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富江》熙一安

8、第 8 章

　　24.
　　不知道富江现在会干什么。
　　警察局内，明晃晃的灯光无端令人晕眩，在对面的两位警官双双陷入沉默的期间，我静静地想。
　　临出门前，我将她用浴巾包起，然后放进衣柜中。
　　“你去做什么？”
　　“警察来了，”我笑，“一会儿就回来。”
　　“碍事的家伙，”她嘴角下撇，眼神直直地盯着我，“要、多长时间？”
　　“大概到下午，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花，怎么样？”
　　富江露出勉强满意的神情。

　　“……也就是说，你与前男友杨某之间的分手，背后主要的原因是男方父母的反对，而非对方在恋爱期间的出轨？”
　　“他的父亲一直对我们的恋爱持反对态度。如果您对我的背景做过调查，应该能清楚一些。”
　　“……”
　　“我没有父亲，母亲也仍在狱中，是叔叔婶婶收养了我，但他们家中也有自己的亲生小孩。可以说，我应该是他的家长最不喜欢的那类想攀高枝的贫贱女人吧。”
　　“分手是谁提的？”
　　“他。‘家中已经安排了各方面都更相配的未婚妻，所以不想再继续撑下去了’，是这样告诉我的，夹在父母与我之间，估计他也非常痛苦。”
　　“但他在一周前想挽回？”
　　“是，我拒绝了。”
　　“为什么会选择彻底放弃这段感情？”
　　“……其实心里还是舍不得的，毕竟从大学开始，恋爱也那么长的时间了。可长痛不如短痛……更何况，他已经放弃过我一次了。”
　　“你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
　　“……真的没办法找到他吗？”

　　“你是否确定以上信息皆属实？”
　　“是。”
　　——至少大部分。
　　25.
　　被警察指引着推开门，才发觉走廊处的光线有点暗淡。这时，耳边隐约听到了呜咽似的风声，透过窗户，果然看到山雨欲来的景象。
　　确实要下雨。
　　我不由自主地停在窗前。

　　磕哒——磕哒——磕哒——
　　磕哒、磕哒、
　　磕哒磕哒磕哒……
　　脚步声越来越急。
　　“小赵！果然是你！”
　　循声转头——
　　“杨庆在哪？！”
　　哦，是前男友的父亲。
　　看来是同样被警方传唤，因此我们才会恰巧在这里遇到。
　　说起来，这位杨先生也算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一向秉承着上层社会人士的高傲姿态，如今乍一看到他这幅焦急又惊怒的嘴脸，倒也稀奇。
　　“杨叔叔，您冷静点……”
　　“——我知道他最后失踪见到的就是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们分开的时候，他并没有告诉我他的去处……”
　　“别消耗我的耐心了，赵女士！”他不耐烦地打断，“需要什么条件就直说——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小女孩我实在见多了，别光耍些小把戏——快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否则……！”
　　“您应该对我有误会，”我脚步后退，避开了飞溅的唾沫，“我和杨庆早就分手了，他说过家里安排了未婚妻。”
　　“你……”
　　见我后退，他紧接着伸出手。

　　“——我说，这位大叔，在警察局里动粗是不被允许的哦！”
　　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随之男人的手臂已经被紧紧钳制住。
　　上午约好要一起去吃韩记拉面的人终于出现在这里，她如往常一般扬脸笑着，神态友好且和善。
　　“——不管您是什么身份。”
　　小林警官的发梢带着湿腾腾的水汽。
　　“哟，身手又进步了，不错嘛小林。”
　　原本在我身后正准备阻止的警官认出了来者，有些讶异地向她打招呼。
　　“害，一般一般，刚回来就让我赶上了，您说巧不巧？”
　　“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啊。”
　　“应该的应该的！”
　　“……我这不是在夸你！”
　　和同事讲完，林诠转头向我眨眼。
　　“明白了，是不是一下午等待的时间太漫长，想现在就去吃拉面吗？”
　　我：“……”
　　“够了！你还不松手！”
　　对面的中年男人憋着通红的一张脸，试图从林诠的钳制中解放自己的右手，可惜徒劳无功。
　　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也在此时匆匆赶到，围在杨父的身侧，表示自己是代理律师会跟警局交涉。
　　林诠听着，于是后知后觉地撤回手，又后退半步，恰好挡在我身前。
　　“不好意思啦大叔，但是有话应该好好说嘛，大庭广众之下对小辈动手影响可很不好呢您说对不？”
　　我微微偏头，隔着林诠的肩膀，只看到杨父的面色阴沉不定，嘴角隐约抽搐着。
　　他盯着小林警官，目光转向她身后不远处的其他警察，最后落到了露着半张脸的我这里。
　　“小赵、赵女士、赵圆小姐，”他说，“请你体谅我杨某人作为父亲的心情，你是最后一个见过我儿子的人，我想知道那天关于我儿子的一切线索，这种要求不过分吧。”

