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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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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我怎么会那么想,您这都是误会……”
路元嘴上认怂,脚下却是一步未动。
江朗气笑了,“你怎么像个姑娘一样扭捏磨蹭,说话不成,吃饭也不成,难不成是我说错了……”
路元欲哭无泪,他能说是因为江朗太吓人了吗……
这话倒是真的,他其实真的不想与官府中人打交道。
紧张下,路元并未发现江朗的异样。
但显然,江朗的恶劣心思在黯淡朦胧的雨幕中,自正人君子的作风间隙下,泄露而出。
江朗撑着伞,转身面向路元,语义不明,“是你看上我了?”
路元睁大了眼,被吓得。
这姓江的脑回路当真清奇……
罢了罢了,路元几步上前,钻到了江朗伞下,转头嘟嘟囔囔:“江大人……我走就是了。”
能屈能伸罢了。
他是真的没话说,好在江朗也不准备再开玩笑,又恢复了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两人一路无言。
距离驿馆膳厅几步之遥的地方,路元小跑着踏上了台阶,与江朗拉开距离,先一步走了进去。
尽管他刻意避嫌,但驿馆进出的仆人侍从两只眼睛都看的清楚,当夜两人一同撑伞回驿馆的消息便传开了。
路元并未反应过来,与往常无异的洗漱,早早上床休憩,直到第二日醒来出了房门,卧房门口等了两三个人,他才后知后觉出不对劲来。
其中一人是费师傅,听到动静回头看来,见到路元,立时笑着迎了上来,“小路,你可算醒啦。”
路元睡眼惺忪,一时有些发懵。
不止有费师傅,还有一同等候的赵师傅,两人难得的对路元有了笑脸,态度一改先前的无视,还破天荒地等他一起去膳厅吃饭。
这下路元瞌睡劲全散了,被两人围在中间,一路上被若有似无的试探时才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哦……想起来了,是昨日散会后和江大人一起回了驿馆那事。
“小路啊,江大人可是朝中的户部侍郎,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跟着他可是能学到很多东西,你年纪小,又被大人点了名特殊关照,前途不可限量啊。”
费师傅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也是存了试探他与江大人关系的意图,路元暗自发笑,这一个朝中下来位大臣就让他们一个个跟见着香饽饽一样,恨不得见缝插针的打好关系捞点好处。
路元不动声色,装作没听懂 “那是自然,但我与江大人也着实算不上相熟,就是顺路聊了几句,我都是拙见,入不了大人的耳。”
点到即止,眼见膳厅近在眼前,路元梅开二度,加快了脚步,先一步拐了进去,顺势结束了这个话题。
早上用过饭,自然是开展工作,连轴转了几日,众人都疲惫的不行,交代完负责事宜众人便散了,路元打了个哈欠,站在廊下听雨。
这章县还靠南,在遂川江下游,连绵不断的雨搅动着人的神经,下的让人昏昏沉沉。
江州人耳口相传的事就是,在这样的雨天,听雨睡觉做梦。
他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大事决策轮不到他,下头落实工作也用不上他,左右无事,他便撑了伞,晃到街上去买点甜食。
雨势不减,章县不如浔阳繁华,街道上看不到一个行人,临街的商铺只零星开了几家,雨水砸得石板路滴答作响,豆大的水珠沿着油纸伞滑下,沾湿了撑伞人的衣袍袖角。
找了两条街,路元才找到一家开门做生意的糕点铺子,在等的间隙与老板随意攀谈。
“看您这样子,是准备收摊回家了?”
