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杰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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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一声轻响，安全屋的门重新锁住了。
杰森拎着头盔，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机车飞驰时猎猎晨风的冷意。门被打开复又合上，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
一夜未归，空气里有空气不流通的憋闷气味。房门似总有一种神奇的隔绝作用。那扇脆弱的小门在身后一关上，一切枪声啊争斗啊的都被关在了外头。他经历了一个让人心烦意乱的夜晚后回来，房间依然如他离开时一般。
暗暗的。静谧的。甚至可以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
杰森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呼哧呼哧直喘气的陀螺，噗咚一声沉进了一大缸凝滞的果冻里。没一会儿，身上的难以忍耐的燥热渐渐消褪了，被机车上的烈风吹得烦郁难平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杰森低头看了看脚下，却没有找到拖鞋。应该是昨晚换鞋匆匆出门时随意踢到哪儿去了。于是他只能直接踏入了屋子。静静的小屋内，他坚硬的靴帮一步步踏在水泥地板上，“咄咄”地轻响。
“好吧，今天你们似乎没有迎接我的心情。”他低声道，“打个招呼会不会让你们开心一点？”
他随手将钥匙放在了桌上，与靠墙摆着的相片放在一起，转身来到了窗边，拉开窗帘，推开了窗户。
清晨冰冷新鲜的空气扑面涌入，明亮的晨光充盈了整个房间，细细的灰尘在丝丝缕缕的阳光中浮动。
“——那么早安，我的拖鞋。你们在哪儿呢？”他自言自语着，在屋内走了一圈，来到了桌边，却仍没有找到自己的拖鞋。
他不再关心这个。事实上，水泥地也并不怎么需要拖鞋。这只是一种……仪式。可以这么形容。
杰森在桌边坐下，脱下皮手套，开始不紧不慢地将身上的装备一一卸下。
这是哥谭市内红头罩暂且歇脚的其中一处。三层的普通小居民楼，四十平左右的小空间，地上甚至瓷砖都没有铺，只有简易的卫生间，一张床，一副木头桌椅，然后便是一应俱全的应急医疗用品，和大批囤放的枪支弹药。
这两天的破事很多，他甚至没有时间好好休整，只能每天在这儿歇个脚，倒在这张小床上睡个囫囵觉凑合凑合。
杰森从口袋里拿出了耳机。
他盯着那对小小的无线耳塞看了一会儿，还是将它放下，塞进了抽屉里。
多洛莉丝活着回来了。但是显然，还有不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那些家伙还有事情瞒着他。
多洛莉丝18岁去往纽约上大学后，“多莉”在哥谭露面的时间便少了很多。估计现在的哥谭人都不怎么记得了。十几年前活跃在蝙蝠侠身边的，除了绿鳞小短裤的罗宾鸟，还有一只默默待在两位义警背后的小多莉羊。
不记得正常。
迪克在九岁时便成为了罗宾，比迪克大了两岁的多洛莉丝却是在十二岁时才被允许了第一次夜巡。
对于刚来到韦恩庄园的杰森来说，相较于那个不怎么出名的多莉，一直切实跟随在蝙蝠侠身边参与夜巡的一代罗宾迪克，才更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至于那个女孩，多莉，他在很长时间都只记得，“她今年二十一岁，在纽约上大学，英雄代号为多莉，每年圣诞节学校放假了会回来”。
以及——“她不值得关注”。
杰森将昨夜陪他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宝贝儿们一一摆好，开始日常的枪支养护。
昨晚夜翼拖他的时候，没帮他注意身上的枪械，动作肯定还很粗鲁。杰森将干净的布蘸湿，心疼地擦掉了枪械上的泥土和灰渍，面对枪口的数道凌乱的划痕，只能无奈地摸了摸它，以示安慰。
他开始将枪械们一把把拆卸开。
金属部件需用油布擦拭，清洁沟槽等处需用小毛刷，弹簧部件需将布缕捏成一小细条，塞进弹簧里旋转清洁内侧。擦拭后还需给金属部位镀上一层枪油膜。杰森面前的桌面上渐渐乱七八糟摆满了各种清洁养护用具。
他与迪克第一次见面并不算愉快。他穿着罗宾制服，迪克则是一身黑蓝的夜翼，在夜晚的哥谭鳞次栉比的楼宇间，俩人狠狠干了一架。
——他……并没有占上风。
不过，拜托。那可是个格雷森。还是个比他大了那么多岁、多当了那么多年义警的一代罗宾。
迪克那天晚上第一次知道蝙蝠侠有了新罗宾这事儿。他却已在心里对自己的“前任”记挂了很久。迪克质疑他的能力，他也不服迪克。打一架在所难免。
不过，很快他们就得到了蝙蝠侠受伤的消息。这是个契机。
与夜翼的第一次合作结果不错。更重要的是成功消弭了一代与二代的隔阂与敌视。他们甚至聊到了圣诞节时迪克是否还会回来。如果阿福听到了，估计会很欣慰——要知道在迪克与布鲁斯两年前不欢而散去往布鲁德海文后，还没有回来过过圣诞节。
