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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出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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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哑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他有点不耐,却又不是对着许清的。他捏了捏手中的串珠,第一次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他还未说完一个字,许清像是彻底撑不住似的倒地。
许清生的很美,从陈亚的视角看过去,看得见她的小半边侧脸。
她的头发散了,落了几缕在面颊上。大抵是才哭过,脸上泪痕还未干,眼角还挂着一滴刚刚的眼泪。
窗外边出了太阳,光从窗户进来落在她的脸上,晒的她皮肤粉润。
这张妖媚的脸,绝望的脸,竟是显得如此可怜可爱。
她分明才经历过一场炼狱,却还是出落的不沾分毫的模样。
哪怕初春快要来临,这冰雪未融的时候也还是冷的。
陈哑轻轻的上前,解开自己的外袍,碰上许清圆润肩头,他指尖缩瑟,稍微有点不自然,哪怕也有不少宫女扑上来要做他的对食,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碰过一个女人。
陈哑甚至想了,她都说了做他的对食,想必是不怕被外人议论的。反正陈亚是不在意的。
但他还是带她回了皓月宫。
肖银看见许清披着陈哑外袍他抱回来时,心瞬间狂跳起来,还未说出一句话,又看见了未被掩盖的熟悉伤痕,她怔住几秒,才把许清接手过去
她小心地抱住许清,将泪水包在眼眶里,声音暗哑,“谢过掌印。”
肖银几乎脱力,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今日是叫许清去做这些的
小心的把许清放在寝榻上,肖银又打来热水,颤抖地为她擦身。
她已经很轻柔了,但许清还是觉得疼,不住的哼哼。
肖银知道这是因为娘娘还停留在皇帝虐待她的时候,她心头又气又疼,又无奈的去叫来了御医。
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陈哑还坐在寝宫内。
他把那件外袍又穿上了,如今微微皱着眉坐在许清平日坐的榻上。
她踌躇犹豫几番,还是没向他搭话。
等到御医来了,许清已经发起了高烧,御医是前几年就医过许清的那一个,如今也是皱着眉头不住的叹气
“娘娘受的又是这些罪。药方我加些安神的进去,最重要的,是莫让娘娘多想,有些东西还是得靠娘娘自己调节。”
说罢太医向陈哑行了礼便退下了,战战兢兢的像是怕陈哑杀了他灭口,以防止他在当今娘娘闺房的事。
但陈哑此时压根没注意他,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只是颔首让他退下
肖银也想让许清静养,但看着煞神一般,坐着动也不动的陈亚,也只是默默退下,又怕发生些什么,候在寝殿门口。
陈哑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他知道这位娘娘从小就过的不易,也知道狗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就算是在深宫,过成许清这样的也实在是不多。明明是个娘娘,却是在这样生活。
他盘珠子的动作越来越快,清脆的声音也跟着一下一下的愈发急促。
他分明早就没有什么怜惜之心了,而深宫里也没有人是清清白白的活着的。
他走上前去,把手里的串珠戴在腕上,坐在许清的床榻边缘。
许清昏着,眼角还挂着泪,不画宫妆时,其实很容易看出来她的稚嫩。
豆蔻才过一年,这样的姑娘,在宫外怕是才开始操心婚事。
陈哑第一次操心起别人的人生。若是不入宫,她应该天天都是精神奕奕的笑着,与她的兄长姊妹欢畅谈论,更不提她还有爱她的父母。
陈哑静静地看着她,他用手为她擦去眼角挂着的泪珠,动作轻柔,完全不复往常杀伐果决的样子,动作起来,也完全不像一位人人惧怕的修罗。
他有些漫不经心地想
她可是想好了要邀约一位阎王
那这不就是,共赴地狱吗
他凝视着许清的脸,兀地低低笑起来
在许清昏睡的床前,像一位抱着命薄等着索命的狱鬼之差
恶鬼低下了他的头颅,在看中之人的耳边呓语,“恭迎您了,娘娘。”
恭迎您与我,共下黄泉
许清中间醒了一次,起来喝过了药。肖银满目的心疼,红着眼眶给她喂药。
她状态不好,此时也只是被动的被灌药,但她还记得陈哑来过。
肖银只道:“是他送您回来了,还在这待了一会。”
她想问问陈哑说了什么没有,却累的抬不起一根手指,肖银赶忙扶她躺下,为她撵被角,放下床幔“您安心睡一会,什么都别想了。”
殿内点着安神的香,方才的汤药也有安神的作用,可许清还是睡得极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是只兔子,不幸被人类捕去,被人肆意把玩了一阵就准备扒皮吃掉,在刀落下的前一刻,一只身上同样遍布伤痕的狼将她从人类手中夺走。
狼咬着她后脖颈的皮毛,发出粗喘的声音,剎的张开了大口
恶梦就此惊醒,她大口大口地呼吸,以此平复才从梦中惊醒的心跳。
她看了看身上的被子,又感受到了身上的酸痛,确认自己在皓月宫,自己的寝殿里。
她低头揉揉额角,连自己身上的伤都不想再确定,直接唤了肖银。
肖银时时刻刻都在外候着,自然立刻就来了,她还是担心许清,不提皇帝给许清身体的伤害,他已经折辱许清多回。
许清曾经被他逼着只能笑,哪怕被他鞭打,哪怕被他用滚烫的烙铁刻字。
肖银记得,那时的许清几乎只会笑,她不能分辨如何表达情绪,甚至对着所有人都卑微屈膝。
皇帝那时也许想将她训成贱犬
而许清的反抗,就是在夜晚用刀划开自己的手腕,一遍遍用疼痛告诉自己,你是许清
而十七岁的许清只是对她笑,“银姐姐,让你担心了。”
肖银已经看了很多次她这样的笑了,她看上去状态恢复了不少,除了过于疲累以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但肖银更希望她能大哭一场,或者抱着自己狠骂一顿皇帝。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侧头笑笑,对肖银说:“我没事,也不是第一回了。”
然后掀开被子,赤脚走到窗边,经历一场磨难,她到底还是虚弱,脚步虚浮。
她微微仰头,未束的头发散落在她身后,窗外的风一下下的抚过她的身体,她的衣服,她的发丝,她回头,继续说
”没关系,”她定定的看着肖银,笑着,眼睛却沉寂下来,那几乎是一种饱经痛苦才有的眼睛了
“我已有了更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