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人,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答:“诶您稍等片刻啊,马上就好……是啊,您是外地来的吧,我们这南边啊,逢年这个时候就这样,大家都不出门,生意也难做,不如早点回家陪媳妇孩子。”
因为路元也是南方人,所以穿越过来也能感同身受,但这个世界的雨季实在太漫长,雨量大且周期长,汛期时候江河决堤几乎每隔几年就要来上一次,因而,民众也已对这种气候习以为常,虽然还会影响日常生活,但官府自然有一系列相应措施。
当前时代的统治与生存已有完备的体系,这让路元觉得很奇妙。
从前想象不出的古代社会,就这样真实的,在眼前铺陈开来。
老板用油纸包好了几块糕点,又装进纸盒中系上绳子,打包好递给路元,“慢走啊,下次常来。”
烟雨朦胧,水汽砸落地面又腾起,视线受阻,路元正走着,却突然见前方出现一身影。
那人打着伞,与路元擦肩而过时,伞沿相撞,雨珠哗啦啦地碎了一地,纸伞倾斜,那人一言不发地越过路元,离开。
“……”
还真是奇怪的人。
路元没在意,掸了掸湿润的衣袖,便收回了视线。
在他身后,那撞人的男子回过头,眼见路元越走越远,一个闪身,拐进了街道旁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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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浔阳城,阑珊阁。
雨停了,啪嗒啪嗒地水珠沿着窗柩砸落,潮湿空气裹挟着寒凉,冲淡了初夏的燥热。
薛晓百无聊赖地懒散站着,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今日是公子心血来潮要来阑珊阁坐一坐,他也便跟着来了。
直到敏锐地捕捉到屏风前传来茶杯嗑桌面地轻响,他才恢复了正经,双手交叠身前立得端正。
不怪他敏锐,是他从小便害怕公子,但那是一种包含崇拜与敬畏的害怕,尽管如此,他依旧喜欢闻昱。
因为他把闻昱当成亲人。
他还未有所动作,门口的木门便被人扣响了,他几步跨过去,熟练地从门缝边接过了那人呈上来的情报密信,转身越过屏风,递向正在窗边小桌烹茶的蓝衣公子。
“公子,章县来信。”
闻昱放下执茶盏的手,从桌案上拿起那手指粗细的信笺竹筒,拆开,一目十行的看完。
这是阑珊阁遍布江州常用的传递信息的方式,飞鸽传书,这信从发出到交到他手中,只用了短短一日,特殊信息可加密,也自有一套解读的特殊方式,可保障雇主的利益,自建立之初,阑珊阁便运转的很好,明面上是当铺古玩生意,暗地里情报周转,网罗天下事。
这里是闻昱为数不多信得过的地方,所以他可以没有任何顾虑的施展身手。
修长手指一扬,那信纸被风一卷,落在了地上,闻昱继续手上的动作,沉默不语。
薛晓等了又等,见闻昱没有开口的意思,还是忍不住问询:“公子,这是公事还是私事啊?”
公事他没得到相关的信息,这只能是公子略过他直接吩咐阑珊阁的,难道是私事?
但公子能有什么私事,他可太好奇了。
良久,窗边人淡淡出声:“……私事。”
闻言,薛晓立不住了,他没忍住八卦的心上前走了两步,压抑着嗓音:“以后,任何事您吩咐我就行,我喜欢跑腿。”
这样说着,那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从桌案移到了掉落在桌脚边的小小信纸上。
“……”
闻昱抬眼看他一眼,吝啬地冷淡唇角扬起一点弧度,“怎么,你很好奇?”
那视线看的薛晓一个激灵:“没有!我就是关心公子……”
所幸很快,闻昱便收回了视线,也不知是否信了。
白皙骨感的手腕上下,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薛晓,“无事,只是叫人盯着章县,顺便也盯着……路元。”
路元……
薛晓正经起来,思索了一会才想起这个名字,是公子暂住那家店铺的老板,听说他是随朝廷南下,不过公子为何要特别关注他?
“难不成是那路元有问题?需不需要我跑一趟他的老家德安县?”
话题似乎又绕回了调查路元的前事上,窗外雨淅淅沥沥又下了起来,由小转大,凉风拂面。
闻昱沉默下来,瓷杯停在唇边,他垂眼似在思考。
薛晓安静下来,立得端正。
其实,现在这个时机是调查路元的最好时机,但他却有了诡异的犹疑。
去了德安县似乎就能真正的了解路元的过去,但……
半晌,他淡淡下定注意:“不必,你先盯好姜氏那边的动静……要收网了。”
薛晓有些意外,但没异议:“是。”
房门又有响动,一人推门而入,躬身绕过屏风,向闻昱作揖行礼,“公子,章县那边还需要继续盯吗?”
闻昱看向窗外,手上把玩着紫苏瓷杯,嗓音无波无澜:
“要事无巨细。”
“明白。”
那人来去匆匆,厢房内很快沉寂,薛晓也想着离开,但他走前又扫了眼还在地上原封不动的信纸,灵机一动。
他走到闻昱面前,弯身端起瓷杯一饮而尽,而后便行了一礼,转身,手上已攥住了那张信纸。
他闪身绕过屏风,展开,看的仔细。
这内容里,章县和朝廷只占了一小部分,其余大半的笔墨都是关于路元,连今日做了哪些事情都一笔一划地书写清楚。
还当真是事无巨细。
这是顺便?公子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薛晓抽抽嘴角,不敢停留,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公子要关注远在章县的路元。
这太反常了,公子……不对劲。
绝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