“什么？夜巡？”十九岁的迪克惊讶地笑道，“当然了！你竟然在想圣诞节会不会——哦我的老天。你觉得抢劫犯看中某位夫人脖子上的项链时，会考虑今晚是不是平安夜吗？”
圣诞节时夜巡会照常进行。
蝙蝠侠需要一个助手。
而圣诞节一代罗宾迪克会回来。
十二岁的杰森立刻产生了危机感。
“……蝙蝠车只有两个座位。”他说道。
迪克似乎一眼就看穿了这小孩儿的紧张。戴着蓝色多米诺面具的年轻义警身上的肌肉流畅优美，那薄薄的战衣下包裹着的躯体蓬勃着力量与朝气。
他对他笑了。
“不用担心。”他无奈地耸耸肩，“你要相信圣诞节的工作量不会比平常少。事实上，只会更多。
“多多上大学后，每年圣诞节的夜巡，我们都必须三人全部参与。今年能再多一个人自然会更好。”他说道。
多多。
多洛莉丝·帕顿。
与罗宾同属蝙蝠侠的助手，多莉。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那位存在感极弱的“多莉”，也确实是一个会参与打击犯罪的义警。
一点点细致地给爱枪擦拭保养，每次都能让杰森心静下来。他很快擦完每日必带的枪支，手上早已满是枪油的味道。他随手挑出一把，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保险栓顺畅地咔哒一声响，回身瞄准了身后床角的床柱球。
“好女孩。”他眯着眼瞄着准星，低低赞了一句。
这时，一股凉风忽地穿窗而入。薄薄的纱帘飘忽舞动中，依稀可以分辨出蹲在晨光中的一个黑影。
杰森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虽然只是一阵冰冷的晨风，但是他在无数次战斗中死里逃生，不可能全靠运气。
椅子哗啦一下倒地，杰森唰地起身回头，手中的□□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闯入安全屋的不速之客。
“所以，你知道了。”
一个黑漆漆的小影子蹲在窗台上，逆着光，杰森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的兜帽披风在微风中与纱帘一同浮动，看上去十分像一个索命的小死神。
不过杰森可清楚这才不是什么死神。
他暗骂自己松懈。他身上除了拿在手里的这把枪之外，装备全卸在在桌上了。即使现在那小鬼如颗磐石般蹲在窗棂上一动不动，杰森也知道，只要他敢往旁边的桌子上伸手拿枪，他的手就绝对会被蝙蝠镖扎个对穿钉在桌面上。
“睡不醒德雷克和昏了头格雷森果然都没发现你在餐厅黏了窃听。”达米安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在陶德的枪口下。他一跃跳下了窗台，站在了安全屋的地板上。
“格雷森的计划注定会失败。他绝对无法将你留在韦恩庄园。”他哼了一声，“所以我的计划能派上用场了——打断你一条腿，你今晚就不会有空来妨碍我们了。”
“……今天不是周末。小学鸡。小心被你的班主任打屁屁。”因为自己的放松，安全屋被轻而易举入侵了。除此之外，恶魔崽子找到了这儿，就意味着这间安全屋已不再“安全”了。这使杰森心情十分不美妙。
“不劳费心。”恶魔崽子缓缓抽出了细窄的长刀，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就忍不住地期待起来，笑得恶意满满，“我因为突如其来的腹泻，现在正在学校的医务室乖乖躺着呢。”
话音落下，如鬼魅般灵活的瘦小黑影已欺身而上，一眨眼的功夫，雪亮的刀刃便已逼至眼前。
杰森早有警惕，向后一跃躲开。
今年还没过十三岁的男孩，一柄武士刀却已使得出神入化，刀锋干净笔直，一挥画出一轮寒气逼人的弯月。一击未得手，攻势却丝毫不减，几步上抢再次追至近身。
杰森毫不犹豫朝他开枪，并不断地向后躲闪拉开距离。
达米安在躲子弹的间隙认出了杰森手里的是一把M1911——管他又被起了什么鬼名字。无论是叫玛丽安娜还是玛格丽特，它都只有七发子弹。
铛铛几声脆响，被刀身弹开的子弹四处乱射，噼噼啪啪将墙壁柜子打得千疮百孔。达米安数着弹数，矮身躲过了最后一发。
杰森的枪仍正对着他的脑袋，刚打出过子弹的枪口似还冒着硝烟。只几息的功夫，在这小小的安全屋内便已打了好几个回合的攻防战，谁都不知道自己在这样激烈的追逐与打斗中会不会将子弹数错，那扳机继续往下一扣，可能便会射出自己数错的最后一枚子弹。谁在这样的枪口下，都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你没子弹了。”男孩只咧嘴笑道。
他主动往前的攻势始终未曾减缓，也根本没怀疑过自己是否会数错。他矮身躲过了最后一发子弹，立即转守为攻，如一只穷凶极恶的小狼般顺势凶猛超前扑，脑门甚至抵上了那危险的枪口。
枪口的金属还有炸药燃烧过的余温，达米安额头的皮肤被灼烧得发疼，他却没有丝毫畏惧，毫不犹豫一刀狠狠横砍向杰森下盘。
说断他一条腿就断他一条腿。恶魔崽子金口玉言。
“……你个疯子。”杰森骂道。
他的玛丽亚确实没子弹了。而在这一不留神自己就能免费来一场无痛截肢手术的刀光中，杰森根本没有时间换弹夹。
手中利刃挥下之前达米安便明白，杰森若没能躲开或想个方法挡住这一击，那么这一刀，必能砍中他的小腿。
