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玖 ...
-
楚子舟带着全城官兵搜寻了数月,大街小巷都贴满了萧笙的画像,连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没有放过,却还是没有寻到萧笙的踪迹,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如烟心中不知该怎么站队,只想让萧笙跑得越远越好,谁也找不到他。
可一直未有萧笙的消息,如烟又会害怕,忍不住会想,是不是萧笙已经死在某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了。
好在楚子舟好像从未怀疑他们之间有私,也从未向如烟打听过萧笙的下落,虽然如烟确实也是一无所知。
不久后,楚子舟将萧笙定为畏罪潜逃已死,结下了这个案子。
如烟不知楚子舟是否已经找到了萧笙的尸体,她也不敢过问,因为她害怕答案是肯定的。
也好,永远不知道实情,便是他永远活着。
舒皇后因儿死而忧伤过度,不吃不喝连续几日,不久后便也离开了人世。
皇帝已过古稀之年,近日颁下圣旨,旨在立楚子舟为当朝新任太子。
如烟又跟着楚子舟住回了东宫太子府。
她并没有让人将前太子的东西全部收拾干净,而是留下了东邪西毒和楚辞岁曾经珍视的几盆奇花异草,每天细心地照料它们。
现在,东邪西毒见了如烟也不会叽叽喳喳的叫唤了,还会跳到她手心里转圈跳舞。
楚辞岁,你珍视的东西,我尽力帮你留住了。
如烟本以为楚子舟会因她服侍过前太子而又所忌讳,可当楚子舟听闻后,竟是自责的掉眼泪,恨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她。
一日,如烟正在花园里修剪着那盆金玉罗兰,忽然从宫里的奴才那听闻,楚子舟竟在朝堂之上与皇帝以命相逼,要娶如烟作为正妻太子妃。
说是皇上要给楚子舟指婚一位老臣的女儿作太子妃,楚子舟当着一众官员的面严令拒绝,并提出非温如烟不娶,求父皇成全。
各路朝廷命官一致反对,无非是不合礼仪、不合规矩,门不当户不对云云。
直到楚子舟的短剑已经直逼喉头,皇帝才终于松口,不得已而答应了楚子舟的请求。
皇帝已经痛失一子,不可能再次失去楚子舟。
如烟想起前一晚,楚子舟拉着她的手,细而长的眼睛深情的望着她。
“姐姐,我现在终于有能力保护我爱的人了。我想给你一切我能给你的,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如烟的心里充满感激。
一切好似尘埃落定。
太子即将大婚的消息传遍了全国,各路官员纷纷献上贺礼,奇珍异宝堆满了库房。如烟坐在院子里,清点着礼宾名单,一条送礼记录吸引了她的注意:温尚书——信封一枚。
什么人?只送来了一封信?
如烟心中升起一种奇特的预感,她从库房中翻找到那封信,信封上四个大字令她震惊不已:吾姐亲启。
弟弟......?