　　26.
　　“挺过分的，我不做多余的事。”
　　拉面馆里，林诠抱着一大碗面吃得不亦乐乎。
　　“你不知道今天可累死我了，小城的三十八条街都要被我跑遍了，辛苦啊辛苦，怎会有我这样能干的人民公仆，果然挖到了不少线索呢，挺值当的！”
　　“啊，怪不得在警局里没有看到你，原来是有外出任务么。”
　　“回来的路上淋了雨，但我还是顺手帮老奶奶过马路来着，老奶奶很可怜的啊，家里只剩她一个老人还有一只猫，可是猫最近不见了，所以老奶奶要横穿马路红灯，居然不顾交通规则也要去树上找猫啊！”
　　“……”
　　“最近的天气真是差啊，花花草草都枯了，一路上小虫子也没见过几只呢，啊，难道气象灾害吗，我们终于摊上了百年难遇的气象灾害？！果然还是要多吃拉面，拉面真好吃！”
　　“……”
　　根本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或许是视线太过迫人，林诠终于从拉面碗中抬起头。
　　“我想到今天跑的第十八条街，虽然没找到很漂亮的女人，但是那里有一家看上去看不错的咖喱烧饭，是日式的哦，第一眼就让我看到了呢，不如下次我们再去那家吃吧，和你吃饭真是件愉悦的事啊，赵圆。”
　　我：“……”
　　为什么能没有任何障碍的自言自语啊。
　　我轻吸一口气，决定专心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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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吃饱了……赵圆，你怎么不说话？”
　　27.
　　林诠解释，她只有在很饿的时候会听不进别人说话，也只有在很想和别人的说话的时候会一直说话。
　　双重因素叠加之下，才容易产生方才的景象。
　　我点头。
　　或许是得到的反应太平淡，林诠挠着脑袋又笑了，她安慰我不要太为前男友失踪的案件忧心，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不怀疑吗？”我将用餐完后的碗筷整齐摆放在餐桌一端，“我应该也是嫌疑人吧。”
　　“这个嘛，我不否认，”林诠有样学样的将自己的空碗与我的叠放在一起，“但是情感方面总是偏向你的。”
　　“所以，换句话说，如果真有一天会被你发现干坏事的话，小林警官还是会对我不留情面的。”
　　“完全不接招啊你这丫头，”她小声咕哝，然后正脸又大声道，“没错，到时候肯定会把你和你的大狸子鱼关在局子拘留的！”
　　“什么？”
　　林诠不答，反而得意地晃着头笑了。

　　分别前，她格外叮嘱了一番。
　　“我在负责另一个重要案件难以抽身，案情不方便和你细说，但是要告诉你，”她将警局中的备用雨伞递给我，“最近很不太平，各方面都是，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管遇到好看的还是更好看的，千万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哦。”
　　“把我当小孩子么。”
　　“不是，当然不是！反正就是要注意啦，遇到奇怪的人或者东西，相信你的第六感，一定要及时联系我或报警哦……喂，我在跟你说认真的！”
　　“知道了，”我打开雨伞，看向雨幕中湿蒙蒙的雾气，“遇到有人当街大小便的话会通知你的。”
　　“……你这丫头！！！把伞还给我！！！……啊什么居然直接就走了，这个没心肝的丫头连声‘再见’都不说就直接转身走掉了吗？！！她真的走掉了！！！她居然还越走越快啊可恶！！！连声‘感谢’都没有就带着我的伞走掉了，喂！这遭报应的家伙我知道你听得见！话还没说完呢你给我淌着雨水回来啊啊啊……”