不会切断的。达米安对自己下刀的力度把控非常自信。
只不过给他砍个骨裂罢了。
这一刀达米安势在必得。他甚至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刀划开裤子布料，切入皮肤，深入肌肉，在喷涌的鲜血中继续前进，最后咄地一声闷响，砍到腿骨，将其砍裂。
可是，预料中切入柔软□□的刀刃触感却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铛地一声金属剧烈相击的铮响。
刀刃被挡住了。
达米安手中的刀与其僵持着，眼睛瞪大了。
杰森的手背被深深划了道口子的，却用那只没子弹的M1911短短的枪管接住了达米安的刀刃。刀横着牢牢嵌在了枪管里，无法再前进半分，也无法将其拔出。
“……你也没刀了。”杰森咬牙回敬道。
他抓着枪，狠狠一脚踹向了达米安的肚子。达米安反应也奇快，意识到自己的武器作废后立刻松手弃刀，向后暴退躲开。
尽管如此，达米安对那一刀实在太自信，两人距离太近了。虽然他的躲避使踢在身上的力道大大削减，但是胸腹部还是挨了一脚。
达米安捂着腹部咳了几声，将反胃的感觉强行压了下去。
就在他摸上腰间的工具包时，杰森却已趁着这短短几息的功夫拿到了自己的装备。
杰森站在桌边，两把枪对准了他：“行了。结束了。”
达米安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已经报废的武士刀，手却隐在斗篷下，悄悄握住了别再后腰上的枪柄。
“从这儿滚出去，我们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杰森一点都不想一大早上就打架，还是为这种无聊的原因，“乖乖回学校去上课。别逼我给你班主任打电话。”
装病翘课还偷溜出校的事情暴露——被要求请家长来学校谈话——阻碍他参与夜巡——按概率说不定还会被关禁——直接影响到今晚的调查行动。这简直是必然因果链。
也是某人绝对不可能愿意看到其发生的事情。
达米安：“……不。你不知道她的号码。”
“我参加过一次你的家长会。”杰森说。
达米安：“……”
达米安：“……什么时候？！”
杰森：“你和B因过量吸入毒气昏迷了一天一夜的那次。迪克在布鲁德海文，提姆在收拾烂摊子，阿福和多莉在救你们的命。”
达米安：“……我以为是格雷森去的。醒来的时候他在庄园。”
“迪基鸟半夜才赶过来的。”杰森冷漠道，“他到达的时候，你的成绩单和教师评语已经在我手里快十个小时了。”
达米安不吱声了。杰森的枪口仍稳稳地对着他。
他无法立刻确定陶德说的是真是假。但是达米安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有这样的可能的。而只要有这样的可能，达米安就不愿意去赌。
选项一：立刻在此将他的腿砍断，红头罩无法继续妨碍他们，达米安自己也可能会因被关禁闭错失今晚的行动；
选项二：现在放他的腿一马，留着今晚遇到了再砍。
达米安并不需要深思熟虑便很快做下了决定。
“……总有一天，你必将死在我手上。”达米安说道。他藏在披风里的手缓缓垂下了，手心里空无一物。
杰森根本懒得在意他撂了什么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狠话，朝窗户抬抬下巴，示意送客：“我期待极了。”
达米安不甘地哼了一声，转身朝窗户走去：“你会后悔的。陶德。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胡乱插手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你应该相信我们，蝙蝠侠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这不只是帕顿的事情，这关系到我们所有人。我昨晚就说过了。但是你。你插手进来便是在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死。”
从昨晚被蝙蝠侠扔回韦恩庄园到现在，杰森的火气与坏情绪便一直存在着。
蝙蝠怀疑任何人，他明白。那个疑心病的老头子甚至连怎么对付自己的计划都做了一二三四五个备用。但是，该死的，至少在这件事上，杰森认为他不该怀疑他们中的任何人！
还说他应该相信蝙蝠侠？哈！这是他不信任蝙蝠侠？难道不是蝙蝠侠从没信任过他吗？
装了消音器的枪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罗宾定定地在窗边，瞥了一眼自己身侧木质窗棂的两个深深的弹孔，缓缓回过身来。多米诺面具和纯白护目镜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回去告诉蝙蝠侠。”枪口还萦绕着硝烟，杰森依然举着枪，面色却平静得仿佛刚才在愤怒下扣了扳机的人不是自己一般，“回去告诉他，别妄想着掌控所有的事情。如果他坚持选择将我排除在外，那么，无意冒犯，我有自己的渠道，而蝙蝠侠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杰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