摩以我这具身体的年龄，怎么也不像能自己做得了主的，他便干脆转过头去，对着伏黑惠语重心长地劝诫：“人妖殊途，强留死者在人世更是有悖天理，你应该认识她的家长吧，这种东西只能入土为……”
他的话并没能说完，就见一道劲风携着一只来势汹汹的排球，以迅雷之势狠狠击中了他的面门。
“咣——”
被排球砸得咣当扑街的小道长，姿态狼狈，看着这样的他，我那一直不算太明朗的情绪，总算好转了一点。
和伏黑惠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便会意地蹲下身去，扶起那位倒霉的同窗，而我则默默转过身体，正对上那个打出那一球的罪魁祸首。
失联了有一阵的五条悟不知从哪重新冒了出来，他手上攥着支吃了一半的果味冰棒，对我懒洋洋地抬起空余的那只手：“道谢的话就不用说了。”
我愣了愣，随后幡然醒悟过来，这家伙大概是把刚刚的对话给听全了，因为不爽小李同学劝小惠叫我赶紧入土为安的说辞，所以才用这一球来替我出气。
不愧是他，做派一如既往地恶霸。
我用脚跟碾了碾地上的草根，被五条这家伙维护的心情，莫名有点微妙：“其实他说得也没错啦，我的确不是人……”
五条悟一副很听不得这话的样子，他眉头一皱，把剩余的冰棒全部塞进嘴里，咔擦几下嚼完，两只手用力压在我头顶，又是一通熟悉的左搓右揉。
“妖怪又怎么样，人里头多得是烂人，妖中也未必没有好妖，你看我家最有名的的那位祖宗，不也是先当的怨灵才成的神？”
我还没做出什么反应，那位还在揉自己额头上肿起的大包的小李道长，闻言却立刻火冒三丈地投来了不苟同的眼神。
“喂，你就是她的家长吧，真是白痴，你们日本人根本不知道妖尸是什么样的存在，少在那里想当然了！”
“哈？你这小屁孩说谁是白痴呢。”
眼见幼稚的五条大少爷已经跟小学生开始互相呛声，我那刚还有些感动的心情迅速平复下来，面无表情地一手一个，隔开了这两个家伙。
“好了，那些都不是重点，现在还有要紧事呢。五条，你来之前有注意到，和山田他们班一起上体育的那个班级里，有一个人身份特殊吗。”
五条蹲在地上，两手并用地按着那位李同学的肩膀和脑袋，姿势相当诡异。
直到我问话，他才忿忿地收回恐吓小学生的目光，分神向我看来。
“你说的莫非是那个有咒言师血统的家伙？他怎么了？”
我正要回话，灵台处却猛地传来一阵锐痛——是之前为了防止山田君遇到不测特地派出去的那抹分神，传来了极其危险的信号。
奇怪，也不知道山田那边到底遇上了什么，居然能叫我的分神警觉到这种地步？
事出突然，来不及做解释，我念出咒语，身形一动，坚固的铁网如流水透过我的身体，我探出手，从错愕的小李道长手里重新取回那把八卦剑。
“你怎么会使穿墙咒……你到底是！”
这小道长显然是被我竟然能用出道术这种事给冲击到了，一时间武器脱手，竟都忘了拔腿来追。
这倒是便宜了我。
剑一到手，我立刻起风决踩着剑腾空而起，顺便对怔愣的小李道长喊话：“出了点紧急状况，你的剑借我用用，先谢了啊。”
这把顺手拐来的剑非常好用，飞得又快又稳，而且最关键的是还省力——御剑的消耗可比用遁术小多了。
成功把速度提高了数倍，可山田君仍是叫我一通好找。
他并没有待在操场，我在校园上空盘旋了好几圈，才在一栋怎么看都像危房的旧校舍里隐隐感应到了他的所在。
仗着这具身体自带的高防属性，我不疑有他，闷头冲进了那栋全木制结构的建筑。
但这次行动，显然是我大意了。
几乎是我前脚刚踏进来，那道原则上我不主动回收，就不该提前回归的分神就不知为何被彻底击成碎片，带着严重受损的神识回到了我的体内，连带着我这个本体都一并受到了影响。
在剧痛中，我咬紧牙关，望向脚下的地板……阴物和阴物之间能够共振，我感应得到，这栋房子内部，正缓慢地弥散出极其恶意的诅咒气息。