这个遥远的称呼终于又回到如烟的记忆,多年前的那个雨夜,那个让如烟想疯狂忘记的童年。
如烟颤抖着手打开信封:
吾姐亲启:
礼部尚书温之言给太子妃请安,恭贺太子妃大婚之喜。
见字如晤,早已听闻太子妃事迹,内心惴惴不知是否为吾姐,向父母再三确认后,内心已有答案。恐扰太子妃生活,遂不言。
今日太子妃大婚,特来祝贺。父母于数年前已双双病逝,生前悔过不已,未能与吾姐见面,抱憾而终。吾幼时因父亲蒙蔽令吾姐受苦受难,每每想到仍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不求原谅,只愿吾姐生生团圆,世世安康。
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温之言
如烟眼角微微湿润,心中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了,原来那个从未体会过的陌生的地方,叫家。
她终于知道,有家人在身边是什么滋味。
禁锢在心中多年、不忍撕开的伤口,被这短短的一封信就轻轻地抚平了。
楚子舟走上前,温柔地揽住如烟的肩膀,“准备好了吗,我们走吧。”
如烟回眸甜甜一笑,顺势挽住楚子舟的手臂。
“走吧,夫君。”
楚子舟和如烟的婚礼举办的隆重而盛大,举国同庆,所有的亲眷都参加了此次婚礼,却有一个人没有参加。
楚殷因为楚辞岁的事,一直不愿与楚子舟接近,在她心里,楚子舟就是个冷血的怪物。
如此盛大的婚礼,她也并不屑于参加,只觉得恶心。
而且她还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萧笙根本就没有死,只是躲在了一个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
楚殷曾一顿恳求着楚子舟,给她看看萧笙的尸体,楚子舟每次都是淡淡的一句“小姑娘见不得这些”将她打发过去。
楚殷一开始还对萧笙之死深信不疑,可是楚子舟的态度让她越来越怀疑,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找到萧笙、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尸体。
不知道为什么,楚殷心中的这个想法逐渐越来越坚定,仿佛是真的又和萧笙有了什么心灵感应。
在太子大婚当天,楚殷趁着人多眼杂,偷偷溜出了紫禁城,她不敢在城内多停留,上集市买了匹烈马,快马加鞭地离开了京城。
这段日子,她一直在派人暗中查找萧笙的下落,可惜并无线索,只是查到了一些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聚集的地方。
楚殷每个地方都曾细细找过,仍是一无所获。
她心中坚定,一定要找到萧笙。
她要向他讨个说法、她要他为大哥偿命、要他知道温如烟已经结婚的事,让他痛苦一生......反正,她就是一定要找到他。
楚殷在马上颠簸,眼泪也被风吹的流了满脸,到底是想为楚辞岁复仇,还是单纯的执念,她早已经分不清楚了。
线人来了密报说,郊野外的几家村户,经常会有逃荒流浪的人出没。
“啪!”楚殷用力挥动马鞭,向郊野赶去。
从清晨查到傍晚,几家村户的人都查遍了,只有一些好吃懒做的流浪汉和小偷,根本没有如萧笙一般彬彬有礼之人。
楚殷心灰意冷地走在郊外的山路,她赶了一天的路,身心俱疲,又一无所获,身上带的干粮还被人偷了去。
真是也同流浪汉一般了。她心中自嘲。
走着走着,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座荒凉的寺院。
“敬安寺?”楚殷念着破旧的门牌,“从前怎么没听过这里还有座寺庙?”
楚殷牵着马推门而进,寺院破败不堪,一棵光秃秃的老树张牙舞爪地伫立在院子中间,几只乌鸦时而盘旋,时而在树枝上哇哇叫。
院内只有一个僧人在清扫落叶。
“师傅,我可否讨一口水喝?”楚殷走上前问。
僧人闻声抬头,那熟悉的、充满忧伤的眸子与楚殷对视,让她浑身一震。
那分明是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那双眼睛、那个人,只不过少了那一头乌黑的、被束起的长发。
那双眼睛也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不明的思绪。
“姑娘稍等,我进去取。”僧人福了福身,放下扫帚,转身回了寺庙。
“你......”
楚殷张了张嘴,想叫住他,却发不出声音。
他是萧笙。
他就是萧笙!
楚殷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长时间压在心底的执念瞬间释怀,曾经那么爱他、恨他、想要他偿命的心,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僧人拿了水瓢出来,仍是低着头。
“姑娘莫要嫌弃。”
是熟悉的温柔的声音。
楚殷接过水瓢,仰头饮下,水和眼泪一同流了满脸满身。
“......谢谢师傅。”
“姑娘,莫要客气。”
楚殷不顾流了一脸的水渍,看着僧人一直垂下的头。
“敢问师父法号?”
僧人拂身,抬起头,抬眼与楚殷对视。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无情’正是在下法号。”
“好一个悲欢离合总无情。”
楚殷擦了一把脸,不愿再流泪,转身,牵着马准备离开寺院。
走到门口,她回头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僧人仍穿着粗布棉袍清扫着落叶。
“她很幸福,你......放心吧。”
说完,楚殷再也不敢回首,跨上马飞奔而去。
夜色已深,太子寝殿点燃凤凰花烛。
僧人的眼泪滴落在金黄的落叶上。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