这股阴寒的咒力同先前我从惠身上吞食的那股黄泉咒力还不一样，后者虽然也要人性命，但恶意并不浓重，只是基于亡界的规则，必须要吞噬生命力罢了。
现在的情况却是，有个很凶恶的东西蛰伏在这里，说不准我碰上也要吃亏。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和山田君脱不了干系。
我早知道，山田君身上的诅咒很不一般。
山田君的前世，是大正年间的知名小说家“黑岩鬼退治”，和他才情一样知名的，便是他与生俱来的近乎魔性的魅力。
他最擅长写作的题材是犯罪小说，创作周期也分外短暂，几乎每年都有新作面世——人人都赞他的小说读来生动风趣，细节真实，人物情感更是以细腻著称。却不知他保持住如此旺盛的创作力的方法，靠的是源源不断地杀死那些喜爱他的小说，特意上门来拜访的读者。
黑岩鬼退治以杀养笔，犯罪无数，大概是他的诸般行径就连上天也看不过去，所以特意在他的犯罪年历中，加入了一位不自知的咒言师。
咒言师爱上才华横溢的小说家，被他骗入家中诱杀，临死之际，突然觉醒的咒言天赋，让他成功诅咒了自己作恶多端的爱人。
于是因果倒转，所有被黑岩鬼退治夺走过东西的，都要反过来叫他偿还。
死债好偿，一条命而已，转世的山田是不老不死的怪物，死亡对他而言虽然是折磨，但次数一多，纵然过程痛苦些，也渐渐习惯了，我知道他并不恐惧死。
他真正恐惧的是无休无止的还债。
像山田君那样的人，即便转世，也生来就带着劣根，只喜欢夺走别人的东西，非常讨厌别人从他身上拿走什么。
所以他才找上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求我帮他停止这一切。
…………
我沿着采光极差的长廊一路往里走去，在路过第二个拐角时，整间黑漆漆的屋子被一道闪电突兀地照亮了一瞬，随后，整栋房子便开始一阵地动山摇，积存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灰尘如雪花般簌簌下落。
我用单手掩好口鼻，提高嗓门喊到：“山田，你在这里吗，在的话就出个声。”
没有人回话。
可我能感应到山田就在这栋房子里，无奈之下，我只好继续往前走，也就是在这时，我的余光忽然在二楼扫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谁？会是山田吗？
带着满腹的疑问，我提剑追了上去，久年失修的木制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时不时还会一脚踩出一个缺口。
跌跌撞撞地往上追了两层楼，那股黏黏糊糊的咒力越来越浓，连带着四周的气温也越来越低，我低下头，一层白色的冰霜覆在我的身体表层，稍一动作，就刺啦刺啦地往下掉冰碴子。
……幸好我现在是个死人，如果不是如此，恐怕这时候我连骨头都已经冻成冰柱了。
正苦中作乐地自我安慰着，突然，一道触感极其恶心的，潮湿粘腻的东西，从楼梯的拐角处窜出来，直直撞进我的怀里。
我被那巨大的冲力撞得往狠狠摔了下去，再度直起身来时，竟是满脸污血的山田笑吟吟地跨坐在我腰上，他的手冷得像冰，紧紧卡在我的咽喉上方。
“你以为你能阻止这一切？少做梦了。”
我动动嘴唇，很想说点什么，但因为声带被他的手卡住，几乎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虽然这个坐在我身上的东西长着一张和山田一模一样的脸，但我知道它不是他。
缠绕在山田体内的诅咒竟然能够单独剥离出来，并且还拥有神智，这种事他一句话都不曾透露给我过。
所以现在这个诅咒想杀我，到底是山田的谋划，还是一桩纯粹的意外呢？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